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畫像

齊宏宇本不想解釋,但略一尋思,又覺得體現出自己的專業性有助于收獲秦詩卉的信任,便指了指自己,說道︰「我是法醫。」

見她略顯迷茫,齊宏宇又指指自己的雙眼,說︰「雖然在外人看來可能區別不大,你也在小心且刻意的繃著身子,但在我看來你的體態、步態和基本體型依舊與常人有著一定的區別。

憑此,我足以斷定你近期生產,而且尚未出月子。」

秦詩卉還在哭,但因為情緒難免的復雜了許多,哭聲漸小。

齊宏宇微松口氣,能將她拉出來就好,再讓她哭下去,齊宏宇真的擔心她哭出個好歹來。

又艱難的寬慰了她幾句,見她情緒終于已漸漸平復,且隱隱約約間,已帶上了些許惴惴不安的意味,整體情緒趨于復雜,齊宏宇便坐直了身子,臉色緩緩歸于嚴肅,再一次擺出公事公辦的姿態。

「秦女士,再次重申,我們為你丈夫的案子而來,希望你能配合。」齊宏宇說︰「我們並未準備太多問題,但現有的幾個問題都很關鍵,想盡快得到答案,你……方便嗎?」

秦詩卉臉色更加復雜幾分,她看了齊宏宇好幾眼,又側目看了看石羨玉,才終于點頭說︰「方便……但在這之前,我能先問你們幾個問題嗎?」

齊宏宇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可以,你問。」

「黃老師……他怎麼死的?」

听她第二次吐出了這個稱呼,齊宏宇引起了些微重視。

結婚這麼多年,還是在自然而然的喊自己的配偶為「老師」麼?

雖然山城普遍習慣尊稱人為老師,而且黃教授也確實是大學老師,甚至秦詩卉曾經還是黃教授的學生。

但自己的配偶,一般情況下也不會這麼稱呼才是。

雙教師家庭,齊宏宇也接觸過不少,同樣罕見下意識稱對方為老師的。

這是一種生活情趣,還是受黃教授潛移默化影響下保持下來的習慣?

心念電轉,齊宏宇在腦海中記下了這一筆,同時一心二用,暗暗斟酌該怎麼給秦詩卉說這事兒。

跟她說他老公腦袋直接被人暴力摘了?

那她才剛剛平復下來的情緒恐怕分分鐘又要崩潰了。

可死因這種事很難講的委婉……

齊宏宇更加後悔之前為了心里那麼一丁點兒的懷疑,為了試探秦詩卉而直接了當的將噩耗告知她了。

而見他斟酌良久,秦詩卉隱隱有些不安,眼中又泛起了淚花,抬起一只手捂著嘴問道︰「他……死的很慘嗎?」

「有點。」齊宏宇輕輕點頭,然後立刻顧左右而言他︰「他的尸體被發現于涂山湖公園中後,我們立刻展開了現場偵查,經指紋采集對比,確定了遇害的就是他。」

他再一次說了黃教授的死,並不著痕跡的將死因給瞞了下去,沒說出口。

秦詩卉沒反應過來,只張口輕咬下唇,幾度欲言又止。

看得出來,她還有不少問題想問,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見狀,齊宏宇果斷收回主動權,開口問︰「那麼,我這邊有幾個關鍵性的問題。秦女士,請問下,您丈夫昨天有回家嗎?」

「沒……沒有。」秦詩卉一愣,隨後輕輕搖頭表示沒有,說︰「他昨天早晨給我電話,說晚上有點事,不回來了。」

她已經忘了自己剛剛說想先問幾個問題的請求,也忘了自己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只是一時半會沒組織好語言。

她的反應也被齊宏宇看在眼里,不過此時信息量還太少,得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結論。

齊宏宇再次問道︰「他平時經常夜不歸宿麼?」

秦詩卉又一愣,隨後搖頭說︰「這……也沒有。除非差旅學習,否則他基本不在外過夜。」

「噢?這樣麼?」齊宏宇問道︰「那他最近有工作需要去外地?」

「沒有。」

「那他昨晚為什麼沒回來。」齊宏宇又追問道︰「你才剛剛生產,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他並未被工作耽誤,平時也不是夜不歸宿的主……」

一邊說,齊宏宇一邊盯著秦詩卉的臉,留意著她的表情和眼楮,結果卻讓他略略有些意外。

秦詩卉的表情看起來……

是迷茫?

