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節 蹲守

作者︰黑天魔神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已經是第三次換樹了。我們雖說是事業單位,上面有撥款,可換的次數一多,誰也受不了啊!上面還要問責,到底是什麼情況。」

看著吳超平和王偉滿臉無奈的樣子,虎平濤理解地笑笑,問︰「那你們覺得,這事兒會是誰干的?」

行業不同,對事務的看法和著眼點就不一樣。

吳超平轉過身,看著人行道對面那些臨街經營的商鋪,壓低聲音︰「應該是他們……或者……他們當中的某一個。」

「為什麼?」虎平濤問。

吳超平解釋︰「前年我們剛開始栽樹的時候,就有人過來制止。說我們在街邊栽樹,擋了他的門面。」

虎平濤不由得搖頭︰「還有這種說法?栽種行道樹是市政工程,他憑什麼阻攔?」

吳超平道︰「這一段的人行道特別窄,南邊是居民區,紅線不能退。這些年車輛新增越來越多,市內道路擁擠。你看那邊的公交站台,原先是設在路邊的,後來整改的時候就移到馬路中間,側面讓出來做非機動車道。空間就這麼大,只能壓縮人行道,整體後移。以前行道樹和商鋪之間的距離大概在六米左右,現在縮了一半,越來越窄。」

這麼一說,虎平濤就明白了。

「行, 這事兒我記下了。」他點頭做著筆錄︰「你們還有別的建議和線索嗎?」

吳超平苦笑著搖搖頭︰「要說線索……這個還真沒有。雖然我們的水車每天早晚都會過來澆水, 但晚上就沒辦法對這一帶進行監管。就連剛才我說的那些,也只是我個人猜測。」

王偉道︰「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打一一零報警。這段路上的行道樹已經換過三次了,栽下去就死,一方面是耗費資源, 另一方面我們也被上面問責了好幾次。市民打電話投訴說這一帶的行道樹長勢不好, 我們只能檢查反饋。來來回回,兩條腿都快跑斷了。」

「如果是因為移栽技術問題導致樹木死亡, 那沒說的, 該怎麼罰我們都沒二話。可現在的問題是有人故意搞破壞,這就很令人惱火。」

「說句不好听的, 我們干綠化的跟你有仇嗎?」

虎平濤對此很理解, 他抬手拍了拍王偉的肩膀,勸道︰「干什麼都難,想開點兒。這事兒我記下了, 回頭做個調查,有結果的話我打電話通知你們。」

……

回到所里,虎平濤給王雄杰打了個電話,匯報情況。同時提出要求︰希望得到刑警隊的配合,調看金平路相關路段的監控錄像。

這事兒查起來不難。畢竟現在跟以前不一樣————滿大街都是監控攝像頭,它們是降低犯罪率的保證。

譚濤指著定格的監控畫面︰「這是我們篩選出來的目標。連續兩天晚上, 都是半夜三點以後出現。你看她的動作, 從一棵樹底下走到另一棵樹底下,他手里拿著東西,我估計是刀子。正常人誰也不會蹲在樹根下面那麼久,除非是割樹皮。」

畫面上的是一個女人。拍攝角度是背面。她的穿著打扮偏于中性————牛仔褲, 夾克衫,跑鞋……最明顯的性別辨識特征, 是一頭卷曲的波浪長發。

她戴著口罩,還戴著一副很大的墨鏡。路燈明亮, 為她提供了足夠的光源。

虎平濤點點頭︰「可以確定就是這家伙干的。削掉樹皮,破壞形成層, 那樹就沒救了。」

譚濤道︰「今天下午我帶人去金平路走了一趟。那段全是商鋪, 作案者肯定是那些商家其中之一,作案動機也說得過去————行道樹擋住了他們的鋪面, 減少了客流量。」

虎平濤用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點了幾下︰「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確定作案嫌疑人。」

譚濤皺起眉頭︰「把那段路上所有經營者抓起來問一遍……這肯定是不行的。一來打草驚蛇, 二來容易被蒙混過關。說到底,咱們手上出了監控錄像, 沒有更多的證據。偏偏這家伙還是個難對付的, 監控壓根兒沒拍到她的正臉。」

