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時間

齊宏宇沒再開口說話,因為提出疑點之後,他就意識到以他們現在所掌握的這點信息,根本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別說猜中原因了,就是個籠統的可能正確的方向都得不出來。

他雖然很喜歡發散自己的思維去瞎猜,但這樣毫無意義的猜測他同樣也懶得動腦,便不加入他們的討論了。

石羨玉同樣如此。

不,他是除非什麼事兒都做不了了,沒得選,又或者被齊宏宇帶偏,不知不覺中就跟著他瞎雞兒動起了腦子,否則向來就不愛胡思亂想。

所以也就蔡臻和楊討論的比較熱切些,也讓石羨玉隱隱覺得,這兩個人或許沒那麼靠譜,這樁案子,更多的怕是還得靠自己。

「我記得,師兄當時主要也是靠的自己自證清白的?」石羨玉想到,便更覺得不能對蔡臻寄予太大的期望了。

當然,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要給的,他只是做好「自力更生」的覺悟而已。

也因他倆並不接話,不加入討論當中,蔡臻和楊雄聊起也沒大意思,幾句沒聊出個所以然來,也就都不吭聲了。

涂山湖距離山郵確實不遠,但開車怪繞的,他們反而花了點時間才抵達目的地。

下車時齊宏宇就在想,或許正因為繞,蔡臻開始才在電話里默認讓他們走過去,在現場踫頭的。

收斂心思,齊宏宇抬眼,看不到熟悉的警戒線,黑壓壓的一大片圍觀人群把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

這情景並不出齊宏宇的意料,于是他徑直上前,主動在前面開道,擠開了圍觀的人群,「護送」石羨玉三人擠了進去。

里邊的民警自然認得跟在齊宏宇後邊的蔡臻,立刻打了聲招呼,並伸手將警戒線往上抬起,好讓齊宏宇等人彎腰進來。

走進一看,基本沒有熟面孔,齊宏宇就認得個法醫,也就是蔡臻剛剛說的老肖,欣欣就職後單位給安排的師父。

齊宏宇便向他走去,便走便說︰「老肖,好久不見了。」

老肖抬頭,哦了一聲,又低頭繼續看尸體︰「哦。是你啊。」

態度比較冷淡,不過齊宏宇不以為意,他知道老肖干正事的時候就是這個模樣,抽不出多少心思精力來,做什麼都冷冷淡淡的。

但很快,老肖又一次抬起頭看向齊宏宇,這次態度熱切了許多,問︰「對了老齊,听蔡姐說,你今天上午也收到了一具和這很像的尸體?」

「啊,對。」齊宏宇點頭︰「嚴格來講,是我撞見的。受害人穿著一身熊本熊的人偶服,人偶服腦袋與身子處被大量502膠黏連,摘掉玩偶腦袋,見尸體無頭,觀脖頸傷勢判斷系被機械外力強行拔掉腦袋。

除去玩偶服,見無頭尸僅著一條藍色條紋平角內褲,體表,尤其小臂及腰月復部有大量徒手傷,判斷系抵抗傷,肩頭有兩道壓跡,伴表皮剝月兌。」

齊宏宇本來並不打算說的那麼詳細的,但瞥了眼尸體之後,他決定細細的講述,並從口袋里模出了手機,開始翻找照片。

老肖愣住了,一兩秒後才問道︰「你說,你發現的那名死者,也穿著且僅穿著藍色條紋平角內褲?」

齊宏宇回一句對,然後將手機遞給老肖,並說︰「款式一模一樣,這應該不是巧合,我想,是凶手刻意讓他們穿的一模一樣的內褲,也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屏幕上展現出了他翻到的照片,拍的正是汪興言的尸身。

老肖良久無言,半晌後才將手機還給齊宏宇,隨後沉聲問道︰「方便透露下嗎?尸檢有什麼發現?」

「方便,兩案肯定要並案調查,我們雙方自然該通力合作。」齊宏宇擺擺手說道,隨後便告知他自己得出的結論︰

「經尸表檢查結合解剖,推測凶手遇害時間至案發時約十八至二十四小時,即上午九點許至下午三點之間,且為末次進餐後四至六小時,且看食糜疑似為小面,所以我傾向于認為他死于上午,末次進餐為早餐。

