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道途之爭

冷宜晴跟在陳牧的身後,看著四周,真是越看越疑惑。

這里真是處處透著古怪,在田里做農活的,竟然是武者。雖然只是一二境低階武者,但那也是武者。

正常來說,有哪個武者會自低身份,下地去做農活?

除了下地種田外,還有建房子的,挖溝渠的,最重的活,全都是武者在做。

而那些普通人,做的是一些比較輕的活。

甚至還有修行者在一旁幫忙,所使用的法術,分明是儒家子弟。

難道這是練功的一種方式?

冷宜晴也只能這樣想了,只是依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這里的武者,似乎太多了些,這里有數百人,武者就佔了約三成。而且年紀都不大,一個個粗手大腳,看那熟練的動作,就像是做慣農活的。

雖然,大多都是一境,少數是二境,但這個比例,已經高得有些不正常。

轉念一想,這些說不定是雷繼東最精銳的部下,她頓時又釋然了。

冷宜晴在看到錢四海的時候,就知道這里是誰的地盤了。

雷繼東是在這兩年才異軍突起,修為不算高,在領兵一道上,卻有著極高的天份。面對西域諸國的軍隊,打了幾場漂亮仗。也因此進入了她的視線。

去年,雷繼東突然跟定州軍鬧翻,率著兩千殘軍退到了永州,原以為他只能落草為寇,沒想到,居然跑到這里來種田了。

冷宜晴忍不住猜測,雷繼東跟陳牧到底是什麼關系?

就在這時,魔尊現身,她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往陳牧看去。

魔宗一直都是書院的死對頭,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書院的亞聖將不死魔帝鎮壓在學海秘境中,兩年前,不死魔帝破關而出,反手就將書院給毀了。

這過節可不小。

就在冷宜晴以為,陳牧會反掌將魔尊鎮壓,再引來不死魔帝,又是一場曠世大戰的時候。卻听陳牧用溫和的聲音說道,「是你啊,別來無恙。」

魔尊態度也很尊敬,「多謝先生掛懷,在下和師祖都很好。」

絲毫看不出兩人是出自敵對勢力,反倒像是一對許久不見的老友。

冷宜晴突然覺得自己格局小了,以陳牧的身份地位,又怎麼會無端對魔尊出手。

對他而言,魔尊只是小輩,唯有不死魔帝,才有資格做他的對手。

就像她沒有殺自己一樣。

這便是氣度。

……

雷繼東竟然跟魔宗聯手了,這真是出乎冷宜晴的意料之外,最讓人震驚的,就是他麾下還有書院的弟子。

書院的弟子,和魔宗的門人和平共處,齊心協力地建設這個營地。這樣的場面,若非是親眼所見,她真的很難相信。

冷宜晴不由得將雷繼東的評價調高了好幾個等級。

在天外樓,對于年輕一代的天才,自有一套評價的體系,以前的江夢洛是獨一檔,林景源和孟羽是第二檔,接下來就是二十來歲的六境。

雷繼東不過五境的修為,憑借領兵上的天賦,勉強擠進第三個檔次。

如今,足以跟林景源和孟羽並列了。

之後一天,冷宜晴跟著陳牧就在這片「根據地」到處走了一遍,所見所聞,讓她感到了一種震憾,還有深入骨髓的恐懼。

當離開的時候,乘坐著那艘飛舟,冷宜晴回頭看向山中那片規模不大,只有數萬人口的「根據地」,竟產生了一種出手將這里毀去的強烈沖動。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假以時日,這里蘊育出來的東西,會將整個舊世界都撕成粉碎。

這時,陳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有什麼感想?」

冷宜晴猛然清醒過來,手心里竟全是汗水,她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先生,你是想將整個世界都毀去嗎?」

她已經知道,這個「根據地」的一切,都是按照陳牧所教的知識來實踐的,雷繼東,十幾位書院的弟子,都是他的理論的踐行者。

這個「怪物」,就是他一手催生出來的。

陳牧問道,「他們所做的事情,哪一件是錯的?」

冷宜晴回想著這一天的見聞,不由語塞。

雷繼東所做的,都是書院一直以來提倡的,有教無類。全民普通武道,只是,以前從來沒有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那些普通平民身上。

雷繼東和他的手下們,建立了武道學校,強令治下的每個人,不論男女,都要去習武。分為基礎班,一年級,二年級等等,什麼樣的實力,就到對應的哪個班。

除此之外,還有修行班,有天賦的,可以學得修行之法。

雷繼東建立了一個嚴密的組織,他們將之命名為赤色會,會員們無私地將自己的武道經驗與他人分享。

冷宜晴旁听了一次他們的論武會議,被震驚了。

他們之中,境界最高的,也不過五境和六境,但是對武道的認知極深,一些奇思妙想在會議上面踫撞出來,讓她都忍不住擊節贊嘆。

一場會議下來,她都自覺有所收獲。

在冷宜晴看來,在場的這十二人,成為上三境,只是時間問題。甚至不少人有著元神之姿。

這樣一個小勢力,竟然冒出這麼多天資卓絕之輩,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最後,他們還將會議的內容整理成冊,供所有赤色會的成員瀏覽。

而這樣的冊子,他們有整整一屋子。

冷宜晴到里面翻看了一下之前的冊子,臉色徹底變了。

一年前,這樣的會議記錄,還相當的稚女敕,包括雷繼東在內,對武道的認識很淺薄,短短一年時間,就有了這樣巨大的進步,簡直不可思議。

被她視為元神之姿的那幾人,也是一樣,一年前還毫不出奇。

這時,冷宜晴終于意識到赤色會的可怕之處,在這樣的機制之下,那些有天賦的人,很快就能月兌穎而出。

如今,赤色會只有三百多人,就已經冒出這麼多潛質的人,如果擴展到幾千,甚至幾萬人,會是什麼光景?

想到這里,冷宜晴就不由打了個冷顫。

這種模式,是無法復制的。人人都有私心,在門派中,弟子之間都是競爭對手,誰都擔心被同門超過去了,絕無可能毫無私心地將自己的經驗告訴別人,就算有,也只是極少數。

而且,每個門派,對于功法都控制得極嚴,沒有得到師門的允許,同門之間也不得互相傳授功法武技。

赤色會之邊,所有功法都是公開的,不管誰想學都可以。在學校里,有老師教。私底下,大家也可以相互交流經驗。

兩相比較,高下立見。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冷宜晴了解了一些赤色會的宗旨,就意識到這個勢力有多麼危險。跟當前這個世界,有著無可調和的矛盾。

赤色會要建立的,是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人人能吃飽飯,人人能練武。

這簡直是離經叛道,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門派,任何一個世家,任何一個勢力,都不可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武者跟普通平民怎麼可能平等?

凡境還想跟元神平起平坐?

簡直是痴人做夢。

至于人人能練武,若真的有那麼一天,那世家,門派,皇朝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毫無疑問,等到赤色會出現在世人面前,必然會被所有門派世家視為死敵。到時候,將掀起無數的腥風血雨。

這是道途之爭,絕不可能妥協,只有一方徹底滅亡為止。

冷宜晴相信,陳牧肯定也能想到日後的結局,她實在是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沒有繼續問,陳牧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就算說了,她也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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