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特洛卡的酒吧

「嗯。」納爾遜接過魔杖,鄭重其事地把它捧到手心,他一寸寸地摩挲著這根傷痕累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主人的魔杖,輕飄飄地揮舞著它,在空中挽出一朵朵盛開的花,這個少年眉宇間的糾結和悲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釋懷和篤定。

「納爾!」湯姆目光灼灼地盯著納爾遜,他拿起了自己的那根黑刺李木魔杖,靠在了納爾遜的杖尖上,交疊的魔杖間閃爍起絢爛的火花,「你終于願意面對自己了!」

「你說什麼?」納爾遜垂下頭,看著杖尖激躍的火花蔓延到整個手臂,它似乎也在歡呼。

「你是天才,你不應該被凡人束縛。」湯姆猩紅的眸子里滿是激昂的情緒,「更不應該被渣滓傷害。」

「我就是凡人。」

「不,你不是,你只是不自知。」

「這不重要,」納爾遜抽回魔杖,它的核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他輕輕拿它戳向地面散落的一張稿紙,隨著魔杖的逼近,它如同流水一般扭曲變形,拉長軀干,生長四肢,豐滿羽毛,當他彎下腰,魔杖與紙面真正接觸的一瞬間,一只斗志昂揚的隼張開了雙翼,它用利爪在地上用力一蹬,躍向打開一半的窗戶,緊接著舒展身體,甩掉身上老朽的羽毛,回頭深深望了納爾遜一眼,沖出房間沖向天空,發出戾天的清越叫聲。

「重要的是,我同意你的觀點,我不應該被渣滓傷害。」

……

納爾遜和湯姆走下樓,貝拉靠在沙發上,闔上眼楮發出微不可察的呼嚕聲,湯姆走到一邊拉上了客廳的窗簾,納爾遜走到貝拉身邊,努力不發出聲音,看著姨媽憔悴的睡顏,從茶幾底下拿出一方毛巾被,輕輕地蓋在貝拉身上。

「約納斯?」貝拉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她太疲憊了,可是她卻睡得好輕,一丁點兒動靜都能把她從夢中驚醒,沉重的眼皮努力掙扎著,納爾遜坐在了她的身邊,她的意識終于掙扎著清醒,睜開惺忪地睡眼,虛弱地看向眼前的人,「哦,納爾,是你啊。」

「姨媽。」納爾遜握住貝拉從毛巾被底下伸出的手,「您這幾天受累了,去臥室睡吧。」

「納爾,你餓了嗎?」貝拉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她笑笑,把垂在額前的碎發綰到耳後,又抬手幫納爾遜整理了一下他兩天沒有打理的頭發,「我去廚房給你們做些吃的。」

她扭頭沖著拉好窗簾走到身邊的湯姆笑笑,努力地想要在兩位晚輩的面前表現得沒有那麼脆弱,依舊在掙扎著起身,納爾遜托著她的脊背扶她起來,在沙發上坐直,她有些尷尬地吐了吐舌頭,「姨媽老了。」

听到這話,納爾遜霎那間紅了眼眶,湯姆也繃緊身子,扭過頭不看這邊,納爾遜用手捂住口鼻和半張臉,不住地搖頭,「不,不。您只是累了……去臥室的床上睡吧,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就都過去了。」

他和湯姆一左一右扶著貝拉爬樓梯,就像他小時候貝拉和約納斯教他走路一樣……這一段路太過漫長,仿佛每上一節樓梯,貝拉就會老一歲一樣,等走到了臥室門口,納爾遜才驚恐地發現,一直以來美麗端莊的貝拉眼角早已生出了絲絲皺紋,那一頭烏黑長發的間隙中,早已冒出了一撮又一撮的銀絲。

湯姆走上前打開房間的門,納爾遜一眼就看到椅背上掛著約納斯的大衣、床頭的牆上掛著一副兩人的合影,他趕忙示意湯姆關上門,斟酌著開口,「姨媽,我覺得你要不在我房間睡吧,我那里下午向陽,會暖和很多。」湯姆也在一旁應和著。

「呵呵。」貝拉上前一步打開房門,扭頭對兩人欣慰地笑道,「你們也長大啦。不過,我想和你們的姨父呆在一塊兒,以後可能他就不會常來了。」

她走進房門,痴痴地望著牆上年輕的約納斯和自己,喃喃自語道,「你說是吧,約納斯?」說罷腳下又踉蹌了一下。

納爾遜快步上前扶住貝拉,扶著她躺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湯姆又去拉窗簾了,臨走的時候,貝拉忽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納爾,你要去做什麼?」

「我……」納爾遜正想說些什麼謊話,貝拉的手就從手腕滑落,跌到床上,她已經整整兩天沒有閉眼了——納爾遜把她的手擺好,替她掖好被子,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掩好房門,望向手里捏著一條半透明小蛇的湯姆。