她在迷茫什麼?

帶著疑惑,齊宏宇繼續問︰「他有說為什麼不回來嗎?」

「沒有,昨天上午他就說自己有點事情,晚上就不回來了。」秦詩卉搖頭說道,隨之臉上迷茫神色更甚幾分,又繼續說道︰「听你這麼一說也是啊,黃老師不是夜不歸宿的人,沒理由在孩子出生的這幾天……」

齊宏宇更意外了。

感情秦詩卉之前都完全沒反應過來麼?

這算什麼?一孕傻三年?還是說,大齡產崽,娃兒已經佔用了她太多的精力,以至于根本沒心思去考慮別的?

記下疑惑,齊宏宇繼續問︰「他是幾點給你打的電話?」

「昨天上午十點左右。」說著,她又想起了什麼,讓齊宏宇稍等她片刻,便起身往廚房走去。

齊宏宇眉頭微微一皺,但最終還是沒開口阻止,任由她去了,並側目看向在邊上默默做記錄的石羨玉。

感受到他的目光,又看到他張嘴比了幾個口型,石羨玉思索片刻,又模出手機看了兩眼,隨後輕輕搖頭。

齊宏宇便嗯一聲,表示曉得了。

不一會兒,秦詩卉去而復返,手上捏了台手機。坐回原位,她一邊解鎖手機翻著通話記錄,一邊解釋說︰「剛剛在廚房準備弄點點心,手機在里頭開著教程呢……我瞧瞧,嗯,昨天上午十點十三分,給的電話。」

「十點十三……」齊宏宇重復了遍這個時間,對比腦子里記下的線索和記憶,再次開口時則問道︰「他當時有說自己是在學校,還是在什麼地方麼?」

仔細回憶了半天,秦詩卉搖頭說︰「沒有。他就問我在做什麼,問了寶寶的情況,之後就說他晚上有點事,不回來了……不過我記得他當時那邊好像比較吵,不像是他辦公室的樣子,但我並沒有多問。」

齊宏宇輕輕點頭。

黃教授昨天給學校請了一天假,而且從昨天清晨到今天中午兩點許,他的同事們都沒見到他人,直到下午兩點多以後,冒充成他的張知賢才到學校,在他的辦公室里不曉得做些什麼。

而他大約是在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之間遇害的。

時間方面都對得上,沒有什麼矛盾。

同時,秦詩卉的話也透露出了不少他尚未問道的信息——比如孩子的事,黃教授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的,那麼,秦詩卉小心翼翼的戒備的模樣,便不是在防備黃教授,害怕被他知道自己生產的事了。

想來也對,在自己家的別墅當中生下個娃,還想要瞞過男主人,自己的枕邊人,著實不太可能。

但剛剛又從石羨玉那得知,黃教授的同事們,那幫教職工,也無人知曉秦詩卉懷孕的事。加之秦詩卉本人的反應,其隱孕隱育的事基本可以坐實。

所以他們在瞞什麼?又為什麼要隱瞞呢?

且再仔細琢磨秦詩卉的反應,她被齊宏宇「戳穿」剛剛生育的事實之時,雖然意外,且略顯不安,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而且再說到寶寶的時候,語氣表情都很自然,沒有半分勉強與猶豫。

這是否意味著,其實秦詩卉並不想藏著她孕育、生產的事兒?隱瞞這事,是黃教授的意思?

然後回到原點——這一切會否與他被害的事有關?

如果沒關系,那他們自己的家事兒,齊宏宇即使好奇也懶得管了,他本身也不是什麼八卦的人。

但如果有關,會是怎麼樣的關系,又該如何查起?

