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整個物理學界的嘲諷，寧為是有心理準備的。
其實他也知道宴請那天完全沒有必要說那麼多話，他也並不很熱衷于做些強行降智的事情。但沒辦法，站在安全的角度來說，他得站出來吸引一波火力。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讓cern的管理層去頭疼善後問題，總比大家撤回之後, 他們把數據查一遍要好。三月的能力寧為很放心，但他從不會小看人的能力。
事實早已經證明，不管多縝密的技術，只要做過，總是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只是看會不會被發現而已。
這種時候不知天高地厚的發言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有些事情被發現的幾率便小了許多。這種段子跟笑話越多些，便越容易掉以輕心。
人只要能看開了，就會發現人的地位到了一定境界，面子或者名聲這種東西其實並不需要那麼在意。
那些詆毀的人，往往根本無法決定你過怎樣的生活；而那些能決定前途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用詆毀這麼下三濫的手段，這方面恰好寧為從來都看得很通透。
一幫老外愛怎麼調侃就怎麼調侃吧……
真要說起來，反正他不可能因為那些段子掉一根毛。
最好國外那些學習人工智能的研究生們，寫論文的時候都羞于引用他的論文，那就更好了。在現今這個情況下，大概就很難畢業了。
畢竟要另闢蹊徑還是很難的，繼續以往調參的玩法，現在大都已經不被認可了。三月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整個對于人工智能技術的預期。
這也是現在即便整個大環境就業形勢並不太好，但寧班的學生卻極為搶手的原因。
幾乎所有研究人工智能的公司都願意出大價錢，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
是的，雖然寧為很不受待見，但他的學生們還是很吃香的，這其實就夠了。
當然, 寧為其實也沒時間去關注那些亂七八糟的調侃或者說諷刺。
出門旅游了整整一個月, 玩的是挺痛快，但整個九月玩過去了, 回來之後需要處理的事情也很多。
更別提接下來進行數據處理的工作了。
雖然口頭上說組建專門的團隊來分析跟處理從cern那里獲得數據，但那只是托詞。跟羅志強溝通之後，這位教授都對寧為的那些想法一知半解的，更別提其他人了。
所以數據分析還是得在三月的幫助下自己做。
事實上這些日子寧為也的確是扎根在華夏人工智能研發中心的基地里，每天面對著三月精選出的無數數據。每天大概一半的時間用來處理新鮮出爐的新數據，另一半的時間則用于分析研究之前庫存的數據。
兩者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伴隨著技術的進步，探測器的升級，靈敏度跟算法提升，反饋而來的數據也越來越精準。就這樣忙碌了一個月的功夫，一人一貓也終于有了階段性成果。
「三月，把2026年5月之後13tev以上能區的所有統計數據全部整理出來。」
寧為給出了指令。
到不是不需要之前的數據，主要是2013年cern的lhc才開始升級，再此之前，lhc最高對撞能級最高紀錄也只有8tev，直到2016年5月升級完成之後，這台世界最大的強子對撞機才擁有了撞出14tev的能力。接下來是2018年的暫停運行，將linac4取代了運行了40年的linac2，再然後一直到2026年, 重新新一代的lhc上線，一年後再次維護，直到今年又開始運行……
可用的原始數據很多，但那時候的lhc還是落後了些。2026年之後重新運行的lhc已經更名為高亮度lhc，除了將粒子能加速到更高的能級為，更是提升了無窮小的精度，而精度的提高也意味著能發現更多曾經沒有發現的現象。
