燕君萊單膝蹲地,刀撐地穩住身子,拭去嘴角的血,站起來時,將刀換到右手。
下山與人交手第一次受傷,她心里又開始罵,罵缺心眼的胡瘋子,瞎了眼惹上瘸根筋的九機閣。
這「仇家」上門真不是時候,她右手受傷現在又發著燒,完全就是一個有著彪悍根基卻斷了手筋的弱雞嘛。
「我倒不想承認我是這死老鬼的徒弟,可你們認嗎?」
「你不是左撇子?」
懶得廢話,燕君萊提刀甩了甩右手,想習慣這痛和酸軟無力。隨後,她一個縱步躍到男人身前,與此同時,手中刀帶著凌風砍下。
男人死盯著燕君萊,往後退想躲避,哪知燕君萊跟吃了藥一樣悍猛,步步緊逼。
無法,他只得主動出擊,想用匕首在燕君萊心口偷得一手。
好歹也是胡瘋子的徒弟,燕姑娘正兒八經打起精神來,十分彪悍。
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她打算速戰速決。
于是下一秒,男人目瞪口呆望著自己的手從手腕處齊齊斬斷,即刻之間,他微側頭,看向脖子上卡著的大刀,眼珠子瞪得老大。
「你,你……」
「我和你,只能是你死。」
要麼就是一起死。
男人死死瞪著燕君萊,雙眼逐漸無神……
胡瘋子說過︰如果日後和九機閣的杠上,交上手後要麼就是被他干掉,要麼就是干掉他。千萬別手下留情,不然這些倔驢一輩子都走在干掉你的路上……
剛才男人被燕君萊氣瘋,他不曉得,這個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姑娘騙了他。
其實,胡瘋子給她提起過這人。死老鬼說九機閣的這個人是瘋子,當初就是因為生意路線撞上,壞了男人的事兒,這男人便單反面宣布和胡瘋子成為死敵……
十年前被胡瘋子收拾過一次,他難得消停,但胡瘋子死後,他又冒出來,撿起仇恨,借著當訣的名頭要燕君萊承擔結果。
欺軟怕硬的東西。
幾乎承擔了一個大男人所有體重,燕君萊有些撐不住,一腳蹬在男人肚子上,用盡全身力氣才將刀拔出來。
沒了支撐,男人身子軟趴趴摔到泥地里,脖子處的傷口一股血飆得老高,順便給燕君萊洗了個臉。
溫熱的血一股腥甜味兒撲進鼻腔直沖腦子,真膩……燕君萊仰頭面朝著天,閉上眼,冰涼雨水淋在臉上,雨水再混和著臉上的血順著脖子流進衣領內。
狗日的胡瘋子,蹬腿死了倒是干脆,害她收拾爛攤子。她才十六歲,哪來那麼多仇人,那麼多恩怨!
「等老子回去,硬是要把你墳刨了。」
淋點雨水腦子清明了些,燕君萊一把抹去臉上血水,蹲下模索男人身上有什麼東西。
在尸體胸襟處掏到一個小瓷瓶,她拔掉塞子聞了聞里面的味道,然後倒出一小把藥粒塞嘴里,像吃糖一樣吧唧吧唧嚼著。
之後,又在男人腰帶里掏出一個小紙包,里面裝著幾粒紅色的藥,同樣是聞了聞,燕君又塞進嘴里……
這次,她忽然翻白眼張大嘴,想嘔又嘔不出來,干咳了一會兒便眼淚汪汪,然後……打了個嗝。
敢情,這姑娘是跑尸體上找吃的來了……
土匪行徑,把男人身上的東西扒拉得差不多,燕君萊終于舍得起身,搖搖晃晃離開。
她一邊走,一邊解衣裳,將傷口上糊著的那層皮撕掉,一股血腥咸膩的味道隱隱飄散。因幾日捂著,傷口紅腫潰爛,連胳膊都有些浮腫。
淪落如此,都是因為該死的葉京 !燕君萊越想越恨,心里想著日後有機會,非得把這痛還回去不可,讓這冷面嘗嘗膀子穿洞,然後潰爛生蛆的痛苦……
視線回到泥地,這具尸體衣衫凌亂,滿身血污,一看就容易讓人聯想到悍匪所為,真真是慘不忍睹……
實在太累,燕君萊走到一半實在撐不住了,身子一軟,跌跌撞撞就摔進灌木叢。
沒徹底昏過去,她留有一絲神志,失去意識前心里嘲諷自己是真糗,還沒來得及在江湖上好好橫一把,居然會死在路邊……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人走到她身邊,接著,一雙手摟住她腰……
不會吧……不會有人對她尸體感興趣吧!
