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左右，古手川趕到了大雪山邊緣，他遙遙望著山脈的走勢，和前兩天進地上國時看到的山脈又做了個對比。
「除了沒有雪這點，果然都一模一樣……」他在心里嘀咕一聲，化成雲霧，大雪山的山巔。
一大團白雲就靜靜地浮在半空上, 北御建尊側臥在上面，薄紗一般的衣服遮不住玲瓏曲線，祂用手撐著腦袋，好像還打了一個瞌睡，看樣子似乎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古手川看祂這麼悠閑，好像和先前說的「嚴重的情況」有些不太貼切……
不過真要是特別著急，祂應該會直接去找他, 而不是等他「慢吞吞」的過來。
他幾步走過去。
北御建尊端莊坐好，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腿上，隨著白雲一並下落。
古手川拱了下手。
北御建尊素白的手向上一揚，瞬間無數雪花紛紛飄揚，化作一方巨大的旋渦，籠罩住了山頭。
舉手投足間就操縱風雪的力量，頗為震撼。
「妾身可沒有騙你，要不是妾身先發現了，可真的要發生很嚴重的事情了呢。」
大概是覺得被他看到了發困想睡覺的慵懶睡姿，北御建尊先開口解釋了一句。
古手川干巴巴笑了兩聲，沒有說什麼，只是側耳听著。
北御建尊上下打量著他，臉上忽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好奇怪，妾身先前明明有感應到神印的波動，可現在又沒有了……」
祂又用一種探尋的語氣問他︰「你身上怎麼有神印的力量波動？」
古手川愣了愣, 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了眼, 反倒是詫異看向了祂，心中驚疑萬分。
……神印波動？祂怎麼感知到的？自己被監視了？還是這個神有事沒事就喜歡偷偷視X手下？
北御建尊听不見他的心聲，也或者是因為身為神明的風度沒有去听。
祂仍然帶著一臉疑惑。
古手川不動聲色問道︰「請問, 什麼是神印？」
「神印呀，神印就是……」北御建尊斟酌著話語，手指在空氣中勾勒出幾道冰痕，凝聚出一枚石頭的模樣，肯定道︰「就是神印。」
古手川恍然，右手拳頭砸在了左手掌心里，又是拱手。
果然听君一席話，如听一席話！
北御建尊輕輕清了一下嗓子，輕飄飄道︰「現在的神印全是碎片，但如果集齊了，就能掌握它對應的神權規則，有可能成為相應的神明。」
古手川眼楮陡然睜大，心一下子就亂了。
這時北御建尊又拋出了一句話︰「三貴子神序里是這麼傳說的。」
還未狂喜起來的古手川瞬間被冰雪澆頭，不可置信︰「神印是三貴子神序那邊的東西？」
「不過呢！」北御建尊繼續說︰「掌握神印規則的神明要比三貴子的從神強不少呢，雖然也會受三貴子驅使，但多多少少能得到一點尊重吧。」
古手川不能接受。
高級打手不還是打手？有個鳥用！
北御建尊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再次道︰「能察覺到神印波動的不止是妾身呢，況且東京還是天照的地盤，要是真出現什麼三貴子不允許的事物，妾身大概救你都來不及呢，但妾身又擔心你亂吃東西，只好急忙把你叫過來，省的妾身的真王突然成了三貴子那邊的人。」
「我才不啃石頭呢！」古手川吐槽了一句，臉色難掩復雜。
他的心情坐了一回雲霄霄飛車，三百六十度大回轉，雖然剛才也有那麼一瞬間在懷疑北御建尊是不是在編謊話詐他，可現在不得不承認，祂說的是對的。
倘若神印成神的辦法真的和第四神序有關系，三貴子神序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他開口道︰「這回我在幽暗之地里發現了一個叫地上國的地方，守門的地獄犬似乎認識您？」