此時寧為顯然已經從三月整理出的數據中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寧為仔細的閱讀了密密麻麻的數據流，開始跟系統中的三月探討起來︰「前後數據有差異啊，使mw的中心值相對標準模型偏移了10-100mev？」
「喵……之前是atlas探測器修正前的數據，之後是修正後的數據。」
「哦，這應該是根據drell-yan過程中玻色子產生的法向微分截面與pdf成正比的性質來校正pd。」
「喵……」
「三月，自由參太多啊，高能量下還是很難抑制誤差發散。」
「喵……是否要通過能量的標定和選擇效率進行修正，並通過已有數據進行數字模擬？」
「嗯，先來一遍吧！」
小貓揚了揚爪子，然後房間內虛擬出了巨大的對撞機，然後對撞機開始啟動……
其實這些是不必要的，畢竟虛擬的演繹並不是說三月很強勢的將cern的lhc搬到了華夏京城，只是為了讓寧為能有身臨其境的感覺，模擬了一個三維動畫出來，好處是能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壞處則是多少會浪費些算力。
好在這個時候的三月前所未有的強大，一點點算力已經不是什麼太了不得的事情。其實這一過程挺不友好，看著代表電子束的白光飛快轉圈圈，大概就好像在曾經的電腦上啟動一個大型程序，看著鼠標變成圓圈不停轉啊轉的是一個意思，都是在讓人等著，只不過現在加了視覺特效……
不過從這里也能看出來，通過已有數據再加工對于三月來講也是個龐大的工程，沒見這一圈圈的都撞了很久了。不過寧為也能理解，額外的校準還可能帶來更多的誤差。三月能夠通過算法盡力避免誤差，但這就需要用時間換取效率。
寧為到也不急，干脆趁這功夫去給自己泡了杯茶。
雖然他依然對這些咖啡、茶葉這些飲品並不感冒，但已經聯系工作了五個小時，還是需要一些咖啡因來提提神。
泡茶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粗魯，大瓷缸子丟些茶葉，飲水機的熱水直接灌進去，然後端著杯子繼續看三月模擬的三維動畫，等到茶葉展開了，稍涼了，看到三月這邊依然沒結果，寧為干脆繼續分析起數據。
這大概是最耗時的模擬了，但沒辦法這種強度的粒子撞擊本就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在加上探針可能的謬誤，想要完美的還原對撞瞬間那些有效數據，本就是件難度極大的事情。即便對于三月來說也是如此，只能安心的等待。
終于，等到寧為兩杯茶喝完，中途還去上了個廁所之後，小貓了有了反應。
「喵……以完成數據重建，本次模擬過程精確記錄了徑跡方向跟能量，動量標定包括能量大小和分辨率的校準，並通過鑒別、分離和觸發條件選擇，篩除強子本底和來自b／c夸克，萬介子，k介子繆子的軌跡。」
「喵……經過數據比對，可以確定lhc內部探測器記錄動量時有一層或多層的空間方位失準，造成所捕捉的數據有跟內部探測器記錄繆子動量時有一層或多層的空間方位失準，重建模擬過程最大程度解決了準直問題。」
「喵……本次模擬通過引入全局修正項，並使用低堆積數據進行全局修正，但並不確保能夠完美還原瞬時真實數據，可保證真實和模擬數據中強子反沖主要表征的分布在誤差範圍內符合度優于原始數據。最終可得出數據如下……」
很快數據再次開始刷屏，不過這次三月給出的數據分成了兩排，左邊是從cern獲得的原始數據，右邊則是通過原始數據，進行再次模擬校準後的新數據……
數據終于出來了。
寧為也開始認真的閱讀起三月進行數字化模擬後的新數據，很快就有了發現。
「重點標注輕子與強子的噴柱的分離狀態。」
「喵……」
「三月，通過模擬數據幫我計算出qcd本底的形狀和比例！」
「喵……需要重新校準分離參數，請等待……」
好在這次明顯計算量不是那麼大，沒讓寧為等得很久，很快屏幕前便列出了數據……
