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拯救19391012(上)

「您認識這個人嗎?威廉姆斯先生。」

「沒听說過。」納爾遜搖搖頭,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說實在的,我感覺他就是得了 癥,只不過過于篤信他的想象了,所以我們才會分析出他貌似是正常的。」禿頂青年伸出手,「對了,我叫杰克。」

「我看到了,杰克醫生。」納爾遜揮了揮手上的名片,握住杰克醫生的手,「畢竟世界上沒有魔法,不是嗎?」

「可能有吧。」杰克醫生輕笑道,「我們不能說自己沒見過的東西不存在,是吧?」

「這倒是。」納爾遜點點頭,「如果哪天發現魔法真的存在,那您可得向那位病號道歉呀。」

「這估計得算醫療事故了。」

兩人相談甚歡,酒足飯飽以後,杰克醫生看納爾遜對他的那群病人很感興趣的樣子,于是提議兩個人一塊兒去看看。

「這合適嗎?」納爾遜婉拒道,「這樣把病人當……參觀,是不是對他們不太尊重。」

「不會的。」杰克醫生喝了點兒小酒,熱情地摟住他的胳膊,「如果有正常人和他們多交流交流,他們說不定會有好轉呢?」

納爾遜有些意動,半推半就下,兩人前往了位于甲板下一層,由信件倉庫改建而來的大房間。

「等會兒進去當心點兒。」杰克醫生掏出鑰匙緩緩推開鐵門,一邊囑咐道,「雖然說他們都屬于那種不會傷害他人的類型,但保不齊什麼時候會狂性大發。」

「嗯。」納爾遜點點頭,跟著杰克大夫跨進房間,應和道,「畢竟哪怕是所謂的正常人,有時候也會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還是您看得比較通透。」杰克醫生贊許地點點頭,卻發現納爾遜沒有理他——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個人,一個穿著病號服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最里面的床上揮舞著手臂,似乎在練習什麼動作,他一遍一遍地做著,額頭上落滿了細密的汗滴,那是開鎖咒的動作,雖然一點兒魔力的動靜都沒有,但納爾遜還是緊緊地盯住了他,他聞到了同類的味道,那位病人定然是一名巫師。

「哦?威廉姆斯先生,您這魔法確實有名堂,叫‘獨具慧眼咒’嗎?」杰克醫生順著納爾遜的目光望去,訝異地說道,「那位就是我給你說過的,妄想自己是個巫師的病人。」

「我猜也是他,看他的樣子就像是在施展什麼魔法。」納爾遜點點頭,正好對上病人听到「魔法」兩字而抬起的雙眼,納爾遜沖那人點點頭,卻引得他突然激動起來。

「你是來救我的嗎!」那人坐在床上用力地掙扎,撕心裂肺地大吼起來,「你是個巫師對吧!幫幫我!我真的不是精神病!」

他在床上像是快要溺死一樣揮舞著胳膊,鐵板床被晃得快散架了,發出嘎吱嘎吱的申吟。

隨著遠處「魔法師」的「發病」,整間房間里的病人全都躁動起來,除了極個別的幾個躺在床上不動彈的病號,其他人紛紛從床上彈起身子,有的人揮舞著雙臂模擬鳥飛行的動作,嘴里還發出野鴨「嘎嘎」的聲音,有人在像是水面上仰泳一樣拍打著床鋪,納爾遜還看到一個皮膚黝黑的大漢把枕頭蓋在頭上,大喊道︰「我是白人,我只是曬黑了!我不是奴隸!」

納爾遜注意到,病人雖然看起來像是能夠自由活動,但他們的自由僅限于上半身,包括軀干和頭腦,他們的雙腿被束縛衣服緊緊地束縛在床上,而手上的特質手套也讓他們無法從容地月兌下褲子逃月兌。

杰克醫生看得這樣一副場景,覺得有些丟臉,用力拍打著鐵門,大聲呵斥著病號們,他似乎積威已久,病人們在他的凝視下紛紛安靜下來,只有飛行的那位和「魔法師」還在動彈。

听到動靜,幾名穿著護士服、身強體壯的男護士沖進來,很快按住了兩位病人。

「杰克醫生,怎麼處理他們?」酷似施瓦辛格的護士長走到杰克醫生面前,沉聲問道,聲音也很像施瓦辛格。

「呃……你們先出去吧,我這里有客人。」

說罷,杰克醫生就帶著納爾遜往病床走去。

「這是19340201,他去美國旅游,結果因為太黑被當作黑奴抓起來了,听說受盡了折磨,嘖嘖。」兩人路過第一個病人,杰克醫生介紹道,「這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也不知道美國人是怎麼對待他們的奴隸的,竟然把一個人活生生逼瘋了。說真的,第一眼看到他,我還真以為他是個黑人。」

