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支隊,某會議室。
齊宏宇三人坐了片刻之後,剩下的民警便也陸陸續續到齊了。
仇教導主持分析會,先請各個民警匯報截止目前的收獲——至于石羨玉齊宏宇等人的進展就不必重提了,昨晚就已轉告眾人。
實際上,除卻許傳勇這條線外,其余方向或多或少也有些許收獲。
比如,熊杰的人際關系網,以及大致的,隱藏的不算太深的產業勢力等。不過其獨品產業算隱藏的比較深的,目前暫時沒有收獲。
有名老刑警站起身,說︰「我具體講講熊老鬼——也就是熊杰——被人打死的事兒吧,此案是長南支隊的兄弟辦的,已經審理終結,經檢察機關同意,決定對涉案人不予起訴。」
「噢?」立馬有消息不那麼靈通的刑警起了好奇心,追問怎麼回事。
他便說︰「事情是這樣的。本月十六號那天,熊杰在南坪附近一家連鎖酒店中,召集了一幫狐朋狗友賭婆、嗑藥、聚眾銀亂。
大概在傍晚六點二十分後,溜完冰整嗨了的熊杰不知怎麼的從酒店里走了出來,但他可能以為自己還在酒店里,將路上一長得挺可以的妹娃當成了自己喊的小姐,上去動手動腳。
這一下激怒了這妹娃……咳咳,這名女性的男友,他上前用力推了熊杰一把,警告他不要亂來,結果熊杰立馬從口袋里模出刀來,對著他一頓亂砍,他和女友都中了幾刀,好在不深,只是皮外傷。
這熊杰神志不清,身體也跌跌撞撞的,沒一會兒就摔到地上,刀也掉了,當事人立刻把刀踢開,那熊杰又說要弄死兩名當事人,並且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與當時人搏斗起來。
過程相當激烈,總之熊杰的匕首又掉了,還被踢了幾腳,接著便蜷縮在地上不動彈,送醫後確認為肝髒、脾髒破裂,不治身亡。而長南那邊的兄弟經過研究後認定,當事人的行為屬于正當防衛,應依法銷案不予起訴。」
老刑警描繪的相當詳實,顯然長南支隊的刑警們做了大量調查,包括調取監控與詢問目擊者等,否則很難做到這麼細致。
而听了他的話,眾刑警也紛紛沉默。
這龜兒子死了活該,但打死他的當事人也是真的猛,竟敢棄刀不用,徒手和再次拿出匕首的熊杰扭打,還把他給踢死了。
練過的?
只是沒人問出口,這不是什麼重點問題,要想滿足好奇心的話,事後打听就好了。
那老民警又繼續說道︰「反正經過調查,我覺得足以認為熊杰的死純屬意外,沒必要在這上面下太多的心思。」
仇教導早就听老刑警匯報過了,但他還是拿不定注意,干脆看向石羨玉,石羨玉只能點頭說聲贊同。
隨後又有民警匯報熊杰的人際關系,不過因為獨品這條關鍵的產業鏈暫未查明,價值有限。
最後,是仇教導敲了敲桌上的資料,說熊杰和魏霞坤的案卷在這,並給大家傳達了他截取的重點——他應該請自己老婆打過草稿,邏輯清晰,且重點明確,不像他的實力。
但此時此刻案卷也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經過一晚上的調查已經明確,當初魏霞坤在自己房子里容留他人吸獨而被捕獲刑,並供出了熊杰,同時熊杰也是因容留他人吸獨與非法持有獨品獲罪,刑期遠比魏霞坤長,但比起泛讀還是輕得多。
傳達完後,仇教導看向石羨玉,問道︰「石隊,關于這兩份案卷,你怎麼看?」
「有幾個很有意思的現象。」石羨玉雙眼微睜,說︰「首先,熊杰服刑整整十二年,但出來後還是能混的風生水起,重新拉扯起班子,繼續干以前的那些勾當,並且還有意識的降低了存在感,躲過了前陣子的專項打擊……」
頓了頓,他反問眾人︰「這意味著什麼?」
膽子最大的齊宏宇當即起身,直言不諱道︰「說明他在里頭的時候,外邊的勢力恐怕還在正常運行,甚至接受他遙控指揮。」
眾刑警沉默幾秒,隨後立馬展開相當激烈的討論。
等他們討論了近乎十分鐘後,石羨玉才輕咳幾聲示意大家安靜,繼續說︰「其次,不論是熊杰服刑期間,還是出獄之後,都沒對魏霞坤展開報復,甚至很可能繼續讓她運獨,這說明什麼?」
會議室內又一次安靜下來,不過不同于以往,這次大家並未再安靜片刻後展開討論,顯然這個問題把他們都問懵了。
包括齊宏宇在內。
許久後,齊宏宇才試探著說︰「那次出獄之後,魏霞坤又屢次入獄,自由的時間相當短暫,有沒可能,熊杰想報復,但沒找到機會?