想了想,齊宏宇還是覺得目前時機未到,不適合在生育的事情上說太多,便沒順著這個方向往下走,而是又問了個挺正常且挺基礎的問題︰「他平日里工作忙嗎?」

秦詩卉邊抹眼楮邊說︰「大多數時候挺閑的,但偶爾會忙,他是學科負責人嘛。嗯,早些年還好,教授的事確實不多,這幾年才稍微忙一些,不過我覺得比起絕大多數人來講他還是算很閑的。」

許是為了盡早破案,秦詩卉講的相當詳細,非常配合。但因此難免陷入回憶,瞬間戳中淚點,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溢了出來,聲音也帶上了些許哭腔。

暗暗嘆口氣,齊宏宇硬著心腸,再次問︰「他平時性格怎麼樣?」

「他……」秦詩卉張了張嘴,卻沒吭聲,並很快陷入回憶中。

回憶著回憶著,她眼淚落得更快了,半晌後才再次開口,哽咽著說︰「他有點固執,認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觀念;又有點暴躁,有時一言不合就要罵人;他還有些剛愎自用,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她說了挺多,都是黃教授的缺點,但她說著說著卻露出了些許微笑來,似乎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即使缺點,也讓她覺得甜蜜。

隨後,她又道︰「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很認真,很嚴肅,對工作,對學術都非常嚴謹,絕不會敷衍以對,是個非常負責任的人。

而且博學,不僅僅是自己的專業領域,他似乎對什麼事都懂點,我有問題基本都不需要百度,直接問他就行。」

齊宏宇眼楮瞟一眼石羨玉的筆記本,見他記錄的相當詳細且全面,便不強迫自己在迅速將這些性格特點記在腦子里了,只對秦詩卉點頭,並再次問道︰「你說的這些特點……能舉個例子嗎?」

「舉例?」秦詩卉有些不解。

齊宏宇解釋說︰「是這樣,得避免因‘情人眼里出西施’,而造成對他的印象與他的性格出現偏差的情況,所以需要你舉一些他的行為舉止,或者面對某些事情時表現出的態度。」

見秦詩卉皺眉,齊宏宇繼續說道︰「我們需要對他的性格做出詳盡畫像,以此判定,他的性格最有可能做出什麼行為,最有可能得罪……或者最可能、最容易與什麼樣的人產生難以調節的矛盾,進而判斷,誰的嫌疑最大。」

秦詩卉懂了,並配合的回憶起來。

這一回憶,淚水更是洶涌而出,難以抑制,鼻頭也比之前更紅了幾分。

磕磕絆絆的,她針對黃教授的性格特點分別舉了兩三個例子——這些例子石羨玉並沒有記錄,因為沒有必要,現場判斷這些例子是否能論證「論點」,秦詩卉心里的黃教授的性格與實際上的他是否存在偏差就夠了。

當然,記憶本身也是太過主觀的東西,即使有例子在,也不能保證得到的結論就足夠客觀,此刻只是做個大概畫像而已。

等她逐一說完,便已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而齊宏宇抓住了他認為的其中的最重點——脾氣暴躁,問道︰「他脾氣如此暴躁,為此吃過不少虧吧?」

「嗯。」秦詩卉點頭說道︰「當初我倆剛在一起的時候,有同學對我們指指點點,他一個沒忍住,就把學生給打了,為此還吃了個處分。還得虧他的鐵飯碗夠鐵,關系背景也夠硬,事情也沒鬧大,否則……」

齊宏宇頷首,關于黃教授脾氣暴躁的例子,秦詩卉剛剛已經舉了很多,且基本不怎麼需要回憶思考,看來這也是黃教授身上最鮮明的標簽。

然後,齊宏宇又問︰「你和他吵過架嗎?」

「難免的。」秦詩卉搖頭說︰「尤其他工作壓力大的時候,一點就炸,更容易被他吼。」

齊宏宇雙眼微眯,再次開口試探,問了幾個關于吵架的場景,並更加深了他的判斷——秦詩卉口中的吵架,竟然都是她單方面的被黃梁柯吼罵。

目光一斜,見石羨玉在筆記本上同樣寫了這筆,他便曉得石羨玉果然也抓住了重點。

于是齊宏宇再問︰「他對你動過手嗎?」

「……」秦詩卉愣了兩三秒,隨後像才反應過來一樣,反問道︰「你說什麼?」

齊宏宇再次問︰「他脾氣起來的時候,打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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