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氯羥去甲安定

石羨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雙眼不自覺的睜開了些,面露沉思之色。

可能性其實有很多,其中最大的可能,是他預料到自己恐怕會遭遇不測,用這種方法給警方留些提示。

但這並不合邏輯,既然預料到要遭遇不測,為什麼不想辦法自救呢?為什麼不報警呢?

又或者,他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只好趁著凶手不注意,把一張畫折疊起來放進密封袋里吞入肚子里?

這張畫,可能是凶手或者凶手的什麼人畫的?

但問題是,這張畫被折的整整齊齊,密封袋也封的很好,甚至還細心地把里頭空氣給擠出去了才封起來,怎麼看也不像很倉促的樣子。

石羨玉有些迷茫了。

這時,連安國終于完成了他的勘察,走過來說︰

「宏宇,查完了。果然沒錯,死者神經細胞的退行性改變非常明顯,包括大腦皮層、小腦皮質、海馬回和蒼白球、丘腦、下丘腦、齒狀核等都有明顯受累,大腦皮質錐體細胞、小腦浦肯野細胞……」

「行,我知道了。」齊宏宇回。

他才開了個頭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而此時齊宏宇已經托起了死者的膀胱,輕輕按壓幾下,又晃了晃,點頭說道︰「膀胱充盈,充滿液體,說明受害人死前並未排尿,死後也沒出現尿失禁的情況。」

石羨玉立刻問道︰「這說明什麼嗎?」

「不說明什麼。」齊宏宇搖頭︰「大多數人有在入睡前或長途旅行前排便的習慣,這勉強算是個指向性線索,但除卻這兩個特定時段,基本都是有了明顯便意才會去拉,所以……沒什麼卵用。」

石羨玉失望的哦一聲。

齊宏宇又仔仔細細將月復腔內檢查了一遍,點頭說︰「基本確認了,受害人死于溺水窒息,死亡時間大約在末次進餐後兩到三個小時。」

「就這些?」

「就這些。」齊宏宇說︰「接下來等實驗室那邊出結果就是了,另外就是把杠鈴桿鑒定一下……老連?」

「查過了,」連安國說道︰「杠鈴桿上確實發現有指紋,不過估計這根桿子應該被擦拭過,少量指印都嚴重殘缺不全,沒有實質性的鑒定價值。」

「好吧。」齊宏宇有些失望,卻也沒辦法,只能說︰「那就只好等實驗室那邊的結果了,希望那邊能有發現。」

石羨玉輕輕點頭,隨後目光一瞟,挑眉道︰「檢材你好像忘記給實驗室送過去了。」

齊宏宇︰!!!

……

次日,早例會。

齊宏宇遲到了兩分鐘,主要是因為整理尸檢報告,將實驗室結論納入到報告當中——實驗室在他體內發現了氯羥去甲安定,這是一種苯二氮卓類抗焦慮鎮靜安定類藥物,臨床上也常常用來作安眠藥。

但他體內的血藥濃度遠遠高出正常給藥的血藥濃度峰值,雖然也遠未到致死量,但這明顯不正常,齊宏宇思考了許久。

另外,指紋鑒定證明,受害人確實就是齊平路,那位似乎和齊宏宇身世有關的老村干。

仇教導沒追究他遲到的事兒,只是按照慣例,讓他率先發言。

齊宏宇便將昨夜的尸檢結論匯報了,之後又轉述毒理學實驗室的結論。

眾人思考片刻後,石羨玉當先問︰「這意味著什麼?」

「還能意味著什麼?」齊宏宇翻白眼︰「意味著他生前吃了很多藥唄——嗯,應該是吃的,尸檢很細致,如果身上有針眼肯定瞞不過我和老連。」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石羨玉搖頭說︰「我的意思是,他會不會落入犯罪分子手里有一段尸檢了,一直受到其控制,被限制了自由?」

「那肯定的。」齊宏宇說道︰「他失聯至今已有兩個半月,而死亡至今應該在兩個月左右,換句話說,其中十多天的空檔,八成就是他落到了犯罪分子手里頭。

另外,氯羥去甲安定屬于受管控的精神類處方藥,可以查查使用記錄。不過這藥的使用量不算小,查找範圍非常大,恐怕不會有什麼結果,得結合其他線索共同篩查,縮小排查範圍才行。」

