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大魚

「行,這次就先到這兒吧。你看看筆錄,沒問題的話,填一句‘以上筆錄我看過,與我說的相符’並簽字畫押就好。

另外,你看看每張紙下都有頁碼,頁碼上摁個指印。還有前邊,被訊問人這里,也摁個指印。」

江陽看守所,趙博將筆錄遞給黃天成。

這次訊問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

雖然關鍵性的東西早就問出來了,但訊問顯然沒那麼容易、那麼快結束,還有許多細節方面的問題,需要以一問一答的形式進行補充。

當然三個小時的訊問並不算長,主要是黃天成的狀態並不是特別好,所以才選擇結束,等他狀態好些之後,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的訊問,直到方方面面都問的清楚明白,針對黃天成的訊問工作才算完結。

如果其中有些前後矛盾的地方,也得多次訊問,並弄明白他究竟是記憶模糊導致敘述上除了差錯,還是為了月兌罪而有所隱瞞乃至存在欺騙行為。

這關乎到對他認罪態度乃至立功表現的定性,認罪與否,是否如實供述,是否存在立功表現等,都會影響到最終的判決結果,所以必須慎之又慎。

僵坐了三個多小時,齊宏宇只覺腰酸背痛,月復部的傷口也在發癢發燙,難受的很,因此等黃天成將筆錄還回來,他看了兩眼,確定沒問題後,便直接起身離開了訊問室,打算出去稍微活動活動。

而趙博依舊留在里頭,對筆錄稍加整理,核對頁碼,並等管教將黃天成帶下去。

剛到走廊踱了兩圈,他便听見身後傳來陣陣熟悉的腳步聲。

回頭看去,果然是石羨玉,身旁還跟著位身材魁梧,比石羨玉還高大幾分的特警。

正是杜岩

齊宏宇倒也認識杜岩,尚記得初次與他見面的時候,正是句谷兒被炸殘之時。

于是齊宏宇便停在原地,靜靜等石羨玉走近,才問道︰「事情辦完了?」

「剛開始。」石羨玉停下腳步,嘆道︰「剛把嫌疑人領回來,馬上就要做第三次訊問,今晚恐怕沒法睡了……你要跟我一塊兒不?」

說完,他又看看杜岩,瞧瞧齊宏宇,一笑︰「瞧我,忙昏了都。介紹下,這位是……」

「江陽特警支隊隊長杜岩,我曉得。」齊宏宇伸出手。

杜岩也伸手與他一握︰「三級警長,主檢法醫師齊宏宇,我也曉得。」

齊宏宇略一挑眉︰「我前年才晉的三級警長你都曉得?」

「我還曉得你馬上要晉升二級警長了。」杜岩面帶微笑道︰「我一直有關注你。」

看了石羨玉一眼,齊宏宇大概曉得了什麼——這位杜岩,大概就是石羨玉的隱形搭檔了吧,石羨玉肯定和向他上級匯報過自己的事,杜岩也因此而關注自己,不奇怪。

瞧見他的眼神,杜岩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搖頭說︰「你誤會了。我是在那起汽車炸彈案開始就一直關注著你的。至于眯眯眼,他反倒沒和我說過你。」

「噢?」齊宏宇略有些意外︰「你關注我做啥子?」

杜岩搖頭說︰「沒啥子,只是這類案件在國內還是太過罕見,印象比較深刻罷了,加上當時你表現的比較出眾,雖然消沉了一段時間,但大體還是令人側目,我就留意上你了,並曉得你主要和你們支隊二大隊合作。

所以從那以後,但凡是你們二大隊求援,我基本都會親自帶人過來,沒別的,主要是因為欣賞你,另外,你們牟主任也委托我對你多關照關照,把你給保護好。」

「啊?」齊宏宇更加意外︰「牟主任?」

杜岩嗯一聲,說︰「是他。他說,已經毀了個徒弟,不能再毀掉你這根好苗子了。自打他徒弟遇害後,你就變得相當拼命,他放心不下。」

齊宏宇默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了牟主任,然後……

他還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根本不敢動。

陰影太重了。

石羨玉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倆,見他們都不再開腔,便岔開話題說道︰「嘮嗑的話先告一段落吧,談談正事兒。師兄,跟我一塊去訊問嫌疑人不?」

