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湖水開始涌入小女孩的嘴巴和鼻腔。
她歪歪斜斜,向著湖底沉去。
那如幽靈一般的黑影,一把抓住了她。
小女孩突然看到身體四周的水分開,一顆圓圓的氣泡忽然出現,把她包裹在了里面。
她突然感覺可以呼吸了!
她瞪大眼楮,用力呼吸著,目光看向了氣泡外面的身影,似乎想要看清他。
但那黑影忽地一閃,在她眼前消失不見。
隨即,突然在那只怪物的後面出現!
怪物剩下的五條觸手,瘋狂地向著那道黑影抽打而去。
但黑影仿若鬼魅,在水中若隱若現,忽東忽西,忽上忽下,手中寒芒閃爍,竟瞬間把那怪物的五條觸手全部斬了下來!
怪物疼的面孔扭曲,身子一抖,想要逃命!
但那黑影又瞬間出現在了它的下面,手中寒芒一閃,直接從它的下顎,出現在了它的後面!
「噗!」
鮮血爆射而出,瞬間染紅了湖水!
怪物的月復部突然爆裂而開,里面的內髒全部隨著鮮血噴涌而出,灑落出來!
無數猩紅的鮮血隨著水浪,向著小女孩涌來。
小女孩瞪大雙眼,在氣泡中看著,很快模糊了視線,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突然感到一股水流從底部飛來,拖著她飛向了水面!
百米外的湖面上,暮千雪正心情沉重地疾速趕來。
當木筏沉沒,小女孩被那條觸手拉入水底時,她就知道,他們已經來不及了。
那片湖水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那只怪物把小女孩吞食後,恐怕已經逃離。
但是,她還是帶著隊員,趕了過去。
「嘩!」
正在此時,那片小木筏和小女孩消失的湖面,突然水浪翻滾,一股股鮮紅的血液從水底涌出,瞬間染紅了那片湖面!
隨即,那只消失的小木筏,竟突然從水浪中飛了起來,又落在了湖面上,晃晃蕩蕩地飄浮在那里。
暮千雪心頭一震,看向了那片湖面。
「嘩!」
水浪再次飛起!
那名被怪物拖入水底消失不見的小女孩,竟也突然從水浪中飛出,被一股水浪拖起,穩穩地落在了小木筏上,竟完好無損!
「轟!」
水浪涌起,竟化作一道粗大的水柱,直接托著那只小木筏和小女孩,快速向著岸邊飛去!
小女孩坐在木筏上,瞪大眼楮,低頭看著下面的水柱和水底的一閃而逝的身影。
暮千雪滿臉愕然。
她目光一閃,沉入了水底,快速游去,強大的目力在昏暗的湖底搜尋著。
當她帶著女王隊的成員疾速趕過去時,那只小木筏和小女孩已經安全地到了岸上。
而剛剛小木筏和小女孩沉沒的湖面,突然飄起了一只巨大的黑色尸體,四周的水面,猩紅一片!
那只像是章魚一樣的怪物,竟然死了!
尸體剩下的六條觸手,全部被斬斷,整個身體的月復部,被利器劃開,內髒全部灑落在了湖底!
死的徹徹底底,慘不忍睹!
