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照亮了幽暗,帶來幾分暖意,這是在第一關之中,雪已經停了,之前的積雪因為這場大火也都化了,所以到處干干淨淨,石板路似乎依舊泛著余火之後的溫熱。
寧不器明天就要離開了,張是非用這樣的方式來送他,此時張是非、格魯、陸飛和許多將領坐在他的對面,他的身體兩邊坐著阿離和安虎,外圍則是許多的戰士。
楊望北已經回去了,他不宜在這邊多停留,更何況寧不器南下時還會去一次極北城,所以他沒打招呼就走了。
樓子初沒有出現只是因為以她的姿色實在不太適合出現在這里,那樣一定會過于引人注目。
每個火堆上都架著一只整羊,香味四溢,張是非揚聲道︰「殿下回歸上京,我們這些粗漢子也不會別的,就跳一曲北境的行軍舞吧,為殿下壯行。」
陸飛從一側取出一把馬頭琴來,輕輕拉著,琴音回蕩,透著蒼涼,一大群士兵起身,圍著篝火跳起了舞。
舞很簡單,帶著幾分粗獷,這是來自于北境草原的舞蹈,落神澗與北境極近,所以這些士兵也學會了這樣的舞蹈。
寧不器在北境多年,常見這樣的舞蹈,看著一群漢子跳來跳去,簡易的動作中透著力與美,他不由勾著嘴角,帶著淺笑,暫時放下了所有的心緒。
馬頭琴奏出來的曲子也很簡單,只有幾個音符,透著草原的荒涼,一曲終了,寧不器贊了一聲︰「陸飛,你還會拉馬頭琴,當真是不簡單!」
「我這是在草原上跟著一位老牧民學的,在草原中有幾處交易場所,我們經常會帶著物資過去交易,有一次我結識了一位老牧民。
當時他拉著馬頭琴,聲音很蒼涼,我听著不錯,就跟著他學了一段時間,不過也沒練到很好的地步。
據那位老牧民說,放眼整個北境,也只有幾人能拉馬頭琴,這是剛剛發明出來沒多久的樂器,沒想到殿下卻是認識。」
陸飛樂呵呵道,旋即醒悟過來︰「我忘記了,殿下在北境十年,對北境的熟悉應當遠在我之上,那我斗膽問一聲,要不請殿下為我們拉一曲?」
所有人一怔,接著張是非舉起手道︰「請殿下為我們拉一曲!」
「請殿下為我們拉一曲!」所有人同時說道,聲音混雜在一起,熱情高漲。
阿離看著寧不器,也嬌聲道︰「請殿下為我們拉一曲!」
陸飛沒等他說話,直接笑嘻嘻起身將馬頭琴遞到了寧不器的手里,他眯著眼楮想了想,伸手接了過來,調了調弦,拉了一曲《草原》。
馬頭琴是一種比較奇特的樂器,既有小提琴的高亢明亮,又有二胡的那種柔美流暢,音質蒼涼遼闊,他拉的這一曲可是比陸飛拉的那首曲子完整多了。
聲音傳遞著,整片空地上驀然靜了下來,只有篝火發出的「嗶啵」音,那是枯柴燒斷時的聲音,迎合著琴曲,越發蒼茫。
阿離的目光在火焰中很亮,緊緊盯著寧不器,看著白衣男子,整個心都被琴曲勾起。
後方的宅子之中,樓子初隱在門口的暗影處,看著寧不器瀟灑地拉著琴,目光中生出幾分的自豪感,喃喃低語︰「器兒真是厲害啊,這就是真正的才子!」
一曲終了,寧不器放下馬頭琴,順手遞給阿離,讓她還給陸飛,陸飛連忙道︰「殿下當真是曲中高手,甚至比那名老牧民還要厲害,這首曲子更是難得,所以這把琴就送給殿下了,回頭等我去草原交易物資時再買一把就是了。」
寧不器點了點頭,阿離把琴抱在懷中,低聲道︰「這曲子太好听了,以後殿下要經常拉給我听……還有子初姐姐……」
「殿下明日一早就離開了,老夫一定會好好守著落神澗,不負殿下立下的不世之功!」張是非一臉認真地看著寧不器。
寧不器聳了聳肩︰「那一切就拜托給張叔了,這羊可以吃了吧?」
一群人笑了起來,寧不器對著阿離輕輕道︰「切一條羊腿給樓姨送去,就要前腿吧。」
阿離應了一聲,起身切了一條羊前腿,只切了上面一截,放在盤子里端著,轉身就走。