「找到了嗎?」

「找到了。」湯姆隨手把小蛇丟到地上,只見它「砰」的一聲,化作了一根只能看清反光的血色細線,它從兩人的腳下起始,指向房子的大門,湯姆理理袖子,沖他點點頭,「我們只要跟著它走就可以了。」

「嗯。」納爾遜裹緊外套,隨手抓起一頂約納斯的灰色帽子戴到頭上,先行邁開了腳步,湯姆神色一喜,快步跟了上去。

……

「怪不得警察找不到他人。」納爾遜走在街上,解開了風衣的排扣,此刻他們已經穿越了不下十個十字路口,甚至日頭都有些西垂了,不要說波蘭移民的街區了,他們甚至都快走到外星人移民的街區了,他有些咬牙切齒,恨恨地說,「可真能跑啊。」

「老鼠總是擅長逃匿的。」湯姆跟在身後,踢了一腳地上的紅線,它微微顫抖,筆直地指向一間街邊的酒館,他皺著眉頭盯著酒館落滿灰塵的破爛招牌,「我甚至覺得它毫無悔改,這種人實在是死有余辜。」

納爾遜抬起頭,眯起眼楮,輕聲念著招牌上字母不全的名稱︰特洛卡的酒吧。

他把帽子端端正正地在頭頂戴好,又一粒一粒一絲不苟的系好排扣,理了理衣領,大步走向酒館同樣破破爛爛的木門。

和外面街道和店面裝潢的破敗蕭索不同,酒館里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站在門外就能听到里面熱烈的呼喊聲和粗鄙的叫罵聲,不過這其實也在意料之中,畢竟越是經濟蕭索的年景,借酒消愁的人也會越多。

納爾遜伸出手推開那扇破破爛爛的木門,招牌底下的風鈴「叮呤 啷」地想起了,隨著門推開的瞬間,潮水般的聲浪也涌出來,吞沒了兩人,不知道僅憑一間不大不小的酒館,和里面幾十號面紅耳赤的酒鬼,是怎麼發出這種巨大的聲音的。

「這酒館里好臭。」湯姆掩住口鼻,一臉嫌棄地在納爾遜耳畔說道。

「老鼠住在臭水溝里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納爾遜踏進酒館,直勾勾地盯著坐在最里面的圓桌邊,漲紅了脖子和鄰桌對罵的大胡子男人,這是一個胖大的壯漢,舉止粗野,滿臉橫肉,一叢亂糟糟的大胡子和身上的衣服看起來都很久沒打理過了,他咧開嘴,一口發黑的黃牙散發著一股幾米開外都能聞到的臭氣——他的光頭上面有一個紅點,連接著納爾遜腳下踩住的紅線,在納爾遜看到大胡子的瞬間,紅線就繃斷了,不過他已經確定了自己要找的人。

在納爾遜推門進去時,酒館里忽然產生了大概一秒的安靜,在這里醉生夢死的所有人都望向門口,大部分人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地回頭接著和自己的劣質烈酒作斗爭了,有幾個看起來腦子不太好使的則向門口的兩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作為回敬,湯姆舌忝了舌忝嘴唇,向他們露出了更加熱烈的笑容。

「小孩,你們不該來這里。」吧台里擦著酒杯的酒保倒是衣著整潔,他穿著筆挺的三件套,好整以暇地沖兩人開口。

納爾遜看到他,驚詫地挑了挑眉毛,站在吧台前,開口說道︰「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找家長嗎?」酒保放下酒杯,拿起另一個擦拭起來,但是看起來他的毛巾似乎是抹布,酒杯被越擦越髒,吧台邊上坐著的老頭像是听到什麼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好笑嗎?」湯姆伸出一根手指在吧台邊的椅子上抹了一下,抬起手厭惡地拿出一張紙巾擦拭著,睥睨道,「好笑就多笑會兒,反正看起來你也笑不了幾次了。」

「小孩,听好了,我是這家酒館的老板。」酒保放下玻璃杯,正視著湯姆,開口說道,「雖然打小孩是犯法的,但是如果你是來搗亂的,我會狠狠揍你一頓,然後把你丟出去。」

湯姆張了張嘴,看起來對線的仍然強烈,納爾遜上前一步,攔下了他。

「我想請你幫個忙,把那個禿子叫過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最里面桌邊的大胡子胖子,听到這話,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什麼?」酒保懷疑自己听錯了。

「我們是說,麻煩你把那個禿頭的惡心胖子給我叫過來!」湯姆大聲說道。話音剛落,酒館里喝酒的人幾乎都拍案而起,叫罵起來,納爾遜這才發現,雖然他指向的目標沒錯,但是酒館里的人大多數都是發量稀少的胖子。

「小孩,我警告你——」

「湯姆,你知道吸血鬼和巫師誰更厲害嗎?」納爾遜突然說起了怪話,湯姆也沒反應過來,楞道,「誰?」

「拿魔杖的厲害。」納爾遜說著,一邊解開衣領露出魔杖,他轉向酒保,咧開嘴笑道,「吸血鬼先生,我無意違反保密法,我有私事找那個胖子,希望您不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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