虎平濤思索片刻︰「這事兒要說難也不難,只是咱們要辛苦一下。」

譚濤心領神會︰「你的意思,是讓綠化部門那邊配合行動?」

虎平濤點點頭︰「雖然金平路已經連續更換了三次行道樹,可栽下去的樹無論是被人故意破壞還是自然死亡,換樹這事兒都得繼續。我跟區綠化處那邊聯系過了,吳超平說下周三工程隊入場,當天更換死樹。」

譚濤問︰「那咱們從下周三晚上開始, 對那一帶加強巡邏?」

虎平濤聳了聳肩膀︰「只能這樣了。沒辦法, 這是我們的轄區。」

……

星期三。

上午的時候,虎平濤帶著王貴, 特意順著金平路沿街巡視。

巨大的吊車停在路邊,綠化工人用鋼纜栓在死亡行道樹的樹干上,隨著機械臂發力, 整棵樹被輕輕松松拔起,吊運放在旁邊等候已久的貨車上。

全程機械操作,綠化工人負責將放入樹坑的新樹扭轉角度,撒上生根粉和硫磺粉,填土澆水,最後安裝撐木將樹體穩固,綁上系帶。

看見帶著警徽的電動車駛到近前,吳超平連忙走過去,與虎平濤打了個招呼,壓低聲音,誠懇地說︰「虎所長,這樹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虎平濤笑著安慰他︰「我已經安排好了,加強夜間巡邏。」

「謝謝!」吳超平有些感慨︰「其實換樹這事兒不麻煩, 可畢竟是花國家的錢。我是真搞不懂這些人的心理, 好端端的樹,你干嘛要把它弄死啊!」

虎平濤道︰「你先忙吧!回頭有消息我通知你。」

……

夜深了。

金平路中段有一個崗亭。虎平濤與交警部門打過招呼, 最近這段時間晚上借用一下。他安排孟輝從晚上八點以後就換上便裝離開派出所, 悄悄進入崗亭,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仔細觀察馬路對面的這排商鋪。

這一段總共有五家服裝店,一家女乃茶店,一家餐飲店。

服裝店都很小,臨街鋪面幾十平米的那種。小規模經營,從批發市場拿貨,賺取中間差價的那種。價錢不算貴,針對客戶以中低端收入群體為主,主要是女性。衣服裙子價位在一、兩百元之間。

女乃茶店是個品牌加盟店,生意只能說是一般。據虎平濤觀察,這一帶客流量不大,周邊居民年齡偏大,購買不高。照這樣繼續下去,女乃茶店關門是遲早的事。

餐飲店也是連鎖品牌,福佳樓。據說走的是傳統滇味路子,主要針對受眾是美團客戶,「黃燜雞米飯」的那種。

虎平濤交給孟輝的任務很簡單————記錄這幾家商鋪的關店時間。從晚八點開始,至十點,每隔一小時與自己聯系一次,報告情況。

十點以後,至十二點,半小時聯系一次。

這是個清閑差使,不用記錄進出商鋪的各色人等,只要看著這些商鋪什麼時候關門就行。

這一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商業區,也沒有形成規模化的夜間集市,商鋪一般在晚上九點以後就開始打烊。

孟輝已經在崗亭里連續觀察了好幾天,對面的商鋪關門時間已經形成規律︰九點十分左右,店里就關燈熄火,無論店主還是店員,紛紛換裝出來,拉下卷簾門,離店歸家。

每天最早收攤的是女乃茶店。那家店的生意不好,有幾天八點半就早早關門。

收攤最晚的是「福佳樓」。這家店生意很不錯,門口經常停滿了等候接單的跑腿騎手,即便是隔著馬路也能聞到從對面傳來的飯菜濃香。

有時候十一點多打烊,有時候十二點以後才關門。

無論女乃茶店、餐飲店,還是服裝店,所有商鋪都是臨街的,面積不大,沒有二樓進深的那種。

因為面積小,這種商鋪沒法住人,就連晚上住在店里的工人也無法安排床鋪。

九點鐘的時候,孟輝打電話給虎平濤︰「所長,一切正常。」

虎平濤問︰「服裝店和女乃茶店都關門了嗎?」

孟輝道︰「女乃茶店關了,服裝店還有兩家沒關。」

虎平濤道︰「繼續觀察。」

十點鐘,孟輝打來電話︰「服裝店全都關了。老樣子,還剩下「福佳樓」。」

二十多分鐘後,孟輝再次打電話過來︰「所長,福佳樓那邊熄燈了。」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古怪,虎平濤听著也感覺不太對勁兒。

