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川凝神望去，看到了四方虛空通道中的萬族生靈。
有漠北戰部所熟知的幽族，亦有他在贏洲歲月中所知的葬土一脈，妖族，太古魔族
種族萬千，戰部無垠。
顧川心情有些激動，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終于可以放開手腳了，好好薅一把了。
在現世漠北洲時，崔老總是給他說︰你是王，不能輕易犯險，王居高堂，而不立險地。
在瀛洲歲月時，少年獨行，面對危機四伏的環境，也不敢太過于放縱，生怕有無名大手橫空而下，魂歸天地。
這下好了，所有的萬族都相聚于一地之域，且外面的大能無法干預，這可比試煉之地的待遇好多了。
一個封閉的環境，一個盡情展示的舞台，一群萬族的爭鋒者
這是多少氣運！
榨，必須好好的榨！
顧川眼眸閃爍著精光，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和煦。
此刻，在他的眼中就連幽族之王的挑釁在他的眼中，都是那麼的友好。
他能有今天，幽族可是出了不少力。
一個小小的挑釁而已，他身為人族當代人王，豈能連這點肚量都沒有。
顧川仰著頭，眸光泛笑地看著隔了不知多遠的幽族之王，揮手呼應。
左側幽森大道之上，幽看向頷首微笑，揮手示意的顧川，微微一怔。
而後臉色更冷，那人王是在藐視他嗎？
「幽族，人族」
在距離人族不遠的虛空大道上，一名人形生靈的神色漠然的開口，聲音充滿了磁性
連綿不知其幾萬里遠的虛空大道上，氣氛顯得有些冷峻。
戰部行軍，馬蹄人呼的聲音，在蒼涼無垠的大道壁壘中顯得十分動听。
顧川一路上，在觀望著四方虛空大道上所熟知的萬族，與手拿一冊圖鑒的丁恢探討著萬族之間的有關知識。
丁恢手中的圖冊，乃是人王殿記錄的萬族圖冊。
其上記錄並描繪了萬界之海常見的族群詳情，包括其種族天賦，血脈能力，善用大道，種族實力排名，種族關系等。
讓人觀之，便可對萬族有一個大概的了解，堪稱萬族的百科全書。
丁恢對照萬族圖冊，和顧川交談著。
「幽族，上古萬族之一，族域位于幽冥界，擅長幽冥大道體系，上古一萬年，與人族開啟族戰，人族勝，斬其疆域歸于中州」
聊著聊著顧川的眼眸，漸漸投向了兩側的大道之上。
丁恢提及的一些記錄，讓他對于兩族之間的恩怨情仇有了一定的了解。
根據人王殿提供的這份萬族圖冊記載，人族與幽族之間，自有記錄以來，雙方大戰開啟了不下百次，兩族各有勝負。
距離現世最近的一次族戰，于十萬年前，也就是瀛的那個時代，萬族圍攻人族贏洲一脈。
大戰以人族戰敗告終，人王化道，魂歸天地，麾下億萬族人戰死，贏洲化為歸墟。
幽族方面那一代的王，重傷回界，不久也化道天地。
幽族在無量海疆域的族界，也因瀛引出禁忌存在，化為了歸墟。
顧川騎坐在幽駒之上，打斷了丁恢的照本宣科，「把上個時代與人族締結盟約的族群全部列出來。」
萬族族群之間的關系，很是復雜，一本圖冊說明不了什麼。
人王殿曾說過，萬族之間的種族關系，都是靠人王來維持的，除了當代人王在世外，其余任何信息，均沒有參考價值。
這是因為附庸人族的族群，會將其族運依托在人族氣運上，而人王就是掌管這份由氣運締結的盟約的執行者。
一族之運，交予外王掌控，其難度可想而知，這也是萬族之間，最為可靠的方式。
但這份盟約，在締結盟約的人王化道後，便會取消締結。
比如在十萬年前與人族交好，甚至附庸人族的族群，在現世卻早已與人族站在了對立面，這不是無故放之，而是有史可循的。
所以當人王殿向他闡述這其中的隱秘後，顧川不禁感嘆。
一朝天子一朝臣！
無垠萬界之海上，無時無刻不充斥著殘酷、無常。
很多弱小種族進入王路的原因，並不是如人族這般，諸王爭鋒，氣運如龍。
而是去尋找這一代的氣運盟約締結者，也就是找個靠山，老大。
因為他們的族群勢力，並不足以支撐他們走到最後。
即使其天資絕世在王路之地攪動風雲，一時無兩，一旦出了王路之地，立馬便會原形畢露。
別忘了！
萬族諸王的護道組織，例如人族的人王殿，可是還在王路之地外準備了加時賽的。
那些族群實力弱小的王者，在那時候便能體會到社會的險惡。
