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爭斗

齊宏宇臉色發黑。

mmp,你只是手舉酸,老子天靈蓋都險些被你砸成兩瓣了!

感受到齊宏宇的投射過來的目光,黃自成又是一個哆嗦,身子再次下躬縮成球形。

齊宏宇暫時不想和他計較,便問︰「這劍鞘哪來的?」

「不曉得啊……」他本能的說。

石羨玉挑眉︰「不曉得?」

「咳咳,抱歉,說順嘴了。」黃自成表情訕訕,改口說︰「這是早些年托朋友搞的一把漢劍,沒開鋒,就收藏鎮宅用的。當然我也知道,這麼大一把大寶劍,沒開鋒也可能把人砍死。

本來我想直接拿劍砍,又怕砍出個好歹來,給我判個防衛過當甚至故意傷害啥的,那就不值當了,所以思來想去,還是用劍鞘的好,打不死人,威力應該也不小,自保估計足夠。」

齊宏宇雙眼盯著他。

怎麼說這人呢,說他方寸大亂吧,偏偏還有心思糾結防衛過當、故意傷害啥的;說他這人冷靜吧,又偏偏不曉得直接去派出所求助,找到小豪也就只沒頭沒尾的說了句話,然後就躲在牆後打算偷襲嫌疑人。

不過齊宏宇也理解,人在慌亂當中,思維與行為模式是會有些古怪,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胡思亂想。

又接連詢問幾個問題,將今晚他遇人跟蹤的全過程各細節都給補完,齊宏宇才進入第二階段。

他問︰「所以,你最近得罪了什麼人麼?他為什麼要追殺你?」

「我啷個曉得哦!」黃自成說道︰「我這個人隨和的很,從來不跟別人結仇,也很少跟別人吵架,頂多就吃吃瓜,而且是默默吃瓜不發表任何看法和意見那種,哪里能得罪什麼人?」

「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啊,騙你們干嘛。」他苦著臉說︰「我是做生意的,就賣點野生菌吶、中藥材吶之類的山珍,最講究與人為善和氣生財了,有事沒事都不愛和人爭吵,吵贏吵輸都不劃算的嘛。」

齊宏宇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不言不語。

他也看過小豪轉發來的和黃自成的聊天記錄,倒確實看得出來這是個挺隨和的人,聊得開,沒脾氣。但這段聊天記錄畢竟太短了,說明不了什麼。

何況做生意的,大多都喜歡把和氣生財掛嘴邊,可一旦起了糾紛,大多也是心狠手辣的主,什麼都有可能干出來。

且其中的大多數,早已習慣性謊話連篇,境界高點的則是真假參半,一句話全信也不行,不信也不可,很難提取真實有效的信息。

即使今晚黃自成疑似遭人追殺,生命安全受到了魏霞,也未必就會老老實實向他們如實交待一切。

黃自成被他看的有些心虛,忍不住再次開口,且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些︰「我真沒得罪過人,甚至絕大部分都會夸我好人一生平安。」

「喜歡發黃圖是吧。」齊宏宇冷笑︰「你與賭毒不共戴天,所以就和黃色親密無間咯?」

「我叫黃自成嘛……」

「你覺得自己很幽默?」齊宏宇聲音低沉下去。

腦殼上的疼痛已不如之前那般強烈,昏沉欲嘔的感覺也早已消散,想來傷的確實不重。但疼痛卻非常影響心情,齊宏宇這會兒的脾氣比往常要差得多。

石羨玉冷眼看著,並不幫黃自成說話。一來,黃與賭毒一般,都是他們嚴厲打擊的範疇,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二來他打齊宏宇的那棍,石羨玉雖可以理解,卻不能接受,並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黃自成表現的更加窘迫了。

但齊宏宇很清楚他大概率是裝的。

面對生死危機這家伙或許會表現的異常不堪,陣腳大亂,畢竟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這是人之常情。但面對民警,哪怕打了民警一棍,也不可能僅僅通過言語和肢體語言把他逼到這步。