福佳樓生意很好,尤其是這個鐘點,很多人喜歡在網絡上訂宵夜。按照孟輝之前的觀察記錄,福佳樓往往要營業到十一點以後。

「熄燈?」虎平濤听出了孟輝話里的另一層意思︰「有人留在店里沒出來?」

「是的。」電話那端傳來孟輝略帶興奮的聲音︰「所長,我覺得今天晚上肯定要出事兒。你們趕緊過來吧!」

……

十多分鐘後,虎平濤帶著王貴趕到現場。

他沒開電動車的警燈,車子剛開到背面的巷子轉角就停了。虎平濤和王貴步行繞了個圈,從側面進入交通崗亭。

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馬路對面的「福佳樓」已經關上店門。透過底部和邊緣的縫隙,可以看到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虎平濤壓低聲音問︰「店里還有人?」

孟輝點點頭,板著手指數道︰「我打听過,這家店總共有四個人。一個廚師,兩個伙計,還有一個是老板。店主姓王,叫王凱。店面很小,只能放六張桌子。平時王凱主持生意,忙的時候就兼做服務員。」

這些情況虎平濤都了解過,也很清楚。他皺著眉頭注視對面︰「他們今天怎麼收這麼早?」

孟輝道︰「我也覺得不太對勁兒。所長你給我安排任務以後,我前幾天就穿著便裝過去,買了份飯。王凱這人看起來還是挺老實的,很忠厚的那種。他家的飯菜味道不錯,賣的價錢也不貴。」

王貴問︰「今天收的早,會不會是他家里出什麼事兒了?」

孟輝搖頭︰「我在這邊用望遠鏡看著呢!福佳樓那邊是通透式廚房,從外面能看得很清楚————廚師走得最早,還不到十點就熄火了。兩個伙計跟著王凱在里面抹桌子打掃衛生,中間還有好幾個路過的好像是問賣不賣飯,看樣子是都被拒絕了。」

虎平濤問︰「你的意思是,兩個伙計現在已經走了,王凱還呆在店里?」

孟輝回答︰「他一直沒出來。」

虎平濤笑了一下︰「這就有意思了。今天上午剛換的樹,福佳樓的老板就提前打烊……好吧!咱們辛苦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

三個人輪流值守,也不算太累。

半夜兩點多的時候,沉睡中的虎平濤被孟輝叫醒︰「所長,有情況。」

剛眯了一會兒的虎平濤連忙翻身站起。

外面馬路上燈光明亮,從對面看不到崗亭里的狀況,可是從這里卻可以清清楚楚把外面看個明白。

「福佳樓」的店門是網格伸縮式的,已被拉開,一個穿灰色外套的男子蹲在路邊的行道樹下,正忙碌著什麼。

虎平濤很有耐心地等著,直到對方站起來,走向下一棵樹。

「走吧!抓人去!」他低聲吩咐。

三人離開崗亭,大步穿過馬路,跑向對面。

蹲在樹下的男子听見腳步聲,看到身穿警服的這些人朝自己跑來,頓時慌了,如受驚的兔子般轉身就往店里跑。

孟輝及時堵住店門。

虎平濤撲過去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

路燈照亮了一張驚恐萬狀的臉。

虎平濤意味深長地問︰「你就是王凱?」

對方驚恐無比地問︰「你是誰?」

虎平濤笑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外面干什麼?」

王凱用力扭了幾下,卻被虎平濤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扣住,絲毫不能掙月兌。他連聲叫屈︰「我……這家店是我開的,我睡在店里,起來撒尿。」

虎平濤收起臉上的笑︰「你撒哪兒了?指給我看看?」

不等王凱回答,他繼續發出冰冷的話音︰「你想清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老老實實交代問題,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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