你以為外面那些凶神惡煞的老古董，從氣運封存中蘇醒，就是單純的為了護道王者的。
可能在很久的歲月前，是這樣的吧。
但在體會到社會的險惡後，他們的心都早就黑了。
畢竟蛋糕就這麼大，氣運就這麼多，你一個小族群拿這麼多氣運，去干嘛。
為族內誕生更多的生靈，增加更多的天才，更多的強者？
然後再去爭奪萬族原有的地位，搏一搏後世的萬古輝煌。
萬族傻了才會放任小族翻身，他們可沒那麼好心，什麼公平競爭，不好意思，強者才有說話的權力，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小族還是安心等待大族的庇護吧，想當執棋者，下輩子投一個好一點的族群吧。
久而久之，在飽經萬族的毒打後，很多實力弱小的族群也明悟了這個道理，放棄了抵抗，選擇了躺平。
對于他們來說，王路還是那個王路，但卻玩了一個玩法。
他們只能充當觀眾，然後選擇一個獲勝者來庇護。
而萬族也默認了小族的選擇，因為這是彰顯他們族群威名的最好渠道。
滅族那才幾個氣運，遇到骨頭硬的，氣運崩碎都不留給你。
這很殘酷，卻很真實，一個人想要跨越階級都難如登天，更何況是一個族群。
而對于古族來說，附屬族群的多寡，在一定程度上，亦代表那代王的功績多寡
虛空通道內，顧川看著散發著朦朧氣運光輝的前路，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之後，轟鳴的虛空亂流聲消散。
前方的通道之上也緩緩出現了些許亮光，他們即將抵達那神秘的王路之地。
「轟！」
虛空抖動，顧川走出虛空通道，站在一片沼澤地域上，遠遠看著靜謐的前方。
這是一片極其詭異的天地，不知其邊際，不知其所域。
天穹之上，九顆烈陽佇立，熾熱霸道的輝曦傾灑大地。
天空中卻詭異的開始飄落細碎的雪花，天地間的溫度，也開始逐漸降低，變得寒冽無比。
顧川沒有多想其他，沉聲喝道︰「富貴！」
王富貴會意，面向顧川躬身行了一禮，隨即帶著一隊百人的禁衛死士踏空而起，朝著四方散去。
這陌生的地域對于他們這群突入者來說，一切都是未知的，現在也不是探索它神秘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片地域有沒有萬族的王部降臨，這很關鍵。
虛空通道里的那一幕幕，可容不得他松懈。
一族不怕，怕的是陷入了萬族包圍圈！
顧川回首望了一眼，他們來時的虛空通道在緩緩消弭，漠北一脈的十二萬戰部在他的後方陳列集結。
丁恢正在取出祁連軍營道具，十二萬戰部也在各司其職。
有的軍士在搬運人王殿運送而來的物資與戰備，有的在各自百戶長的帶領下，向著四方散去。
王富貴帶領禁衛死士，是大致的探查周邊地域的情況，突出是一個快，廣，深。
因為他們的探查目標，是附近有無萬族王部降臨。
漠北戰部要探查範圍，相比于王富貴他們就要小許多，是了解周邊地域的詳細情況。
分工不同，目的也不同。
「轟隆隆！」
隨著一聲巨響，一座小巧的軍營挾滾滾血煞之氣沖天而上，化作一方巨大的建築，轟然而下，掀起漫天煙塵。
祁連軍營，顧川手中目前唯一的建築性道具。
片刻後，丁恢走出軍營，神色有些古怪，道︰「殿下，人王殿送來的物資已經全部整裝好了。」
「那些凡俗物資？」顧川笑了笑。
人王殿為他們準備的物資不是什麼靈丹妙藥，戰陣法寶。
相反是大堆大堆的凡俗物資，和原先的祁連山寨時代一樣，都是些什麼沒有靈氣的糧草，種子，藥草
這些顧川都是知道的，丁恢當時在忙著自漠北趕赴中州集結，並未接手過這些物資。
當然這些物資在凡俗之中，也是最優良的那種。
人王殿想借助王路之地的神秘，來完成這些物資的轉化，以此來驗證他們心中的某些猜想。
屆時無需顧川說什麼，他們以往的很多猜測，也會得到證實。
因為人族歷代先王對于王路之地的緘口不言，讓他們猜測這片地域有什麼禁忌，在限制先王，所以便想出了這種方法。
至于他們怎麼憑這些物資的轉變，來驗證他們的猜測，那就不是顧川該擔心的了。
畢竟腦力這方面，一直不是他的強項。
人王殿對于王路的探索之路，大多都是靠這種方式來獲取的，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傳承吧。