當然,也不完全排除中午乃至下午遇害的可能,或許他早餐吃的晚,遇害時又尚未進食午飯,也有可能。」

老肖微微皺眉說︰「那,汪興言與黃教授的遇害時間就不完全吻合了。

雖然也巧,黃教授遇害至今也恰好有十八到二十四小時之間,但現在是下午三點半許。也就是說,黃教授遇害的時間,應該是在昨天下午三點半到晚上九點半這個時間段內。」

「不……這不恰好吻合麼?」齊宏宇說︰「考慮到半小時左右的誤差……下午三點左右,出現了短暫的吻合期。」

沉吟片刻,老肖頷首︰「確實。兩案作案手法一致,拋尸手法一致,尸體特征一致,基本能確定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為了。

那我想,他們作案的時間應該相對比較接近,這麼說來,他們遇害的時間,應該就在昨天下午三點左右。」

「不好說,」齊宏宇並不贊同這個判斷,搖頭說︰「作案人和作案時間沒有直接關聯,間隔幾個小時也有可能。而且我更傾向于上午,因為尸體確實不那麼新鮮。

當然,問題不大,我已將檢材送去做離子濃度鑒定了,更為確切的遇害時間,很快就會出來。」

老肖輕輕頷首,又問道︰「除了遇害時間外,其他方面呢?」

「沒了。」

「蛤?」老肖呆了瞬間︰「沒了?不是吧?這線索也太少了。」

齊宏宇搖頭說道︰「獲得的線索確實少的可憐。我想遺失的頭顱是關鍵,上邊或許有大量線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要找到腦袋,就能朝真相大進一步。」

老肖︰「噢?」

齊宏宇說︰「只是一種猜測——在多數同類案件當中,包括斬首、毀容、焚尸等,凶手砍下死者腦袋或者破壞受害人面容,往往不過泄憤、掩蓋受害人身份與毀壞證據三種。」

略一頓,齊宏宇又接著說︰「其中掩蓋受害者身份,往往會同時伴隨有毀壞指紋等舉動。

尤其在當下這個信息社會,只要凶手的消息不是過分閉塞,不是文盲,那他基本都知道,對我們警方來說指紋比面容更方便確認一個人的身份。」

老肖頷首道︰「懂了。所以,凶手砍去並刻意藏著受害人透露的目的,大概率並非是為了隱藏汪興言和黃教授的身份。」

「應該也並非泄憤。」齊宏宇繼續說︰「若是需要泄憤,其實捅或者砍尸體幾刀,要比砍下腦袋過癮多了。但汪興言與黃教授的尸體非常干淨,很難找到幾處死後傷。

所以我認為,死者的腦袋存在指向凶手的線索,再不然就是對凶手具有某種特殊的意義,但這種意義本身其實也是條指向凶手的線索,所以,凶手才會采取摘去死者腦袋的方式作案,並在拋尸時,將腦袋給留了下來。」

在邊上豎起耳朵默默的听了半天的石羨玉听到這兒,忍不住出聲問︰「所以我們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找到兩名受害人的腦袋,對吧?」

「沒錯。」

石羨玉翻著只有杜岩看得到的白眼,吐槽道︰「那問題來了,怎麼找?上哪找?」

齊宏宇無言以對,他啷個曉得上哪去找汪興言和黃教授的腦袋,他要知道的話就不在這兒打嘴炮了。

老肖也略顯失望,收回目光,又落在了死者的尸體上。

看了尸體兩眼,齊宏宇微微抿唇。

雖然因為沒了腦袋而看不到臉,但光看身子,那個假貨確實和黃教授挺像的,至少身材與皮膚狀態都相當接近,都是皺紋密布,但肌肉又比較扎實,並不顯得松弛那種,且看起腰背狀態,黃教授同樣腰桿挺拔,並不佝僂。

總的來說,除卻皮膚狀態相對差之外,黃教授是個保養得相當好,平時也較注重鍛煉的臨退休老人。

齊宏宇更納悶了。

按理說,歲數越大,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就越大,相對的,受基因影響也就比較小。