「地上國？」北御建尊微微歪頭，也有些驚訝︰「你竟然跑那個地方去了……嘛，妾身在當上神明以前也經常出入那里，那兩只狗狗也算是妾身的朋友。」
實力和他差不多的地獄犬只是小狗狗級別嗎……古手川正了正神，繼續道︰「我在那里遇到了一頭吃幽靈的邪神，叫什麼咒神，我和它打了一架……您說的神印波動，是不是和它有關系呢？」
「咒神？」北御建尊目光稍微茫然了一下︰「妾身不記得地上國里有這麼個小家伙，有點奇怪呢……你殺了它？」
「對，我殺了它。」古手川坦然回答著。
咒神的尸體就在無常領域里丟著，北御建尊也能看透，雖然現在大概沒有探尋，但萬一發現了的話，他再說沒有就尷尬了。
北御建尊眨眨眼︰「拿出來讓妾身看看吧？」
古手川轉過身，將咒神龐大的身軀從領域里拖了出來。
「可真大呢……」北御建尊好奇看著，輕輕抬手，整只咒神直接縮小了身子，真變成了一米高的手辦大小。
古手川在旁邊看的瞠目結舌。
「妾身是神明嘛，自然是會的多一點。」北御建尊不在意的解釋一句，手指來回撥動，咒神仿佛像是3D數字模型一樣，配合著轉動。
「不錯的力量啊，不比以前的蝮神弱……」祂驚訝的看向古手川︰「妾身手下的真王已經這麼強了嗎？才過去了不到四個月時間吧？」
「用了點特別的手段，正面硬踫硬是打不過的。」古手川沒有隱瞞︰「它身上全是詛咒，稍微踫到可能就完蛋了。」
沒有一丁點的外傷，但真靈消失了，有點像蝮神的天賦……北御建尊若有所思，又輕輕點頭︰「身上有很濃郁的神印波動……」
祂看著古手川，目光詫異︰「你真拿到神印碎片了？」
看來祂感知不到貪之祭祀的空間……古手川點點頭︰「拿到了一個刻滿符文的石頭，剛開始不知道那有什麼用。」
「唔，你的運氣可真好。」北御建尊輕輕拍手，把咒神的尸體還給了它，依舊是一米高的個頭。
古手川默默收了起來，這下還真的變成手辦了。
他看向北御建尊，試探道︰「您、需要那個東西嗎？」
北御建尊歪頭想了想，忽然微笑著招手，數道流光從天而降，落在了一人一神的旁邊。
古手川下意識看過去，瞳孔驟縮。
他前方的虛空中，漂浮著足足二十多塊和他先前得到的那塊「咒」的神印碎片樣式差不多的石頭。
每一個顏色與字還都各不相同。
他一眼掃過去，眼皮一陣子亂跳，同時又有些失落。
北御建尊竟然有這麼多神印碎片，這也是在告訴他，這個玩意兒對祂來說可能就是個不值錢的收藏品，可有可無的那種。
神明的家底果然豐厚。
北御建尊清了一下嗓子，指著里面道︰「妾身還沒有得到過咒的碎片呢，要不我們交換？」
果然對祂來說，這就是個收藏品。
他很是遺憾︰「既然這樣，我直接送給您好了，反正我拿著也沒什麼用。」
反正他肯定不會去搜集神印碎片了，到頭來辛辛苦苦忙了一場，最後卻成了別人的打手，他能郁悶死。
北御建尊手指一動，挑出了兩塊一大一小的石頭，指著道︰「就用這兩塊換你的咒碎片吧？大的是劍道，小的是土地神碎片……」祂繼續道︰「只要不掌握它就夠了，但你可以試著去學習感悟它，或許會對你的劍技很有幫助呢，至于這個小塊的神印碎片，你可以拿著它去找稻荷神，換你要找的那個人類的下落，也可以找妾身換那柄神劍的下落。」
古手川愣了愣。
北御建尊彎著眼眸，意味深長道︰「神印碎片只是對妾身這樣的沒有用呢，在其他地方，特別是三貴子神序，可是很了不得的寶物，它意味著一份能成神的希望，所以大家都有在搜集神印碎片，指望著哪一天湊成完整的，就意味著己方能多一位強力的神明呢。」
古手川長長哦了聲。
確實是這麼回事啊！哪怕是碎片，也是成神的希望。
他看著北御建尊挑選出來的神印碎片，伸手握住，沉吟不語。
他有兩塊神印碎片……這在湊碎片上，簡直是種天大的優勢啊。
他看向旁邊的神靈，疑惑道︰「這種碎片是怎麼來的？為什麼和三貴子有關系？」