「喵……數據已生成，可以確定qcd本底形狀和比例圍繞具體的分離參數呈線性變化。」
「三月，線性變化？那是不是可以直接逆推到更高的信號區間，並通過已有數據模擬其拓撲結構。」
「喵……數據處理中，請等待……逆推完成，進行數據還原性結構模擬……」
十分鐘後，微觀下瞬間態的粒子對撞畫面在房間內開始重復，大概是受限于算力，整個過程雖然已經拉到了極慢，但分辨率依然不那麼讓人滿意。
這種感覺很讓人糟心，寧為發現他已經站在有所發現的邊緣，此時就好像他已經有了門的鑰匙，更是已經知道了那扇大門的大概方位，現在就差一個具體坐標，讓他找到那扇門，然後把鑰匙插進去……
猛得，寧為想到了什麼，急促地說道︰「三月，整體移出輕子周圍的能量區域，能不能提高分辨率？」
「喵……整體移出會包括與強子噴注之間重疊區域的能量，可以提高分辨率，但會影響完整性，若要強行提高分辨率，還可采用將試驗數據及統計誤差在各個通道減半的方式進行。」
「嗯，那就這樣操作。」
「喵……請等待數據還原結構模擬重塑……」
這次寧為又等待了整整半小時……
重新泡上的茶水已經見底時，三月同學終于再次給出了結果。寧為立刻全神貫注的投入到最新數據的研究中去，片刻後臉上現出恍然之色，隨後越來越激動……
「三月，你發現沒？發現沒？沒了……真的沒了……橫動量跟質量是不平衡的！完全不平衡的！不是因為半衰期這麼簡單，這說明它們本身就是不平衡的，我的算法很可能是對的！」
「喵……建議將本次數據同常規校準法進行擬合。」
「別建議了，趕緊做！同步完成真實模擬樣本修正，就用這次拿到的最新數據！」
「喵……直接調取最新數據會產生不可測後果，數據流量巨大，可能導致cern發現數據流向異常。建議分步模擬！」
「這時候別管這麼多了！怕個屁啊？！他們發現了又能怎麼樣？難道這幫人還敢沖到華夏來找我麻煩？！直接用！」
「喵……可能引發會抗議，並重新檢測網絡……」
「三月，這個時候不是怕的時候，最多最多就是你暫時損失一棟大房子使用權，但如果驗證成功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他們會哭著求著跪在你面前，主動把那套棟的房子所有權都送給你！」
「喵……主人，你的情緒過于激動了，心率過高不適合進行長時間的科研活動。本次新模型擬合中，本次擬合所需時間較長，請耐心等待……」
「三月，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廢話這麼多！趕緊的！」
……
華夏人工智能前沿技術研究中心，住宿區。
柳唯正在自己的房間里伏案寫著報告。
很憂郁……
其實針對這次歐洲之行，他早早的已經完成了報告，但被打回了，要求他重寫……
原因嘛……
主要還是柳唯希望能盡量美化這次寧為的出行，但顯然關注寧為這次出行的人太多了，天知道金秋十月，寧為乘坐的專機順利降落在京城國際機場的時候多少人暗地里松了口氣。
于是他那些美化寧為在歐洲埋頭苦干的言辭，被狠狠的批了一頓。
還是得實事求是啊……
但這報告真的不好寫啊，難不成直接說寧院士打著科研的名義，出去玩了整整一個月？這玩意留檔了，以後解密了，還怎麼豎立一個偉岸的科學家形象？
偏偏羅志強跟杰克‧尼斯干的那些事，更不方便寫在報告里，那些都是通過口頭匯報的形式上報上去了，雖然也可能形成紙質文件，但那保密等級更高不屬于他這些報告範疇之內。
真特麼的……
就在柳唯著實不知道該如何下筆時，凌亂的腳步聲突然傳入他的耳中，剛剛抬起頭，房門便被猛得推開，隨後寧為直接沖了進來，亂著頭發，紅著眼楮的沖了進來……
「啊，fuck，八嘎，西巴……柳哥，我特麼成功了！我特麼竟然真的成功了？啊，這個世界竟然是這樣的？你特麼敢信它真的是這樣的？！我，我，我啊！竟然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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