說完後,他又問道︰「石隊有什麼想法嗎?」

石羨玉搖頭︰「沒有。」

他又看向其他刑警,但他們的調查也毫無收獲,只是明確了最早有人反應水質問題的時間,和酒店給的時間一致。

「考慮到尸體在水中的腐壞速度,和蓄水罐的體積及其中的含氧量……」齊宏宇邊思考,便斟酌字句說道︰「應該是在第二天到第三天的時候,會對水質造成較為明顯的,能夠感知到的影響。

最早是四月六號發現水質問題,那麼受害人應當是五號或者四號遇害被投入蓄水罐的。

當然,也不排除尸體已經高度腐敗變質後,才被投入蓄水罐的可能,那麼投入之初立馬就會對水質產生明顯影響。又或者,殺人後一天,尸體開始腐敗但腐敗程度並不高時投入蓄水罐,這個過程也會加快。」

石羨玉問︰「也就是說,受害人最早可能是四月四號遇害並投入蓄水罐,最遲可能是四月六號,對嗎?」

「對。」齊宏宇頷首。

石羨玉接著問︰「那麼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高些?」

「最後一種。」齊宏宇不假思索道︰「水里缺少腐敗的條件,所以水中尸體往往會朝著尸蠟化轉變。

雖然也有按正常腐敗進程發展的,又或者按正常腐敗進程發展的同時,也在向尸蠟化轉變,到了一定程度後,腐敗進程停止,只朝尸蠟化進行,這幾種情況也有典型案例支撐,但畢竟相對罕見。」

包括石羨玉在內,眾刑警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欽佩崇拜齊宏宇的趙博反而最先提出質疑︰「但高度腐敗的尸體氣味太重了,轉移過程中的風險也會大大增加吧?」

「理論上是這樣,但想要隔絕氣味,辦法有很多。」齊宏宇先提出可以隔絕氣味,然後才補充說︰

「當然,考慮到受害人被綁在一根兩米長的杠鈴桿上邊,而要將尸體和杠鈴桿同時轉移難度很大,很可能是分別轉移的,到了天台後才將尸體綁好,方便沉尸。

以此為前提,高度腐敗的尸體,在捆綁的過程中容易導致尸表破裂,且腐敗液體還容易流出來,遺落在現場附近,但我在現場並未發現相關的痕跡。

所以最有可能,是具備一定腐敗程度,但不嚴重的尸體,被綁在杠鈴桿上投入蓄水罐內,因此我說的最後一種可能概率最大。」

這話說的有些繞,好在現場刑警智商都正常,除了仇教導沒人听不懂。

而說完後,齊宏宇又看向痕檢員張哥︰「不過當時現場勘查雖然還算比較細致,但還是有些倉促,未必能發現些很細微的線索。張哥,你們當時有什麼發現麼?」

「你這關聯詞用的我差點沒轉過彎來。」張哥吐槽聲,然後站了起來,接著說道︰「就像小齊說的,現場沒留下明顯的痕跡,水罐上的指紋都和維護人員吻合,凶手很可能在當時戴了手套。

至于足跡……全部足跡都已提取並對比完畢,和當時在現場的包括我們民警在內的所有人也都吻合,沒發現可疑足跡。不過考慮到都已經過了兩個月,風吹日曬雨淋的,留不下足跡也正常。」

仇教導眉心緊鎖︰「也就是說,痕檢這邊沒有任何發現?」

「可以這麼講。」

「圖偵這邊呢?」仇教導又問。

圖偵的民警無奈的說道︰「帶鍋,兩個月啊,監控早就被覆蓋了,上哪發現去。」

他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

仇教導不死心,追問︰「其他人就一點發現都沒有?」

並沒有人回答他,如果有發現剛剛早就起來說了。

「技術隊!」仇教導只好再問︰「檢查過齊平路的通話記錄沒有?」

「早在他失聯的時候,負責此案的兄弟伙就查過了,沒有任何發現,否則也不至于昨天才有新的進展。」

「發現尸體算個錘子的進展。」仇教導火氣也冒起來了。

但他也清楚這怪不了下邊的刑警們,很快深吸幾口氣,控制好自己情緒,接著說︰「算了,早例會就到這吧,大家該干啥干啥……對了,小……趙博!你帶一伙兄弟去齊平路老家走訪走訪,看看能不能有收獲。」