「我嗎?」齊宏宇回過神來,皺眉問︰「為什麼不喊小趙?你曉得我沒怎麼訊問過人,經驗不足。」

「此案涉密,暫不公開。」石羨玉搖頭解釋,然後寬慰道︰「放心吧,對方是自首,態度挺好,相當配合,沒什麼難度,正好給你練練手攢經驗。」

听他這麼一說,齊宏宇當即也無視了自己傷口難受的事兒,點頭答應了下來︰「得行,什麼時候開始?」

「馬上。」石羨玉說︰「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把大致案情,以及前兩次訊問的結果給你說說……走廊上不方便,去前邊那間監督室吧,嫌疑人就在隔壁訊問室里等著。」

齊宏宇哦一聲,當即邁步,跟在石羨玉身側前行。

進了監督室,齊宏宇往邊上一看,心下了然。

果然是她,梁惠清,已退居二線的督查總隊前隊長,來看守所之前,石羨玉還提起到了她,而他先前火急火燎的離開,齊宏宇便猜到大概就是為了她而去的。

這女人級別很高啊。

既然連她都已經落網了,是不是意味著,以她為傘的那幫團伙,已經搖搖欲墜了?

此時此刻,她便坐在訊問椅上,雙手被固定在審訊椅上的擋板處,面色麻木,目光呆滯空洞,毫無神采。

她的白警服倒是還沒月兌,估計是沒來得及,但警餃警號之類的倒是被取掉了,臂章上也綁了塊白布蒙著,兩邊衣領還被剪掉了一角,根本看不出警服的標識來了。

也對,警服神聖,蘊意非凡,肯定不能讓她直接穿著警服接受訊問,且這次訊問結束之後,就得把這件衣服直接月兌了,換成便裝。

原則上說,但凡停職,都得將證件與相應的標識等收回,待復職後再重新發放。

收回目光,齊宏宇又看向石羨玉。

「從‘術語’上說,她是典型的兩面人。」石羨玉開口道︰「但實際上,她至少具有三重身份——督察總隊二級警務專員、缺牙巴勢力的幕後魁首及暴富傘、涉外犯罪集團魁首圖安‧烏胡所克‧托馬雷杰安‧克洛斯的情婦。」

听到前幾句話,齊宏宇都沒有什麼反應,因為早有所料。

但听到她還是那一串名字後,他當真驚呆了。

「啥子?情婦?」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說道︰「不是,雖說以貌取人有點不太禮貌,但她這木頭樁子……咳咳咳,應該說真‧刀削般的模樣,按理說應該不具備給人當情婦的硬性條件吧?更別說同時給四個人當情婦。」

听完他的話,石羨玉也驚了︰「啥子四個人?」

「你剛剛不是說了四個名?」

「圖安‧烏胡所克‧托馬雷杰安‧克洛斯?」

「對。」

「這TM是一個人!」石羨玉翻個白眼︰「歪果仁的名字,有的就是長的要死。」

齊宏宇這才了然,輕輕點頭︰「也就是只有克洛斯一個人……話說這人審美是不是有些異于常人?還是說歪果仁的喜好和我們都不大一樣?」

此時,杜岩干咳一聲,說︰「梁惠清年輕的時候也算貌美如花,只是後來出了些變故,她臉挨了歹徒兩鏟子,才變成了這模樣。」

石羨玉也接話說︰「大概七八年前吧,那會兒我倆都還沒有畢業。」

「她原先也是個好警察,可惜……」

齊宏宇若有所思道︰「是半毀容後才變了個人麼?」

「那倒不是。」石羨玉搖頭說︰「她二十二年前,風華正茂的時候,就是克洛斯的情婦了。當時克洛斯刻意接近她,以糖衣炮彈將她俘虜,從她嘴里竊取到了大量的機密,此後她就一步步走向墮落。」

