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在眾人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了,坐上馬車趕回皇城,把李憶安在萬年縣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李世民憤怒道︰「那些佛門僧人好大的膽子,別以為朕不敢對他們怎麼樣!傅卿你現在按照先生所說的去做,再去把所有佛門給查一遍,能收繳的東西一個也不能落下。」
「是!」
傅奕也很氣憤。
李憶安可以說是他的知音,整個大唐除了他,是第二個主張要整治佛門的人。
現在李憶安被佛門找上門聲討,傅奕怎能坐視不理,馬上再帶人去,搬空那些佛寺。
既然僧人要鬧事,那就看誰能鬧到最後。
「馬卿,先生還有其他請求嗎?」李世民問道。
「沒有了,先生說,陛下不需要理會那些鬧事的人。」馬周搖頭說道。
李世民心里又是愧疚不已,他要把鬧事的趕走,很容易,只要軍隊進城,先捉一批人,敢反抗動手就打,由不得他們不退。
但他這樣做一定會引起不少大臣的反對,特別是蕭瑀等人,畢竟朝堂上也需要一個平衡,這個整治佛門的計劃,有可能會失敗,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白費。
李世民心里在想,先生讓他不用管那些事,實際上是不想讓他難堪。
不過,他又腦補過度,李憶安這是想好了對付的方法。
「來人,帶太子和孔穎達過來!」
想到這些,李世民覺得還是得為先生做點什麼。
過了好一會,李承乾二人出現在甘露殿上。
「陛下!」
李承乾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個乖巧認錯的樣子。
孔穎達惶恐地拱手行禮,他也發現自己做錯了一件事,就不應該那麼心急把李憶安的事情給捅出去,比如現在,很容易查到他身上。
「孔穎達,你跟在朕身邊,多少年了?」
李世民淡淡地說道。
「陛……陛下!」
孔穎達渾身一震,若是以前,李世民會稱他為孔卿或者是孔公,直呼其名,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連忙道︰「臣知錯了!」
「朕問你,多少年了?」
李世民的聲音,冷得能讓人顫抖。
「武德四年,陛下平定王世充後,臣就跟在陛邊,剛開始是秦王府文學館學士,至今已經六年多了。」
孔穎達說道。
「六年多,你在朕身邊那麼多年,還身為太子太師,東宮詹事,朕還想把太子的未來也托付給你,之前和先生的恩怨,朕也不在乎,畢竟你也是為了太子的好。」
李世民的語氣里充滿了很失望,又道︰「你也應該知道,朕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而你卻因為私下恩怨,把先生給說出去?」
孔穎達躬身一拜︰「臣……臣一時糊涂,但那佛門真的……不止于此!」
他滿頭冷汗,心里緊張得不行,想要為自己解釋一兩句,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李世民質問道︰「你覺得佛門不該整治?還是在質疑,傅卿找回來的證據是偽造的?又或者說,你作為先師之後,卻要背叛先師,拜入佛門?要知道佛門,是從外邦而來。」
先師,就是孔子。
武德七年,李淵封孔子為先師。
貞觀二年,李世民會封孔子為先聖,但現在是貞觀元年末,還不到封的時候。
「臣不敢,臣該死!」
孔穎達的聲音比起剛才更顫抖。
被質疑背叛儒門,這對他而言,仿佛把名聲按在地上摩擦。
從李世民的聲音里,他也听得出來,那是極其的憤怒。
「你哪里人?」
李世民又問。
「冀州衡水!」
「那回你的衡水去吧!」
「請陛下再給臣一個機會!」
孔穎達這次是跪下來了,讓他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這不是要讓他致仕回家,以後不用想再靠近權力巔峰。
這還要比當初陸德明的懲罰,更為嚴重。
何況被李世民辭退,這對他的名聲也影響很大,像他這樣年紀大的人,會更看重名聲,不想死後落得遺臭萬年的下場。
「朕的話,你听不到嗎?」
李世民的聲音更冷。
孔穎達明白沒辦法再挽回,恨不得有一顆後悔藥擺在眼前,只能顫抖著躬身一拜,退出甘露殿。
在這瞬間,他仿佛也老了好幾歲,走路也是搖搖擺擺,隨時會摔倒。
「李承乾!」
李世民怒道。
「陛下,我知錯了!」
李承乾一臉的委屈。
看到他這樣,李世民反而還不知道,該如何發火。
——
萬年縣。
那群人還在這里,隨著時間的推移,將近傍晚,他們喊了那麼久也累了,外面雜亂的聲音終于停止。
「不好,不好了!」
「師父,崇仁署又來調查我們佛寺,他把我們最後的金身給收走了!」
這時候一個佛寺的僧人跑過來說道。
「什麼?」
一個老僧人當即跳起來,但因為坐得久了,雙腿一麻差點站不穩,高聲道︰「回去,我們快回去!」
他們在外抗議李憶安,崇仁署的人去佛寺偷家,這怎麼能讓他們得逞。
其他僧人一听這話,頓時慌了,都大喊著要回去,再留在這里,佛寺得被搬空。
「法雅禪師,我們不便再留下來,先走了!」
「快回去,一定要阻止崇仁署,我們也只剩下一個金身。」
現在崇仁署只是對一個佛寺動手,他們現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你們……回來!」
法雅跳起來,大喊一聲,只能眼瞪瞪地看著他們走了。
過了好一會,現場走了三分之二的僧人,剩下那部分,還是他在崇仁寺帶出來的,以及一些和他關系比較好的佛寺,不由得感到孤立無援。
「法雅禪師我們還要怎麼辦?」
一個老僧人問道。
「當然得繼續等下去,貧僧就不相信,會奈何不了李憶安!」
法雅很肯定地說道︰「只要我們把事情鬧大,陛下不會不管。」
總之就是繼續鬧,讓他們都後悔。
很快便是入夜,萬年縣的城門也要關閉起來,被慫恿而來的信徒終于頓悟,在關城門之前走了一大批。
他們全靠信念來這里,又沒有錢到手,誰還願意繼續堅守下去,不僅浪費時間,甚至還又渴又餓。
「你們,不要走啊!」
法雅感到越來越艱難,但沒能把那些人給勸下來。
「什麼味道,好香啊!」
那些信徒當中,有人驚呼了一聲。
下一刻,所有人都可以聞到,一陣淡淡的香味,飄散出來。
肉香,絕對是肉香。
哪怕僧人吃齋念佛,此時此刻聞到了肉香,也毫無抵抗力可言。
很快他們找到香味的來源,正是從李憶安的院子里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