前腿的肉要比後腿女敕一些,後腿的精肉過多,而前腿肥瘦相間,所以適合用來烤制,烤制之後,肥肉化油,融入了瘦肉之中,吃起來又女敕又香,自然更加好吃。
安虎為寧不器切肉,一群人慢慢吃著,一邊吃一邊喝著酒,場面越發熱鬧,格魯借機湊到了他的身邊,低低道︰「殿下,定北軍的軍心已經定了,我想再操練幾個月,等到草原化凍之後,帶著他們進入草原。」
「以戰養戰!是個好主意!」寧不器先是怔了怔,接著點了點頭。
格魯認真應了一聲︰「殿下,此後余生,我都是殿下的人,我能走到這一步,殿下給了我極大的助力,所以我想回草原是為了建立一個強大的部落,這對殿下更加有用。
落神澗這兒有著張將軍守著就可以了,正好虎落部勢弱,我的身份除了殿下之外沒有別人知道,我可以借機回去收攏虎落部的戰士,借此月兌離漢水部。」
寧不器一怔,沉默片刻,接著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只不過一萬騎還是少了些,要回去沒問題,你可以找烈火部合作。
草原五部之中,漢水部必不容你,畢竟你曾經是卓依的人,她不會容忍背叛,金狼部的狼主心智過深,不宜合作,丹山部與烈火部都合適,只是我與烈火部的薩滿有些交情。
一會兒我就修書一封,你回頭去找烈火部薩滿,暫時與他們合作,不過你還需要投名狀,那就和漢水部打一場,奪了他們的牛羊,不需要多,三千只就好。
這樣的話,烈火部一定會接納你,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漢水部奪了烈火部整整三千只羊,這個仇一直沒報呢。
漢水部最近也沒有精力來管你,丹山部應當已經出兵了,這一戰若是失利,對漢水部的名聲總有些影響。」
「好,一切都听殿下的!與漢水部為敵就是最好的機會,我可以順利月兌離漢水部,既然總要與卓依狼主結仇,那麼多搶三千只牛羊也不算什麼。」
格魯點了點頭,寧不器微微一笑︰「這點小小的摩擦不算什麼,但足夠讓北境知道你已經獨立了。」
「殿下,喝酒!」一側傳來一把豪邁的聲音。
寧不器扭頭看了一眼,這是張是非麾下的一員大將,他看向寧不器的目光中透著說不出來的崇拜,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不喝。
喝了一杯之後,余下來的人都來敬酒了,寧不器來者不拒,這一戰,他在這些人心中的地位變得的確是有些不同了。
寧不器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隱約間浮起醉意的時候,他生出恍惚,眼前的喧囂已經遠去,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一世。
他站在講台上為學生們講課,看著那一張張生動的臉,他不免心生自豪。
下一刻,有人在他的肩頭拍了拍,他回過神來,扭頭看去,阿離粉女敕的臉湊在眼前,燦爛一笑,映著火光,牙齒雪白整齊,明媚入心。
「殿下,你醉了。」阿離低低道。
寧不器應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楮,心中卻是浮起幾分的堅韌,他已經不在前一世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此去上京,生死未知,但他一定得活下去,只為看到希望,看到未來。
第一卷終,下一更正式進入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