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之花烈在草藥之外,還特意制作能夠讓人寧神的香,點燃會散發出梟梟青煙。
黑木坐在房間里面,聞著香味,頭疼感緩和不少,腦中沒有睡意,心神變得寧靜。
工作上的事務拋下,有關日番谷的指導,也拜托給卯之花烈。
畢竟是他收下的小弟,自己沒時間指導,只有交給隊長了。
中午,晚上。
房間中央的燈籠花亮起光芒,香燒到底部,再也無法維持屋內的香味,讓淡淡的清香逐漸變得稀薄。
黑木伸一個懶腰,「關燈。」
燈籠花的光芒消失,黑暗籠罩屋內,他重新躺下,合上眼,準備好好應付暴君。
身體再次涌現出失重感。
黑木沒有驚慌,穩穩落在大廈天台,空曠而無人的城市,遠處的大火山。
灰蒙蒙的天空。
不論是看幾遍,都會讓人覺得單調,枯燥。
若是在這里居住很久的話,心理變態也是能夠理解。
他腦子里轉著雜七雜八的念頭。
暴君無聲浮現在側面,手一揮,一把斬魄刀插在他腳邊,「真高興啊,您看我的眼神是那麼專注。」
黑木拔起刀,「不用那麼多廢話,做到什麼程度才算是打倒你?」
「用你的刀貫穿我身軀,就算你贏。」
她紅唇輕啟,精致的臉龐浮現出狂氣,「不過你是沒這個機會。」
話到尾音,黑木搶先一步上前,揮刀。
她輕飄飄一退,一繞。
側面。
黑木身子停止往前,腳一轉,身子轉向左邊。
當。
兩把斬魄刀相互踫撞,勁風呈圓形擴散向外,天台沒有崩塌,僅僅是龜裂。
「呵呵,不錯,就是要這樣。」
她嘴角揚起,眼眸仿佛燃燒著一團火,讓倒映在眸中的黑木被那股狂熱火焰焚燒。
黑木抿嘴,沒有說任何話,一腳踹向她月復部。
她往後躲閃。
黑木順勢加大刀身力量,突破她的防線,一刀砍在她肩膀,血從肩膀 出。
她人退到三四百米外。
黑木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幾乎是在瞬間逼近。
她抬手,凝結出一層高高的靈子盾。
砰,刀鋒劈在盾身,讓沒有縫隙的盾身裂開一道道縫隙。
「不使用聖別的話,果然是打不贏您啊。」
她輕聲說著。
黑木臉色陰沉道︰「你這是耍無賴!」
「都說了,您是沒有機會贏我。」
她沒有在意黑木的指責,心念一動,整個精神世界的天空下起一場雨。
那是淡藍色箭矢形成的光之箭雨。
避無可避。
黑木怒吼著揮刀,砍斷一根,兩根,三根,自身之外,所有高樓大廈都讓神聖滅矢炸成廢墟。
轟鳴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發麻,爆炸產生的高溫包圍這個狹窄空間,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箭如雨下,連一秒的間隙都不給人。
僵持數十息,黑木終于無法堅持,不單是上面,左右前後也紛紛涌現神聖滅矢。
「混蛋!」
轟隆,在一聲聲巨響之下,黑木失去了意識。
渾渾噩噩間,他察覺到口渴,意識逐漸恢復,頭疼欲裂,這次的反應比上次更夸張。
「呃。」他睜開眼,沒有看到形狀怪異的燈籠花,是純白的天花板。
「黑木,你總算是醒了。」
螢驚喜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黑木扭頭,發現自己待在四番隊的病房之內,眉頭微微皺起,道︰「我睡了很久嗎?」
螢點頭,一臉憂心道︰「你睡了四天,怎麼叫都叫不醒,卯之花隊長說你是在修行卍解,這是正常反應,讓大家不用擔心。」
看著螢消瘦的臉龐,滿是血絲的瞳孔,黑木明白,對方沒少擔心自己,「抱歉,讓你擔心了。」
「算啦,別說那些道歉的話,我只想知道,你成功沒有?」
螢不在意他的道歉,只想知道他到底成功沒有。
黑木面上流露出一絲苦笑,如實道︰「抱歉,可能沒有那麼順利。」
螢暴躁的脾氣沒有發作,很溫柔道︰「沒關系,你是天才啊,和我,和修兵不同,你總是能戰勝困難,這次也會和以前一樣,對不對?」
「嗯,說得也是,我是不會那麼輕易認輸。」
黑木斗志未消,能不能贏,那是另一回事。
不能使用鬼道和斬魄刀能力,僅僅是瞬步和斬術,想要抵擋無窮無盡的神聖滅矢。