至于熊杰出獄之後,都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了,他可能也已經釋懷,沒有了報復的想法……」
說到一半,他自己都遲疑了,隨後搖搖頭否定自己先前的話,說︰「不,雖然目前沒有直接證據,但有多人指證他性格殘暴,多人因他致殘甚至被害,他不可能這麼容易釋懷,就算釋懷了也不可能再讓魏霞坤繼續運獨。」
石羨玉輕輕點頭,接著見他們都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又拋出第三個問題︰
「最後,魏霞坤雖屢次犯罪,但算起來,熊杰服刑期間,她也有大概一年時間是自由的,那麼她這段時間是否在繼續運獨?如果是,這是熊杰的意思還是他手下自作主張?又是誰提供給她的毒物?」
會議室內依舊安靜——這個問題雖不至于把大家問懵,甚至許多民警多多少少有些想法,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依舊還是齊宏宇開口︰「這個問題,或許與本案高度相關——如果,我是說如果,當時真有人繼續聯系魏霞坤,並提供獨品讓她運輸,則此人具有高度作案嫌疑。」
「沒錯。」他邊上的趙博立刻接話︰「這證明此人既掌握一定量的獨,甚至在協助熊杰管理這方面的渠道或部分渠道,又曉得魏霞坤在負責運輸,完美符合條件。」
齊宏宇思路更加清晰︰「可以查查那段時間魏霞坤的行程及銀行流水,以此作為佐證——如果還查得到的話。出行記錄和流水會保留多少年?」
「原則上實名制鋪開後的所有記錄都可以查得到。」難得出席這類會議的技術隊的小豪當即說︰「不過十年前那會兒……嘖,我反正覺得查無可查了,不過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盡力試試。」
「試試吧。」仇教導示意道。
他回了句要得。
「那好。」齊宏宇又說︰「我與石隊也討論過了,現目前,我們的重點任務就是圍繞熊杰的獨品生意一塊展開偵查。
更細致的說,就是篩出熊杰的手下當中,能接觸到比較大量獨品的不法分子,再從中鎖定與魏霞坤有接觸的,進而確定知曉魏霞坤‘車夫’身份的嫌疑人,曉得了不?」
「曉得是曉得,」趙博皺眉說︰「但是……熊杰的獨品產業鏈隱藏的太深了,單單發現這個產業鏈都很讓人頭禿哇。」
說完後,他直接看向石羨玉,問道︰「石隊,能不能再具體點,告訴我們該怎麼……」
「小趙。」仇教導忽然開口打斷他,就見他臉色發黑,表情嚴肅,沉聲質問道︰「什麼事都讓石隊給辦了,還要你干什麼?不然喊石隊和小齊干脆直接把案子破掉,你直接參加慶功會好不好?」
眾人都被仇教導的話給嚇了一跳。
這話實在是太重了,許多老民警從警許久,都還是第一次听仇教導這麼說某位民警。便是先前齊宏宇非要違規插手自己繼父的案子,都沒見仇教導這般發作。
不僅話重,臉色也極端難看,可知他確實是相當憤怒了。
趙博也詫異的張大了嘴,愣住了神,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
但很快,許多民警漸漸明悟——趙博最近確實過份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石羨玉的面子,甚至不時有「挑釁」行為。
石羨玉本人或許並不在乎,但仇教導負責管理干部建設隊伍,不能對此視而不見,必須得敲打敲打這毛頭小子。
否則讓他再這麼恣意妄為下去,漸漸地越來越飄,恐怕會釀成大禍——總會有領導在意面子的。
趙博也漸漸反應過來,果斷低下頭道歉︰「對不起石隊,仇教導你教訓的對,是我說話不過腦子。」
仇教導臉色緩和了許多,輕輕頷首,悶悶的嗯了一聲。