在猩紅鮮血中浮出水面的女王隊五人,面面相覷。
「上岸!」
暮千雪當機立斷,立刻帶著他們游向了岸邊。
小女孩依舊呆呆地坐在岸邊,目光看著湖面,剛剛經歷的一切仿佛噩夢一般,還未反應過來。
當女王隊的五人快速游上岸時,小女孩再次睜大了眼楮。
她認出了其中一道身影。
「姐姐……」
她對著為首的暮千雪顫聲喊道。
暮千雪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走過來,蹲在了她的面前,撫模著她濕濕的頭發,輕聲道︰「沒事吧?」
小女孩堅強地搖了搖頭,道︰「姐姐,我沒事。」
暮千雪打量了一下她的全身上下,並沒有什麼地方受傷。
她回頭看了一眼被鮮血染紅的湖面,和湖面上飄著的那具黑色尸體,目光又看向了面前的小女孩,輕聲問道︰「小妹妹,剛剛那怪物把你拖入水底,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小女孩睜著大眼楮,茫然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五人圍著她,安靜地等待著,都沒有催促。
過了片刻,小女孩終于開口道︰「一個……一個人,他救了我,殺了那只……那只怪物……」
「小妹妹,是什麼樣的人?你看清他的模樣了嗎?」
楚飛揚輕聲問道。
小女孩仔細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沒看清,什麼都沒有看清。」
「是哥哥,還是姐姐?」
暮千雪輕聲問道。
小女孩依舊搖頭。
蘇小小想了一下,問道︰「那個人手里拿著什麼東西,你看到了嗎?」
小女孩又努力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五人相視一眼。
「可能是暴風隊和火焰隊的人,他們怕我們殺了妖怪,奪得頭功,所以才偷偷趕來趁著怪物重傷,殺死怪物的,好可惡!」
蘇小小握著拳頭,氣憤地道。
旁邊的楚飛揚看著她道︰「小小學妹,那人救了這個小妹妹,如果沒有那個人,你來得及過來嗎?」
蘇小小神色一僵,連忙糾正剛剛的錯誤道︰「那人其實也不可惡,可惡的是那只怪物,死有余辜!」
暮千雪眉頭微蹙,仔細回憶了一下剛剛看到的畫面,道︰「普通人是不可能用水托起木筏和人的,剛剛那人看起來可以操控水,而且看起來非常熟練。如果真是暴風隊或者火焰隊的人,那就只可能是風蘿隊長了。」
旁邊的北島櫻雪點頭道︰「是的,只有風蘿的御風術,可以卷起風浪。」
蘇小小疑惑道︰「但是,我們剛剛來追那只妖怪時,我看到風蘿隊長卷著旋風去追另一只妖怪了。」
楚飛揚冷哼一聲,道︰「那肯定是故意做樣子給我們看的!」
暮千雪站起身道︰「好了,不管是誰,只要殺了妖怪,救了人,我們就該尊敬。走吧,我們該去幫忙了。」
隨即看向地上的小女孩道︰「小妹妹,你自己可以回家嗎?」
「回……回家?」
听到這兩個字,小女孩卻是一臉迷茫,仿佛沒有一點劫後余生將要回家的歡喜和開心。
她的腦海里,依舊清晰地浮現出傍晚黃昏時那一幕幕畫面。
她的雙親,她的哥哥姐姐,她的叔叔伯伯,沒有一個人理睬她的哭泣和求救,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推入湖中,送去給妖怪吃掉。
回家?
她還有家嗎?
就算回去,她的親人們,和那些村民們,還會接受她嗎?恐怕又會把她綁起來,丟進了這可怕湖水中吧?
在他們的心里,她早就死掉了吧。
月光下,小女孩淚光盈盈︰「姐姐,我……我沒家了……」
暮千雪蹲下來,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輕聲道︰「小妹妹,你有家,他們只是被這只妖怪嚇到了,被其他人蒙蔽了,他們會接受你的,看到你活著,他們會很開心的。」
小女孩卻哭著搖頭︰「姐姐,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他們還會把我抓起來,讓妖怪吃掉的。」
暮千雪想了想,抬起頭,看向了旁邊的北島櫻雪,道︰「櫻雪,可以瞳送她回去嗎?順便,讓瞳幫美衣學姐守著洛飛。」
剩下一只怪物還是在湖底,北島黑瞳的技能在水里派不上太大用場。
北島櫻雪點了點頭,看向了旁邊的妹妹,還未來得及開口,北島黑瞳突然道︰「洛不在了。」
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暮千雪驀然站了起來︰「瞳,你說什麼?什麼洛不在了?」
旁邊的蘇小小也滿臉驚嚇道︰「瞳學姐,別嚇我,洛學長是因為覺醒,而死掉了嗎?」
北島黑瞳輕輕搖了搖頭︰「洛,很好。」
蘇小小撫著胸口,松了一口氣,突然又道︰「你怎麼知道?」
北島黑瞳不再說話,走到小女孩身邊,漆黑的眸子如黑夜一般看著她,機械地道︰「走。」