真得有可能嗎?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和他的斗志無關。
螢看出他沒有往常的自信,神情愈發擔憂,卻沒有開口說出來,反而問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我不覺得很餓。」
黑木搖頭,月復內沒有饑餓感,多半是灌入什麼營養藥劑,保證他昏迷時的身體健康。
在這樣的情況下,進不進食都無所謂了。
螢很耐心道︰「藥終究是藥,還是要吃點食物,才能補充營養,想吃什麼?」
「呵呵,螢,你看起來真是有媽媽的樣子,孩子的名字決定沒有?」
「還沒有,修兵總是忙,我也想不到好名字,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抱歉,我現在想不到什麼好名字。」
「都說了,不要一直給我道歉啊!我們相處那麼久,你可不是這麼有禮貌的人!」
螢暴躁地吼一句,手狠狠錘在床邊。
失去摯友的無力和恐懼,讓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暴躁,想要發怒,想要對方和以前一樣,頂嘴,氣自己。
黑木很想安慰她,偏偏眼皮子很沉重,腦子疲倦到說不出其他話,「抱歉,螢……」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二月六日,傍晚。
落日的余暉照在窗框,連帶著屋內被渲染上一絲紅暈。
黑木幾乎是強忍著頭疼,過了很久,才能睜開眼,視線依舊純白的天花板。
他又一次失敗了。
「黑木君。」滿含哭腔的聲音涌入耳中。
虎徹勇音握住他冰涼的手,似乎想要將自己身體的溫暖傳過去。
黑木側頭,看著她消瘦的臉龐,紅腫的眼眶,心里涌現出一股愧疚,「抱歉,讓你擔心。」
「沒事,你醒過來就行。」虎徹勇音再次用力握緊,眼淚止不住往外涌出。
這次是睡了一個月。
她的心像是要碎成一片片,又什麼都無法做,「黑木君,你是不是贏了?」
「抱歉。」
「沒關系,輸一兩次而已,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嘛,事不過三,你一定會沒事,螢和修兵都說要等你給孩子取名。
最近螢的孕吐反應更嚴重,她無法陪在你身邊,讓我向你說抱歉。
隊長一直在真央圖書館尋找辦法幫你,不行的話,她打算申請查閱大靈書回廊。」
虎徹勇音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淚水流過臉頰,滴落在黑木的手腕,「所以你一定會沒事,不要說這些喪氣話。」
黑木不是想要喪氣,是真得打不過,斬術的話,他能利用經驗穩壓對方一頭。
就是聖別太變態,每次一用出來,戰斗的局勢會徹底改變,形成一面倒。
他無法突破密集如雨的神聖滅矢,不得不考慮後面的事情。
死神的劇情被他搞得一塌糊涂,藍染提前離開,可一護連精子的狀態都談不上。
他死了,誰能應付藍染?有哈巴赫?
「將我的身體交給涅繭利,讓他好好研究,條件就是,成果要分享給浦原喜助。」
黑木思來想去,能夠托付的人選就是兩個,一個是涅繭利的黑科技,一個是浦原喜助的黑科技。
「不要,請不要用這樣交代後事的語氣和我說話。」
虎徹勇音泣不成聲。
「勇音。」黑木語氣加重,手反握住她的手,「一定要記著,我昏迷後,立刻送往技術開發局,真醒不過來,尸體也不要下葬,讓涅繭利折騰吧。」
「我不要,黑木君,你不要死啊。」
「勇音,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黑木猛地一咬舌尖,讓自己不要入睡,緊緊盯著她。
虎徹勇音視線讓淚水模糊,什麼都看不清,只能從他的語氣听出堅決,心如刀絞,「好,我答應你,黑木君。」
「抱歉,讓你接受這麼為難的事情。」
黑木心神一松,倦意如潮水涌來,眼皮再次合上,隱約間似乎听見更悲痛的嚎哭。
八月六日,夜。
柔和月光從敞開窗戶照下,照出一個銀色方框,屋內其余地方,陷入一片黑暗。
黑木睜開眼,頭沒有那麼疼,微微一側,能看見趴在床邊的虎徹勇音。
自己沒被送往技術開發局?