先王鋪路，後王乘涼。
想到這，顧川看向丁恢，沉聲道︰「將人王殿與我們帶來的物資分開放置，人王殿的物資封存，用我們帶來的物資。」
「屬下明白！」丁恢眉頭微蹙，有些詫異，但卻並未多問什麼，恭聲行禮。
顧川微微一笑，「看好那些物資，有什麼異變告訴我，人王殿要靠他們驗證某些猜想。」
說完，他看向遠方，悠悠道︰「我們這些後輩在享受前人余蔭的同時，總要為後代留下點東西。」
「如若殿下首肯，屬下願沉睡自封。」
丁恢抱拳鄭聲，他以為自家殿下是在為封存人選憂心。
歷代人王都會將一部分戰部，利用氣運封閉于世，留待後王之用，這已經是一種潛規則了。
顧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請求，而是反問道︰「這種傳統，你不覺得很不好嗎？」
「先輩在人王浴血時，鏖戰諸敵，卻在即將收獲戰果的時候，急流勇退，用氣運自我封存。」
「遠離他效忠的王，他生死與共的同袍，歷經萬載的滄海桑田，他的王化道，他的同袍作古，而等待他的是繼續鏖戰諸敵，最終魂歸烽火？」
「知道我喚醒那些先輩的時候，最大的感觸是什麼嗎？」
丁恢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早已明了。
出征之時，他見過人王殿的那些先王遺留下來的戰部，他們的眉宇之間充滿了死氣，不是那種暮氣沉沉的死氣。
他們的壽元很充足，但靈魂仿佛早已腐朽。
他們沉睡時，這片天地間還是屬于他們的時代。
但當他們蘇醒時，面對的是先王化道，同袍作古，過去的故人全部逝去。
那是一種無言的悲悸，他們唯一剩下的，也是支撐他們繼續活下去的信仰，就是向後世之王傳遞先王的期盼。
他們渴望死，卻又不能死。
顧川拍了拍丁恢的肩膀，打斷了他的沉思，而後輕笑道︰「我可不想我顧川的戰將，以後要和其他人爭奪戰死的機會，那會讓我認為我很不堪。」
「殿下，這是人王的傳統，亦是吾等的使命！」丁恢抱拳沉聲。
他明白自家殿下的心思，他想打破這種傳統！
沒有誰想面對那種未來，那太沉重了，也太壓抑了。
但有些事，總需要人去做！
因為他們就是這種傳統下的受益者。
歷代人王甘心將自己的戰部封存萬古嗎？
他們不甘心。
但當他們發現自己無法改變這該死的傳統時，他們只能遵循。
因為他們就是在上代人王的庇護下，茁長成長的啊。
「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如果有，那也只是你不夠強而已。」
說完，顧川咧嘴一笑，頗為自信，「剛好，我認為你的王，我未來應該會很強。」
話畢，他在心里暗暗道︰「因為你的王，我是個掛壁！」
與此同時，王路之地的外圍。
虛無荒垠的星空下，光影綽綽，皆是滿面熱切與期待。
無數吞吐神芒的殿宇橫立在虛空，威壓四方。
每一座古殿之上都有一尊生靈面向前方，浩瀚無垠，被氤氳霧靄顯得朦朧至極的王路之地獨坐。
一位位老古董般的人物在這片星域現身，自氣運封存中走來，未曾腐朽，氣血依舊強盛，欲要再度鏖戰一世。
一縷金霞高舉，揮蕩八方。
入目處，乃是一座恢弘的戰爭古殿，其上刻有人王兩字，有虹光交織鋪展而開，綿延長空。
「是非成敗轉頭空，誰能永存？」
人王殿內，有古董級的老人出現，獨自低語，眸光中滿是滄桑與緬懷。
有一位臉上滿是褶皺，但卻精神矍鑠的老人，悠悠道︰「你如不願繼續枯坐下去，可以出去一戰，我為你斂尸，向殿下請罪，而後葬入先王之域。」
「算了吧，先王那脾氣，我這樣做，我怕他不高興，而且我已經選好了葬土，人王的將邸之所，去與先輩為伍。」
一位老人踏著光雨，徑直來到殿宇中，笑道︰「殿下出征前曾說，他會將我們這些舊時代的腐朽，全部葬下。」
「哈哈，我記得這話，先王也說過！」有老人像是發現了什麼熟悉的畫面，勾起了往昔的回憶。
「先王後繼有人！」有老人眸光滿含欣慰，感慨萬千。
他們這些舊時代的腐朽之人，如果全部葬下，那會是何等昌盛的景象？
如果真當了那時，他們這些腐朽，縱是百死，化作一方黃土，也將甘之若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