小女孩看著她的眼楮和漂亮而木然的臉蛋兒,本來要搖頭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北島黑瞳走在了前面。
小女孩抹著眼淚,跟在了她的後面。
暮千雪看著她們的背影漸漸遠去,立刻轉身走向了湖水,道︰「走吧,他們或許需要我們的幫助。」
四人很快下了水,向著湖水中間游去。
北島黑瞳帶著小女孩回到山寨,把她拎到了家門口,然後轉過身,看著她。
小女孩害怕地道︰「姐……姐姐,我……我不敢回家。」
北島黑瞳站在門口的陰影中,漆黑的瞳孔和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小女孩只得顫抖著走向門口,抬起手,敲著門。
竹屋里有燈光,有說話聲。
很快,門打開,一名瘦弱的少女站在門口,看著門外的人,隨即,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摔坐在了地上,驚恐地向著屋里退去,嘴里帶著哭腔喊道︰「爹爹!娘親!小妹回來了……鬼啊——」
屋里的聲音頓時亂作一團。
一名漢子和一名女人跑了過來,待看到門口的小女孩後,皆是驚恐地大叫一聲,後退著進了屋,隨即「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對著窗口淒厲地大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湖神的祭品回來了!」
尖叫聲穿破窗戶,在整個寨子響起。
于是,每間屋子的燈光都亮了起來,人們紛紛拿著武器,從屋里趕了出來。
「鬼啊!」
「湖神的祭品!真的是湖神的祭品!這是代替湖神來這里,向我們索要其他祭品嗎?」
「是不是湖神附身了?快!快請族長來!」
人們驚慌失措,在不遠處大叫,都不敢接近。
小女孩孤獨地站在小屋的門口,旁邊的陰影中,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名少女。
屋里,小女孩的家人,搬來了椅子桌子,堵在了門後面,那名在白天里哭泣的女人,這個時候,在里面跪在地上對著外面的小女孩磕頭,哭著大聲道︰「水兒!水兒!走吧!走吧!不要回來了!這里不是你的家,湖里才是你的家啊!求求你了!」
小女孩的爹爹,哥哥姐姐,也都跪在了屋里,隔著抵的緊緊的門,對著她連連磕頭和哀求。
小女孩站在門口,眼中的淚水已經漸漸干涸。
她木然地轉過頭,看向了旁邊陰影中站著的少女。
那少女漆黑的眸子,也看著她。
兩人都沒有說話,在黑暗中沉默著。
四周的人越來越多,隨著一個人的跪下,其他人都跪了下來,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都在請求她離開。
仿佛她的劫後重生,對于整個村子整個白龍族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災難。
「水兒!水兒!求求你!快走吧!別害了你的爹娘,別害了我們整個村子啊……」
「水兒,你已經是湖神大人的了,快回去吧,湖里才是你的家啊……」
人們跪地磕頭著,哀求著。
白發蒼蒼的族長,也帶著人匆匆趕來,看到門口站著的小女孩,也立刻跪了下來,大聲哀求著。
屋里的磕頭聲,哀求聲,也在持續著。
因為她的回來,整個村子都陷入了無比的恐懼和慌亂之中,仿佛滅頂之災。
小女孩低下頭,抹了抹眼中已經沒有的淚水,突然轉過身,走向台階,向著外面走去。
路上跪了一地的村民,紛紛在地上趴著後退著,讓開了道路,磕頭感謝。
小女孩那雙本來清澈無邪的眸子,茫然而木然地看著外面的黑夜,緩緩地走出了寨子。
她剛一踏出寨子,跪在地上的村民立刻一涌而上,關閉了寨門,在里面大聲罵著︰「快走!快走吧!災星!」
小女孩低下了頭,在門口站了片刻,又抬起頭,向前走去,始終沒有回頭。
她順著回來的路,又來到了湖邊。
站在湖畔,看著黑色可怕的湖水,她的眼中再次流出了晶瑩的淚水。
她沒有哭出聲,無聲地流著眼淚,繼續向前走去。
她踏進了湖水,繼續向前。
他們說了,她的爹娘也說,她的家在湖里,她必須回到那里,才能讓村里沒有災難。
冰涼的湖水淹沒了小腿。
她閉上眼楮,繼續向前走去。
但此時,身後突然伸來一只手,拉住了她。
小女孩轉頭看去,那名眼楮像是夜空一眼漆黑漂亮的姐姐,無聲無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後。
小女孩哭著道︰「姐姐,沒人要我了……」
北島黑瞳牽著她的手,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兩道黑色的漩渦在轉動,那漩渦之中,倒映著的小女孩身影,漸漸變成了兩條銀色的像是小蛇一樣的異物。
「我要你。」
她看著小女孩,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