心理素質差到這種程度,還做什麼生意?他就算稱不上八面玲瓏,至少也得是很擅于和人打交道的,總能比較輕易的掌握華語主動權。

除非異常心虛心虛,否則他不會輕易顯露出這樣子的姿態。

很明顯,他有所隱瞞,大概是曾經干過的虧心事兒。而這些事,很可能就是嫌疑人跟蹤他的原因,乃至可能是嫌疑人對管金童下手的動機。

僵持了一兩分鐘,黃自成額頭上的汗珠更加密集了,潺潺而下,很快便打濕了衣服。

齊宏宇失去耐心,不想再和他僵持下去了,便再次開口︰「我奉勸你最好想清楚,除非抓住嫌疑人,否則我們很難長久的護持你。

他能跟蹤你一次,就能跟蹤兩次、三次。而且不僅僅是你本人,你的家人也可能有危險,我們沒法保證每次都能及時趕到。」

黃自成臉色有些微的變化。

齊宏宇又說︰「我也不是威脅你什麼。這麼說吧,身為警察,我們當然會盡可能保護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但敵暗我明,百密難免一疏,你要真想睡好安穩覺,無保留的配合我們,將嫌疑人抓住,是唯一的選擇。」

黃自成終于開口了︰「我也真沒騙你們,我確實一向講究和氣生財,不主動跟人鬧矛盾……硬要說的話,只可能是生意上有些糾紛了。」

齊宏宇暗道一聲果然,並不插話,繼續盯著他看。

他對黃自成半點都不了解,多說多錯,借著掌握話語主動無聲的給他增添心理壓力才是正途。

黃自成果然繼續說︰「這二十多年來,我生意越做越大,房子都前後買了十幾套,難免遭到同行眼紅。」

他全程低著頭,沒有去看齊宏宇和石羨玉,也不知是沉湎進了這二十幾年商海浮沉的經歷記憶當中,還是多少有些心虛不敢去看二人。

或許兩者皆有。

頓了幾秒,依舊沒听到回應,他又接著講︰「還記得,剛從滇省來山城的時候,我一窮二白,所謂的創業也只是在天橋上和小區門口擺攤而已。

那時候我們總被城管攆著跑,我們幾個小販互相幫忙望風,跑的路上互相搭手。

印象最深刻的,是個賣麻辣抄手的女人,她背著個小籮筐,女圭女圭就在框里嘬指頭,城管來了,她跑不贏,被掀了抄手攤子,滾燙滾燙的紅湯潑她一身,她卻一邊慘叫著,一邊慌忙轉過身護住孩子……」

齊宏宇並不想听他緬懷過去,正要出聲打斷,卻听到了這兒,眸子便是一顫,喉結滾了兩滾,吞下了到嘴邊的話,繼續聆听他講述。

黃自成什麼都沒注意到,他似乎已完全沉浸于過去的記憶中,情緒莫名,聲音低沉,說︰「當時那幫沒心沒肺的城管,掀了攤子還不算,還抓起邊上別的攤販遺落的秤砣,要往那女人身上打。

我那會兒已經跑出去了二十多米——我一向跑的很快,我也清楚,想要躲過城管,最起碼要比同行跑更快。

那時我已經安全了,但回頭看到這一幕,說實話我忍不了——當時我小孩也剛出生,我媳婦也是這樣,背著娃兒在山上撿菌子、抓山雞、摘野菜,看到她我好像就看到了自己老婆……

扔下攤子,我就沖了出去,和那幫城管對峙,問他們到底想干什麼,很多同行跟著就圍了上來,把那幾個城管團團圍住。

最後我們打了起來,影響很壞,那幾個動手的臨時工被開除了,他們單位公開賠禮道歉,賠那女人的醫藥費,還承諾幫我們引入市場,在正規的農貿市場里賣東西,可以減免租金,先租地方,第二個月再給錢這種。

除了那被燙毀容的女人之外,也還算得上皆大歡喜吧?我們就等啊等,結果攤位沒等到,反倒等到了拘留十五天,罰了幾百塊,說我們擾亂治安。」

說到這,他忍不住冷笑起來,又瞬間收斂,趕緊搖搖頭說︰「警官,我和你們說這些真不是我抱怨什麼,我就是感慨。

那會兒家小業小的,大家還算得上守望相助,是真團結啊,有時我去吃個飯,他們還能幫著看住攤子,幫我收錢,他們去吃飯打牌的時候,我也幫他們看著攤……

後來怎麼就變了呢?我想想。啊,後來慢慢做大了,城里人越來越喜歡吃野味野菜,喜歡中草藥養生了,我生意也好了,攢了筆錢,尋思著天天和城管躲貓貓也不是回事,就租了個正兒八經的鋪面做生意,然後就都變了。

