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園之中,安虎盤坐在地板上,目光緊緊盯著對面的酒樓,這是寧不器交待給他的任務,所以除了吃飯、方便之外,他基本上都是一動也不動。
院子里傳來一陣的唱戲音,老人的聲音依舊難听至極,安虎低頭看了一眼,伸手撓了撓頭,一臉難受的表情。
寧不器走進院子的時候,老人這才收了聲,好在這一次他沒有穿戲服,倒不至于過于古怪。
「你來了?早上我問那個傻大個,他說你出去辦事了,我等了大半天了……走了,昨天我依著你的方式炒出了白茶,你來試試看。」
老人拉起寧不器就朝里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這白茶炒完之後果然很香,褪去了綠茶的苦,但卻又不像是紅茶那麼沖,真是不錯。」
一樓的茶室中,老人為寧不器倒了茶,他喝了幾口,這才點了點頭道︰「不錯!只不過發酵時間太短,一天遠遠不夠,喝起來都沒有發酵的感覺。
而且葉子太大了,最好用今年的新茶來做,只取芽頭,通常來說,綠茶以清明前的茶為好,就叫明前茶,之後的春茶,適合白茶、紅茶等。
至于黑茶那倒是不挑剔,秋茶也行,當然了,明前茶的價值肯定要大于明後茶,而且差別相當大,這還是在北方,若是在江南,還有最頂尖的雨前茶。
雨水季節已經到了,江南的茶樹開始生芽了,這個時候的茶葉制成綠茶,當真成是真正的回味無窮。」
「妙啊!沒想到茶葉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公子真是妙人!」老人眉飛色舞起來,接著又嘆了一聲︰「只可惜啊,大唐位于北方,要想去江南一帶的楚國與越國幾乎不可能。」
說到這里,他咬了咬牙道︰「公子若是有機會去楚國和越國,記得幫我帶一點雨前茶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嘗嘗。」
「江南的茶肯定比北方的茶要好喝一些,茶這東西還是有地域性的,正如晏子說過的‘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
這是由方方面面的原由造成的,比如雨水、氣候、陽光之類的,若是我有機會去楚越兩國,一定會幫夫子帶一些茶回來。」
寧不器應了一聲,老人樂呵呵笑了笑︰「好!今天一早我得了兩條黃河金鯉,一會兒讓人烹制了,晚上我們一起吃。」
「那就多謝夫子了!」寧不器拱了拱手。
老人回了一禮,贊道︰「公子的茶道已經是登堂入室了,在這方面公子就是我的老師!對了,還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寧大膽!」寧不器應了一聲。
老人一怔,一臉異樣地盯著寧不器看了幾眼,這才贊道︰「怪不得了!原來你就是寫出了《將進酒》的寧大膽啊!
趙學爾對你傾情,你又為煙塵六家的月柳閣寫了一首名傳千古的詞,又編了舞、寫了曲,被人譽為大唐第一才子!
真沒想到,你不僅才華橫溢,在博學方面也可以說是古今未有,寧公子,這茶園一直沒有取名,不如你取個名?順便題字?」
「夫子,其實我也沒你說得那麼厲害,也是一介凡人而已!」寧不器笑了笑,不亢不卑,接著話鋒一轉︰「不知夫子貴姓?」
「康無為。」老人應了一聲,接著爽朗地笑了起來,伸手一拍桌子道︰「寧公子,不如我們結拜吧,我痴長你幾歲,以後叫一聲大哥就好了!」
寧不器怔了怔,這人當真是豪邁,只是這樣的性格當真是讓人歡喜,思索時,康無為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麼,瞧不上老頭子?」
「小弟見過大哥!」寧不器連忙起身行禮,心里卻是在琢磨著,這結拜對于他的後代來說也不見得是好事啊。
一如他和樓子初這樣,因為楊元慶和樓有道的忘年之交,樓子初的心中始終有點障礙,不肯妥協。
康無為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扶起寧不器,點了點頭道︰「二弟,你真是有福氣,趙學爾那丫頭當得起大唐第一美女了!」
「多謝大哥,小弟現在還有點事要去處理,就不陪大哥了,茶園的名字和題字回頭我再想想。」寧不器一臉尷尬,好在他本來在家中就排在老二,這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康無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二弟去忙吧,記得晚上回來我們多喝幾杯,這個季節的黃河金鯉可是很難得的。」
寧不器轉身離去,目光中透著幾分的無奈,一路上了三樓,進入安虎房間時,他扭頭看來,接著低聲道︰「殿下,似乎沒什麼動靜。」
「估計也快了,余子寧等不及了,余光照的證據已經確鑿了,現在要等的只是追蹤布局的人,隨時都可以定罪了。
這樣的罪,只要定了之後就會處斬了,所以余子寧才會求到甜兒身上,甜兒沒有答應他,他也無路可走。」
寧不器應了一聲,隨後坐下,安虎點了點頭,再次回正身子。
兩人也沒說話,直到夜色昏沉之時,對面的酒樓中走入了一道身影,匆匆忙忙,雖然掩飾了身形,還戴了一頂帽子遮住了臉,但寧不器卻是相當肯定那就是余子寧。
「來了!安虎,過河,潛伏下來,等到刑部的人動手後再伺機動手,萬一刑部的人攔不住的話你就出手,絕對不能走月兌任何一個人。」
寧不器低聲道,安虎背起斬馬刀,大步離開,走出茶園時,他從一座橋上走了過去,潛伏在酒樓的暗影處。
回水河上有著好幾座橋,外城區最多,這自然是為了方便通行的車馬。
寧不器身形一晃,自窗子跳了出去,有如一只水鳥一般,在河面上輕輕點了點,直接躍過了河。
河面上蕩起了微微的漣漪,有如魚戲一般,這樣的手段只有頂尖高手才能使出來,除了速度之外還有對于內勁的運用,非內家高手不可為。
整個過程極快,快到幾乎讓人看不清的地步,他再出現時已經到了酒樓的頂端,站在屋檐上,身形一垂,頭下腳上,腳背勾著檐角,目光落在酒樓之中,搜尋著余子寧的身影。
酒樓一間包廂之中,余子寧摘下帽子,抖了抖身上的雪,這才安排人上茶,隨後坐在那兒靜靜等著,臉上浮動著焦急,隱約還伴隨著瘋狂。
半個時辰之後,包廂的門被推開,一道全身籠在斗篷中的身影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人,高大至極,但身體也籠在斗篷中。
當前一道身影坐下,那道高大的身影站在第一道身影之後,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余子寧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