「神印碎片的來歷啊……」北御建尊意有所指道︰「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嘛，然後漫天飛啊，然後掉的哪都是呀……為什麼會和三貴子有關系，因為會爆神印，都是那邊的呀。」
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古手川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神序之戰，果然發生過……
更重要的是︰第四神序不依靠神印！
「是在疑惑妾身為什麼收藏這些嗎？」北御建尊輕輕道︰「原因你也知道的吧？妾身在的神序與三貴子對立，所以妾身這邊多一塊碎片，那邊就會少一位神的出現。」
「唔，嗯……」古手川默然，然後道︰「我沒有把碎片帶在身上，如果可以的話，您在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北御建尊輕輕頷首︰「難怪妾身感知不到波動了。」
「那個，請恕我直言……」古手川忍不住道︰「神印波動究竟是怎麼感知的？您又是什麼時候感知到的？」
北御建尊指著神印碎片里散發的光芒，輕輕道︰「這種光很特別呢，昨天下午的時候，它出現過一次，妾身無聊看了一眼，才發現有驚喜。」
「昨天下午……我剛剛回來，然後用了回詛咒……」他默默想著，猶豫了一下，攤開了手掌，一縷縷紫色的弧痕自手心閃爍不斷。
他細細感應著，但仍沒有察覺到貪之祭祀那片漆黑空間里有什麼特別的動靜，他看向北御建尊，試著問︰「現在又有神印的波動了嗎？」
「唔，嗯……」北御建尊的目光很怪異︰「你果然已經把它吃了？」
古手川連連擺手︰「這個自然沒有，那可是石頭，我牙口沒那麼好的！」
北御建尊歪歪頭，打量著他，透著疑惑︰「你還真是奇怪呢……」
古手川收回了詛咒，干巴巴道︰「有時候我也這麼覺得的。」
北御建尊素手又是一揚，所有的神印碎片又化成了流光飛入高空，古手川仰頭看著，眼楮睜的很大。
「別費心思了，妾身雖然住在這里，但並不住在人間，你是找不到的。」北御建尊的聲音飄進了他耳朵里。
古手川打了個哈哈。
《古事記》里提到過有的神明好像住在一個叫「幽域」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他低頭看了看沒被收回去的兩塊神印碎片，又將探尋的目光投向了北御建尊。
後者不以為意道︰「這兩塊就先給你吧，等你取回咒的神印碎片後帶過來就是了。」
古手川撓撓頭，拱手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後，他看著那塊土地神的神印碎片，試著道︰「這塊神印就能把我想要尋找的人換回來嗎？」
「這個妾身也不知道呢。」北御建尊搖了搖頭。
古手川也糾結了起來，他不太想去找稻荷神那個家伙，不過要是能換回夏木樹人的話，倒也值。
他當著北御建尊的面將兩塊神印碎片收到了無常領域中，不過忽然又是心神一動，對她道︰「我要找的人是昔日稻荷神的第七神使，他被放逐到了幽暗之地，您知道嗎？」
「第七神使？」北御建尊想了想︰「妾身不太關注呢，但是可以試著幫你打听一下……你明天再來好了。」
古手川微微一怔，立刻拱手︰「那我先去取東西，明天再來打擾。」
如果能在北御建尊這兒得到消息，他就不用去看稻荷神的臉色了。
他化成雲霧離去。
北御建尊端坐在雲上，身形也漸漸變淡，化作流光，升入高空中。
離開的古手川先出了大雪山的範圍，然後手一劃，召出了通往幻無山的幽紫旋渦，邁步走了進去，又飛至黃泉深處，悄悄發動貪之祭祀，真靈看著里面放著的兩塊碎片，略微沉吟後，把咒神掉落的那塊取了出來，用冰裹住，丟進了無常領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