簡單講就是,即使是同卵雙生子,在幼年乃至青壯年的時候或許長得非常像,乃至可以說一模一樣,但到了中老年,大多數也仍舊會顯現出比較明顯的差異來。

諸如頭發變白的速度、白發的分布、皮膚的松弛程度、駝背等等,因所接觸環境的不同,都會略有區別。

所謂的夫妻相也是如此,夫妻長時間共同生活,所處的環境與生活習慣大差不差,久而久之,便會出現相當近似的共同特征出來。

以黃教授的年紀,除非某個兄弟和始終形影不離的共同生活,亦或者與他保持著高度一致的生活習慣及工作性質,否則,即使是兄弟也難以相像到同事認不出來的程度。

就是克隆,到了這個年紀,樣貌上也往往會產生一定的偏差。

所以,那個冒牌貨到底是誰?為什麼和黃教授長得這般像?又究竟有什麼目的?

想著想著,齊宏宇就出神了,然後漸漸煩躁起來。

一連串毫無頭緒的謎團擺在面前,讓他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個明確的方向。

常規來說,這樣的案子,首選的切入點還是死者的人際關系。但汪興言作為大學生,哪怕是個打了幾年兼職工的大學生,其社會關系也是相當簡單的,截止目前早已排查的差不多了,根本沒發現嫌疑人。

失聯的陳覺也是這般。

顯而易見,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陳覺同樣是個相當關鍵的重點人物,或許與汪興言和黃教授不見蹤跡的頭顱一樣,也是本案的切入點。

但問題也與那兩顆腦袋一直,根本沒有指向陳覺下落的線索,想要找到他的蹤跡,恐怕不比找到兩顆頭顱簡單。

還是得回歸到最基礎的人際關系上。

不過……

黃教授的人際關系無疑要復雜得多,或許可以以此作為切入點?

有沒有可能,凶手真正的目標其實就是黃教授,而汪興言與陳覺,不過是城門失火之下,被殃及的池魚?

還真有這種可能。

一念及此,齊宏宇眼前一亮,並立刻向石羨玉、老肖和蔡臻說了自己的想法。

「確實,黃教授的人際關系是再明顯不過的關鍵點。」蔡臻說︰「所以早在和你們踫頭之前,我已經安排兄弟去模排了。」

石羨玉輕輕搖頭,說︰「師兄恐怕不是這個意思。」

「噢?」

齊宏宇嗯一聲,自己解釋道︰「可想而知,黃教授的人際關系絕對錯綜復雜,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厘得清的,所以必須要準確的抓住重點。」

「而這個重點,」石羨玉跟著說︰「我認為和汪興言與陳覺……或者說至少與汪興言有關。正因與他有關,所以汪興言才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是了。」蔡臻連連點頭,並被激活了思維,接話說︰「同樣,那個冒牌貨以黃教授的身份提及的,汪興言偷了他筆記本電腦的事,或許也與此相關,電腦說不定能作為一個突破口……」

齊宏宇抬手豎掌,做了個阻止的動作,打斷了蔡臻的話,並說︰「蔡姐,我建議先暫時不要去考慮,也不要去想冒牌貨,以及偷電腦的事。」

蔡臻不明就里︰「嗯?為啥子?」

「因為不確定,方向太發散,疑點太多。」齊宏宇搖頭說道︰「一旦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只要沒猜對,它就會帶我們走偏,耽誤不少時間。

因為我也很愛胡思亂想,喜歡且習慣與去思索發現的疑點,試圖今早將疑點解開,以推動案件進展,並滿足我自己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但因為這習慣,我曾經吃過太多次虧了,對此也算有了比較吩咐的經驗教訓。此時此刻,這份經驗就告訴我,不要試圖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就對這個疑點背後的謎底胡亂猜測,否則,除非運氣足夠好,不然一定會被帶偏。」

蔡臻思忖良久,點頭。

道理其實她都懂,但踫到了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太多,就和齊宏宇一樣。

此時,老肖已基本完成了現場勘查,他拍了拍手,說︰「沒別的事的話,我先把尸體帶回去解剖了。老齊,一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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