隨即,燕君萊真的失去意識,也管不了自己是否做了艷夢,或者誰對她尸體感興趣。
……
第三日,鄉下小院。
自古賤命難亡。
同樣是賤命一條,燕君萊沒死成。清晨熹微之時,她抱著手坐在院子樹下的石凳上,小臉慘白還有一道結痂的傷口,脖子上纏著白棉布,看起來正在大病中。
活了十六年,被胡瘋子欺負十來年,她從來沒有這麼慘過。都已經跑出廷尉還被葉京 陰一手,手臂白白得一個洞。跑路出城,又遇到她那個死鬼師傅的仇敵。現今吧,因傷口潰爛又被「好心人」挖去一些肉……
此時,她身體狀態不好,表情也不友好,很是無語望著院中。
她原本滿身是血,現在干淨清爽換了身衣裳,很明顯的被人清理過,而且還是在她不知情的時候。
她揣身上的東西還在,齊子里給的皇宮地圖,銅錢,還有黑皮書。
別人費心救她,不管出何原因,她沒那麼不知好歹,既然尷尬,那就回避問題轉問其他。
「……你怎麼找到我的?」這家伙是把眼楮按在她身上了嗎。
「我可是百曉生吶大哥。」
「所以,是你把我的行蹤賣給那個九機閣的瘋子?」
「屁,我再損也不能對你下手吧!更何況最後還不是我救人你。我有毛病,想有人殺你,又救你?那個死家伙在城里轉了好多天,他前天就在夜闌不歸門口守著把你守著了唄。」
燕君萊沉思……
「可你,為什麼要救我。」他說過相識,但交情不深。齊子里是百曉生,而百曉生是做江湖生意的人,不謀人情只謀利。
她實則想不出,僅見過幾次面,因生意結交,為何主動幫她。
「救就救了唄,你問那麼多做什麼?你看你,一天就是愛瞎想,看起笨,心眼一點都不少。」
「雞要被你掐死了。」視線落到地面,燕君萊皺眉,很嫌棄的樣子。
齊子里蹲在磨刀石邊,手里按著一只老母雞,他無視身側有把柴刀,一邊和燕君萊說著話,一邊單手揪著老母雞的脖子幾乎掐斷氣。
齊子里提議,「那就掐死好了。」
「那你掐吧。」
他又開始矯情。
「……不放血會腥,不好吃。」
「那你用菜刀,很簡單,把它氣管割破。」
「好殘忍……」
「可是你說要吃雞。」
這廝不說話了,也不動作……
慫包一個。燕君萊手撐著桌子站起來,走到磨刀石邊上,「把刀給我。用點力按緊了。」
天生就是殺生屠戶的料,燕君萊接過刀,隨即手起刀落,老母雞「咯咯」撲騰了兩下,隨即不動彈。
齊子里捂著眼,不敢看雞脖子上血淋淋冒著血沫子的傷口。
「一般的小姑娘都比你膽子大。」
齊子里嗦半天沒成的事,燕君萊輕輕松松完成,她有理由鄙視他。
這家伙,混江湖,居然怕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