隨後趙博又主動說︰「這項任務就交給我吧,保證今天之內……」
「停一下,」也算是作為當事人的石羨玉忽然開口︰「什麼時代了,咱們不講究限期這一套,盡力而為就是。」
趙博看向石羨玉,輕輕點頭︰「好。」
「師兄,」石羨玉又看向齊宏宇︰「你最近有任務嗎?」
「莫得。」齊宏宇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果然,就听石羨玉說道︰「那你和小趙一組?」
「得行。」
趙博眼楮睜大了些,隨後輕輕對石羨玉點點頭,又看向齊宏宇︰「宏宇哥,又得麻煩你多指導指導了。」
「說的什麼話。」齊宏宇輕笑,隨後壓低聲音︰「你以後真的別再這麼莽撞了,不是誰都和石隊一樣好脾氣的。」
「曉得了。」
這時石羨玉又接著說︰「這個任務工作量不小,光靠你們兩個,不夠。我建議先投入在場一半的警力,剩下一半機動待命,仇教導你覺得如何?」
「少了。」仇教導搖頭說︰「剛兄弟伙兒也都听見了,熊杰人際關系錯綜復雜,勢力盤根錯節,需要大量的人手,這點兄弟不夠。」
「曉得了。」石羨玉頷首,他相信仇教導對這方面的判斷。
隨後仇教導又細分了下大家的任務,便宣布散會。
趙博留了下來,和他同一組的齊宏宇自然也留下了,除此之外還有仇教導和石羨玉。
此時此刻,仇教導臉色又一次沉了下去,他看著趙博,說道︰「小趙,你最近到底怎麼回事?」
趙博沉默,說不出話來。
仇教導語氣提高了些︰「你對石隊意見就這麼大麼?你覺得他能力不行,還是德行不配?」
「沒有。」趙博終于開口了,他低著頭,有些慫的說道︰「一開始確實對石隊的意見挺大,覺得他又不干事,也沒表現出任何能力,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覺得這個空降過來的領導,是個靠著裙帶關系尸位素餐的家伙。」
石羨玉挑了挑眉,忍不住嘀咕道︰「你別說,還挺貼切的。」
仇教導被這句話整的差點破防,忍不住回過頭瞪了石羨玉一眼。
趙博也被打亂了節奏,張大嘴巴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才重新回神,想起了自己剛剛想繼續說的話,才開口道︰「但後來慢慢發現,石隊的能力一點不差,而且為人非常隨和,沒有半點架子,說實話,我有點被折服了。」
「噢?」仇教導斜他一眼︰「那你為什麼還一直對他不對付?」
「我就是不甘心。」趙博竟然吐出了先前與齊宏宇說過的大實話︰「我覺得老石隊升職後,最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應該是宏宇哥,又或者仇教導你當隊長,宏宇哥升教導員。」
齊宏宇︰???
臥槽這趙博也有毒吧?
這話能瞎雞兒說的?
要換個領導,要這兒坐著的不是仇教導和石羨玉,那他齊宏宇怕是就被記恨上了。
仇教導都愣住了,隨後忍不住扶額︰「你小子,是看小齊和石隊關系好,想搞挑撥離間不成?其心可誅啊!」
「??」趙博眨眨眼,接著趕緊解釋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石隊,你千萬不要誤會,我……」
「得了得了,」齊宏宇擺擺手,替石羨玉說道︰「知道你小子沒心眼,情商低,不然也干不出屢次頂撞領導的事兒來……慶幸吧,咱們隊氛圍是真好,否則絕對由你受的!」
「這個……我以後絕對注意。」
「多的先不說了。」石羨玉輕輕搖頭,轉移話題︰「說說案子吧。剛剛小趙講的也有道理,想查熊杰的勢力,絕對沒有嘴上那麼簡單。師兄,你有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