周圍的那些個同行,已經不會再守望相助了,全都是面上看著好好好,背地里不知怎麼想壞招,以前的那些朋友全都沒有了……

也不是全沒了,倒也有人一塊發展起來,說一塊做大,在我附近也租了鋪面,但一做大,全變了,看起來好像還能幫你看鋪面,但真不放心把鋪面交給他們了。

這麼多年啊,我看過好些事兒,有為了搶客人大打出手甚至動刀子的,這都算好,至少在明處,好歹明槍易躲嘛,更多是那種焉壞的,敗壞你的名聲,往你店里丟老鼠蟲子甚至投毒,慢慢整垮你,自己卻越做越大……」

听著他的講述,齊宏宇也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許多自己經辦過的案子。

最近的一起,就是「酒肆投毒案」了。

齊宏宇沒經過商,里頭很多彎彎繞繞他都不懂,但辦的這類案子多了,對「商場如戰場」幾個字也有自己的理解。

他很清楚,小攤小販中或許還有很多人比較純粹,那幫大佬則不少也更加含蓄隱晦,而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的中間層,多數也在咬牙維持著最基礎最基本的體面。

但這都是明面上,暗地里,打的你死我活頭破血流的,不在少數。

經濟糾紛,也是命案中的常見動機之一,更有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的說法廣為流傳。

零和博弈當中,拼出人命的不計其數;但非零和博弈里,往往也不會真心合作,惡性案件同樣屢見不鮮。

總有人見不得別人好,總有「老板」將自己生意不理想歸咎于別人搶了客人,也總有心術不正又不學無術的,覺得只要打垮了別人,自己就能賺錢。

所以,倘若嫌疑人因此而起了殺心,要殺害黃自成和管金童,齊宏宇一點都不意外。

但……

黃自成算是生意人,管金童呢?他再怎麼才華橫溢,目前也僅僅只是打工的,他和黃自成究竟有什麼共通之處,被「金漸層」先後或者說同時盯上?

這時,黃自成繼續說︰「這麼多年下來,我躲過了無數明槍暗箭,一步步的做大做強,但同行和競爭對手,永遠不會少,只是換了一批又一批而已。當年的對頭一個個消失了,換來的又是新的對手,不斷反復。

我只能說,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堂堂正正,始終堅定誠信經營、質量取勝跟和氣生財的大原則,他們被打垮,和我絕對沒關系,但肯定有屁兒黑的,就是眼紅,就是覺得我害他們破產,我很冤枉,但也沒有辦法。」

齊宏宇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

這話齊宏宇絕對不會信,但也沒必要揪穿他。

齊宏宇只問︰「都有些誰,或者你認為誰會對你動手,有數麼?」

「成老黑、葉老鬼、缺牙巴、老豬頭都有可能。」果不其然,黃自成不假思索的就吐出了四個人的綽號,並在緬懷與記憶後第一次抬頭看向齊宏宇,雖然只一瞬就又再次挪開目光。

但緊跟著,他又皺起眉頭,語氣納悶的說︰「但不對啊,這幾個人化成灰我都認得,不像是追殺我那小伙子——雖然看不清楚,但我感覺跟蹤我的人就是個小伙子,年紀不大。難道他們買凶殺我?」

齊宏宇瞥了石羨玉一眼。

因為在這一把里,石羨玉唱紅臉扮好人。

成功get到他的意思,石羨玉立刻將紙筆放在茶幾上,推過去給黃自成,說道︰「你把他們幾個人的名字寫下來——注意是名字不是諢號。最好把他們鋪面地址、外貌特征都寫下來,你知道的都可以寫。」

「好的。」黃自成接過紙筆,立刻刷刷刷的展開書寫。

叮!

正這時,齊宏宇收到條短信——那位的士司機趕到支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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