黑木心里有些惱怒,可看著瘦得能看見骨頭的虎徹勇音,沒有辦法發火。
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未免太過殘忍。
呼。
無聲間,屋內多出一人。
「卯之花隊長。」黑木扭頭,看向站在黑暗那邊的卯之花烈,「能不能將我送到技術開發局那邊?」
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使用瞬步,靈壓如風中的燭火一般。
卯之花烈輕聲回答道︰「不用,你上次昏睡過去,就已經送到技術開發局,七月中旬,涅隊長將你送回來,說是等你死後再送過去。」
「是嘛,是我誤會勇音了,等她醒了,替我向她道歉。」
黑木沒有叫醒勇音的想法,想要讓她好好睡一覺,看她的樣子,就能瞧出這段日子是多麼累。
「一句道歉哪里夠,她天天都在為你祈禱,連流魂街那些神靈都相信,積蓄都讓那些騙子騙光了,朽木也給了她不少錢。」
黑木有些驚愕道︰「為什麼不阻止她?」
「我們無法阻止她,也不知道如何阻止。或者說,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應不應該去阻止她。」
卯之花烈輕輕握住黑木的手,冰涼,無力,這是靈壓在枯竭的證明。
她有信心治愈身體上的頑疾,連浮竹十四郎那種絕癥,也能盡力拖延。
唯獨在精神方面的死亡,她沒有任何辦法,連暫緩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黑木滑向死亡的深淵。
在她漫長歲月里,見識過太多的死亡,卻從沒有浮現出現在的情感。
讓她是那麼痛恨自己的無力,拼盡全力想要挽救,最後還是什麼都無法做到。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還能保持住絕對的理性?
「抱歉,黑木,我幫不上忙。」
「真是少見啊,隊長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你不用自責,是我太弱了,連自己的斬魄刀都打不過。」
黑木面上流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精神狀態和前三次蘇醒不同,似乎沒有任何頭疼,讓他能夠說更多的話。
「卯之花隊長,是我該向你說抱歉,辜負你對我的期待。」
卯之花烈輕聲詢問道︰「你打算放棄嗎?」
「不,我最後要努力一把。」黑木不會放棄,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而不是直接投降,等死。
「那你就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繼續奮戰吧,你贏了,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
卯之花烈溫聲鼓勵他。
「是嘛,那我更不能死了。」
黑木面上露出笑容,道︰「幫我和白哉說一聲,讓他別那麼傲嬌,好好和露琪亞談談。
劍八的話,替我說聲抱歉。
螢和修兵,告訴兩人,孩子的名字還是要自己想,等等,螢應該已經生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卯之花烈握緊他的手,柔聲回答道︰「是女孩,名字還沒有取,說是要等你醒來幫忙。」
「哈哈,還是讓他們去煩心吧。」
黑木輕笑,這麼短的時間,也取不出什麼好名字,「真央靈術院那邊,嘉蒂絲和空鶴,要向她們說煙花真得很好看,那晚我過得很開心。」
「是啊。」煙花祭過去大半年,卯之花烈依舊能回想起那個歡笑的夜晚。
當時誰能想到,那會是最後的狂歡。
「還有日番谷,以後能不能麻煩隊長幫我代為教導?」
「嗯,沒問題。」卯之花烈繼續附和,在這個時候,他說什麼要求,她都不會拒絕。
「碎蜂……也要向她道歉,勇音……隊長……」
黑木後面的聲音越來越低,如夢話,連話都說不清,直至停止,再次陷入沉眠。
過去殺人如麻,心比鋼鐵還要硬的女人。
此刻也忍不住流出一滴眼淚。
「你要贏啊。」
卯之花烈用近乎祈求的語氣喃喃。
擺滿病房的神位,那些所謂的神靈能听到祈禱嗎?
一個月後,黑木的靈壓徹底從靈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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