「我在北非當過兵!我是在那里曬黑的!」19340201把眼楮從枕頭下面露出了來,委屈巴巴地說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杰克醫生模模他的頭,「我在帶專家過來會診,你安安靜靜睡會兒。」

「他有可能是戰後創傷。」納爾遜開始指點江山。

「戰後創傷什麼。」杰克醫生撇撇嘴,不屑地說道,「他們的部隊進了撒哈拉沙漠,繞了幾個月都沒出來,等到他們跑出來,仗都打完了,听說因為這件事太過丟人,他們的番號都沒了。」

「……」

「這是19351117,」杰克醫生一邊說著,一邊按住那位撲騰著「翅膀」的病人,「他以前是個飛行員,後來飛機出事了,听說是鳥撞到了螺旋槳,然後他就成這樣了。」

「嗚嗚……」飛行員不學野鴨叫了,他突然開始哭起來,嚇了納爾遜一跳,「我有罪,我害死了那一飛機的人。」

「我專門去問過了,緊急情況下跳傘不是你的責任。」杰克醫生撫模著他的後腦勺,柔聲安慰道。

「嗚嗚嗚……我不該去撞那個螺旋槳的……」

「好吧,是我多想了。」杰克醫生站起身來,沖納爾遜吐了吐舌頭,「我還以為他好轉了,他這種情況是自我認知有問題。」

兩人走走停停,納爾遜今晚屬實漲了大見識,他們最終走到了房間深處,那位「魔法師」先生的病床。

「19391012,你再這樣我就只能給你打針了。」杰克醫生威脅道。

「抱歉,大夫。」19391012急忙道歉,「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現在不覺得我會魔法了,您可以讓我出院了嗎?」

「19391012,你別想騙我了。」杰克醫生有些氣急敗壞,「你這樣騙過我多少次了,我說了,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沒有魔法能力了,我們馬上把你放出去!」

「我這次是真的!——」

「行了行了。」杰克醫生轉頭看向正在端詳19391012、若有所思的納爾遜,解釋道,「他這種病人最具迷惑力,除了發病的時候,什麼都正常,邏輯、認知等等都沒有問題,但是涉及到病因就會異常頑固,有覺得自己是蘑菇的,有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人的,還有這位,覺得自己是個魔法師的。」

「巫師。」納爾遜糾正道。

「沒錯,巫師——」

「先生,您是巫師吧!我看出來了!您是巫師對吧!這群麻瓜每天都在折磨我,救救我,救救我!給我一根魔杖!」19391012又開始劇烈掙扎,語速極快地說著,「救救我!我給您加隆,我給您家傳的魔法!救救我——」

杰克醫生低頭捂住他的嘴,一邊不耐煩地喊著護士,然後低下頭惡狠狠地說,「我就知道,你還是死心未改!」

等到護士趕來,他終于輕松下來,一邊欣賞著幾個大漢給19391012打針的場景,一邊對納爾遜說道,「你看到了吧,他太頑固了,一般對這種狂躁的病人,我們只能采取這種方法讓他們不要傷害到別人或者自己。」

「嗯。」納爾遜點點頭,他看到癱軟下去的19391012的病號服滑落,露出領口的紋身,那正是死亡聖器的紋案,「我感覺他其實不像是會傷害人的樣子——我是說如果不這麼關著他的話,甚至除此之外的很多病人,他們沒有攻擊性,為什麼還要抓起來呢?」

「精神病人在想什麼你永遠猜不透。」杰克醫生模出一條不知道什麼水果晾成的干,叼在嘴里,「我們怕擔責任,輕易不敢開出院證明,畢竟精神病不是骨折,你看他好了他就好了,至今還有人覺得我們是教堂追捕魔鬼的異端審判所呢。」

「哈哈,那可真逗。」納爾遜沖著幾個男護士眯起眼楮,「我還以為護士這個職業只有姑娘,男人總是粗手粗腳的。話說你們這十幾個病人只有他們值守嗎?不怕病人跑了?」

「我們算是特殊行業中的特殊行業了,其他地方你基本上看不到男護士的。」杰克醫生解釋道,「我們雖然人少,但是這地方平常沒什麼人來,這個門也很堅固,他們不可能跑的。」

「他們平常在病房里值班不害怕嗎?還是說他們不一個人值班。」

「值班?值什麼班啊?」杰克醫生咀嚼著嘴里的果干,不屑地說道,「又沒有上司監視,我們吃多了才來值班,最多听到響動過來看一眼,我們是來度假的,可不是來出差的。」

「那倒是。」納爾遜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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