喊一半他忽然反應過來隊里好幾個姓趙的,改口叫了全名。

「行。」趙博立刻點頭,他總是干勁十足,喊他出差他也不排斥。

石羨玉問︰「直接派人麼?不讓當地同事協查?」

「協查是要的,但人也得派過去。」仇教導說︰「那邊的同事不大靠譜,就齊平路失蹤的事兒,就讓他們協查過了,查到現在屁都沒一個,交給他們查我實在不放心,還是派小趙過去看看靠譜些。」

解釋完,仇教導又問︰「石隊要不要過去看看?」

「算了吧。」石羨玉搖頭,對著齊宏宇揚了揚下巴,說︰「我還得監督師兄呢,他肯定不樂意回去。」

「要得。」仇教導頷首,然後宣布散會。

很快人就都走空了,會議室里只留齊宏宇和石羨玉二人。

石羨玉走到齊宏宇身邊坐下,看看表,問︰「齊平路的家屬估計快到了,你要不要躲一躲?」

齊宏宇攤手︰「所以我待在這兒沒走。尸體那邊都委托老連了,讓他幫忙引導家屬去辨認尸體。」

「你就躲在會議室啊?」石羨玉說︰「這也太危險了吧?」

「不然 ?」

「跟我出去跑跑?走訪走訪?」

齊宏宇撇撇嘴︰「什麼線索都沒有,走訪都不知道從哪開始,出去干啥?曬太陽麼?」

石羨玉無言以對。

緊跟著,他雙眼在隱蔽的角落轉了兩圈,說︰「我有獨家的線索,誰都沒說。」

齊宏宇立馬起身︰「那走!」

石羨玉臉上露出促狹的笑,然後立馬消失,不慌不忙的問道︰「咋,擔心晚了被家屬堵個正著?」

齊宏宇嚴肅的說道︰「對調查工作而言,時間非常重要,時機稍縱即逝,穩妥起見還是趕緊的走吧!」

「成!」

……

車子緩緩駛出刑偵支隊,齊宏宇明顯松了口氣。

石羨玉瞄他一眼,忍不住嘀咕︰「要不是咱倆已經這麼熟了,你現在的這些表現當真很可疑你造嗎。」

齊宏宇轉頭看他。

「我曉得你是不知道怎麼面對齊平路的家屬,也擔心他們咬定就是你害死的齊平路,徒惹麻煩,還生事端。」石羨玉解釋說︰「但在別人的眼里邊,你這就是心虛的表現。」

「硬要說,還真有些心虛。」剛還不想承認的齊宏宇竟然忽然點頭了,他說道︰「祖孫三代,三個女人……

當時我還去問了她們,她們告訴我的齊平路去開會了,也是她們打電話給我說齊平路手機被偷了,當時還好好的,說到時候會再向我聯系。

但再等,就等到了齊平路失聯的消息,她們不分青紅皂白,逮著我罵了好幾次,逼得我不得不拉黑她們的手機號。」

石羨玉沉默兩秒,模出煙問︰「來一根不?抽的話,車上有套式煙灰管,點上後套進去就行,不用擔心煙灰到處飄。」

「行。」齊宏宇這次沒拒絕,點了根抽起來,然後忽然問道︰「你要來一根不?」

「好……啊不了,我這開車呢。」石羨玉搖頭。

「所以你果然經常開車時抽煙是吧。」齊宏宇抬指彈了彈煙灰管,說道︰「裝備整的挺齊全啊。」

石羨玉沉默。

齊宏宇嘿一聲︰「我要投訴你開車抽煙。」

「你狗咬呂洞賓嘿!」石羨玉吐槽︰「我這算不算肉包子打狗?」

齊宏宇笑,笑過後又忽然問︰「話說回來,你那獨家線索到底是啥子?神神秘秘的。」

「我也不知道。」

「WTF?」齊宏宇瞪眼︰「你小子誆我?」

「算也不算。」石羨玉輕笑著說︰「我帶你去個地方,找個人問點事兒,說不定能有特別的發現。」

「噢?」齊宏宇納悶道︰「誰?」

「精神衛生中心,甘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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