杜岩接話︰「至于七八年前那次,怎麼說呢,是意外,但其實也不是。

據她說,她當時就在現場附近,尋思著正好順便做場戲,就立刻趕到現場並表明了督察隊前隊長的身份,並大義凜然的怒斥歹徒,不想歹徒忽然要求,以她交換人質……

當時在場的兄弟們自然不同意,歹徒便嘲諷說她的命比被劫持的人質金貴的多了,她騎虎難下,只好答應,然後就被歹徒拍了兩鏟子。」

齊宏宇听得是津津有味。

正想感慨兩句,又忽然回過神來,問︰「為什麼忽然說這事兒?」

「因為那樁案子另有隱情。」石羨玉解釋道︰「毀容這事她特別在意,所以後來一直沒放棄調查,最終查到那倆歹徒與克洛斯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齊宏宇表示無話可說。

石羨玉感慨道︰「查明這事後,她就與克洛斯離心離德了,只是看起來克洛斯並沒發現……這女人也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啊。」

杜岩開口說︰「或許發現了,所以才讓她直接解決掉缺牙巴,而她也從這般反常的任務中察覺到,克洛斯打算殺她。」

「如果發現了,克洛斯就不會再讓她殺人了。」齊宏宇搖頭說︰「可能只是克洛斯覺得她已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听你們說的,缺牙巴應當也是克洛斯的馬仔,而梁惠清要是沒有其他身份的話,缺牙巴一倒,已退居二線的梁惠清對克洛斯而言,當真沒大用了。」

杜岩認真想了想,點頭,並說︰「這克洛斯,當真是刻薄寡恩,好歹當了他這麼多年情婦,說殺也就殺了。」

齊宏宇斜他一眼︰「他大概是個變態——正常人誰會安排歹徒把自己情婦的臉給拍毀容的?話說回來,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按梁惠清自己推斷,是為了出氣,也為了斬斷她的後路。」石羨玉說︰「她當時剛退居二線,按她所說,她是後悔了,也厭倦了那樣的日子,想漸漸擺月兌克洛斯的控制,斬斷和缺牙巴的聯系。

于是克洛斯就安排了這麼一出,既出了口氣,又能逼的失去容貌後的她不得不抱緊自己——畢竟作為朵交際花,失去了容貌,就意味著失去了最重要的資源,必然丟失大量人脈。」

齊宏宇又側目看了眼梁惠清。

然後他晃晃腦袋︰「你們說的有些亂七八糟的,能不能給我系統的講講到底怎麼回事?」

「是你自己一上來就先問她臉的事的。」石羨玉故意鄙夷的說︰「真沒想到你也是看臉動物。」

齊宏宇︰???

「我只是納悶她為啥子能成為克洛斯的情婦好吧。」齊宏宇翻著白眼狡辯道,然後岔開話題︰「她都供了些什麼?」

石羨玉收起笑意,正經的說︰「其實重要信息基本都在剛剛交代完了。我再簡單系統的跟你講講吧。

梁惠清,女,現年五十六歲,研究生學歷,碩士學位,當然這個學歷學位比較水。她十九歲即參加工作,自派出所一步步往上走,但一直未婚,就是為了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

三十四歲那年,她遇到了克洛斯,從此人生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此前她雖頗有野心,也擅于利用自己的優勢,但骨子里還算是有底線的正直的好警察,能力也算出眾,但從那以後,她就徹底墮落了。

這二十二年來,她不止一次為克洛斯提供各類涉密乃至絕密信息,且不止一次為克洛斯的犯罪團伙打掩護,成了可恥的叛徒、漢奸。

而十年前,克洛斯讓她與缺牙巴有了聯系,做好缺牙巴團伙遷移至我們山城的準備。

那是克洛斯第一次讓她直接充當犯罪集團的暴富傘,風險比以往大的多,她對此感到畏懼不安,認為是自己漸漸年老色衰,已在克洛斯那失寵了,且不願意承擔這麼大的風險,開始起了隱退的心思。

然後,就是我剛剛和你說的那擋子事了。也是從那以後,她徹底變了個人。

那以後,她一面與克洛斯離心離德,暗中想辦法搜集克洛斯的犯罪證據,並打算某日想辦法月兌身離開後,將證據留給我們,將克洛斯抓獲,也算為自己報仇,另一面,卻又不得不為他辦事,乃至壞事做盡,罪大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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