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九節 老實人

作者︰黑天魔神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被他這麼一說,虎平濤恍然大悟————正因為有了強烈的現實對比,所以薛有祿對這種大眾皆知的騙局出于懵懂狀態。與其說是稀里糊涂被騙,不如說是主動跳入陷阱。

薛有祿繼續道︰「你想想,沒有生育能力,而且她連她老公那方面不行都敢公開,可見這個楊玉嬌實在是被逼的沒辦法,不得不拉下臉來花重金做廣告求人幫忙。」

「還有,你看這兒。」他伸手指著廣告︰「這上面有她的聯系電話,有工商號,有律師事務所的證明,還有公證處蓋的章……這些都是真的,做不了假。」

虎平濤無言以對。

他真的很想告訴薛有祿︰只要花上幾十塊錢,假證假章都能做。

薛有祿越說底氣越足︰「她要找品行端正,身體健康的男人。我雖說只上過初中,可我不是壞人,沒偷沒搶,不是騙子也不是賴子。我常年種莊稼打工,身體好得很……那啥……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就說讓她懷孕吧!我還是挺有把握的。而且這事兒如果成了,她就能給我一大筆錢,一百多萬啊!我種一輩子莊稼都掙不到。」

也許是覺得剛才這段話過于功利,薛有祿忙不迭地解釋︰「其實我也不是為了錢。我……我是覺得,楊玉嬌真的很可聊。就算她一分錢不給,我也願意幫她。你想想,哪個女人不想懷孕當媽?我能幫她,免費!」

虎平濤抬起手,慢慢撫模著額頭︰「所以你就打了廣告上的那個電話?」

薛有祿理所當然的回答︰「是啊!我打過去了。」

虎平濤感覺這事兒已經不能用「好笑」來概括了︰「對方是個女的?」

「是她親自接的。」說起這個,薛有祿滿臉放光︰「她聲音可好听了,就跟電視里的香港普通話一模一樣。剛開始我說的是本地話, 她說听不懂, 讓我說普通話……你看看,這就是證明!如果是騙子,肯定能听懂本地話。」

虎平濤實在很無語︰「後來呢?」

「後來她給我匯錢了。」薛有祿道。

虎平濤很驚訝︰「匯錢?給你匯了多少?」

薛有祿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塊。」

虎平濤皺起眉頭︰「以什麼名義匯的?」

「她說是保證金。」薛有祿解釋︰「那天我在電話里跟楊玉嬌聊了很久,她對我的條件很滿意。為了表明誠意, 她讓她的私人律師給我匯了一千塊錢的保證金。」

虎平濤思考了一下, 搖搖頭︰「看來你當時在電話里的確聊了不少……對了,現在都是在手機上轉賬, 她為什麼要選擇匯款?」

薛有祿振振有詞︰「玉嬌說了, 她在港城,我在滇省, 兩邊隔得太遠。手機轉賬很麻煩, 而且港城那邊一國兩制,轉賬要層層審核,進了內地還要收取一筆費用。匯款就直接得多,而且用不著……」

「等等!」虎平濤再次將其打斷︰「你拿到那一千塊錢的匯款了?」

薛有祿遲疑了一下, 搖頭道︰「沒有。」

虎平濤眉頭皺得更深了︰「那你怎麼說她給你匯錢了?」

「她沒理由騙我啊!」薛有祿很不高興有人說自己女朋友壞話︰「人家那麼大的家業, 事成之後還要給我一百多萬的酬勞, 區區一千塊錢算什麼?」

虎平濤忽然覺得說什麼都不管用。他整理了一下思緒, 長長呼了口氣, 嘆道︰「你接著說。」

「後來我就一直給楊玉嬌打電話。嗯……每天都打, 連續打了好幾天。再後來, 她讓我和她丈夫通話。說這種事情畢竟不好公開, 但兩個男人肯定要互相溝通。我想著也是這個道理, 就同意了。」

「她丈夫很可憐。」薛有祿一直把「可憐」這個詞掛在嘴上︰「他告訴我,他有十幾個億的財產, 可是膝下沒有兒女,他自己又有那方面的殘疾, 所以跟楊玉嬌的婚姻只是有名無實,表面夫妻罷了。站在他的立場, 離婚是不可能的,但他只要一個孩子。所以只要玉嬌懷孕, 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虎平濤撇了撇嘴, 用只有自己能听見的聲音嘀咕︰「我怎麼就遇不到這種好事……這種謊話也能編,人才啊……」

薛有祿在旁邊一個字也沒听見,他自顧道︰「玉嬌他丈夫擔心我有遺傳性疾病,說這是個必須了解清楚的大問題。我問他具體該怎麼辦?他說走體檢的路子, 而且必須是港城那邊的大醫院才行。當然,因為事情還沒成, 所以體檢費用得我自己出。因為港城那邊的醫院跟咱們這邊不一樣,必須預約,所以他讓我先轉兩千塊檢查費給他,他在那邊幫我定日子預約,等我去港城檢查完了,沒有問題,他再把錢如數退還給我。」

「他說這是按規矩來,把話說在前頭,先小人後君子。」

虎平濤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薛有祿︰「錢你已經給了?」

薛有祿點點頭︰「是啊!他給了我一個賬號,說把錢匯過去就行。別的事情他負責安排。」

「之前不是說那女的給你匯了一千塊嗎?你去銀行查賬的時候,這筆錢到了嗎?」虎平濤問。

薛有祿道︰「她給我一千,我這邊還要匯過去兩千,多麻煩啊!所以我告訴玉嬌,你那邊就別匯錢過來了,我這邊再給你一千塊的檢查費,剛好。」

虎平濤咳嗽了一下, 清了清嗓子︰「後來呢?」

「後來玉嬌的私人律師給我打電話,找我要通信地址,說是把各種證明文件寄過來。他在電話里說了,因為玉嬌的丈夫不方便出面,所以公證費用暫時要我這邊支付,等到事情辦妥,最後直接從玉嬌她丈夫的公賬上劃過去。」

薛有祿加重了語氣,認真地說︰「港城那邊的人做事情就是講規矩。」

虎平濤再次撫額︰「他找你要了多少錢?」

「公證費是五千塊。」薛有祿強調︰「這筆錢玉嬌會給我報銷的,我只是暫時墊付。」

虎平濤覺得已經不能用「老實」來形容薛有祿,應該是「愚蠢」才對。

「接下來,她肯定說是要來滇省找你吧?」問話的時候,虎平濤下意識用上了譏諷的語氣。

「是啊!玉嬌說了要來看我,順便對我進行考察。」

薛有祿低著頭,神情羞澀︰「玉嬌說她是有身份的人,只住五星級酒店。要我幫她訂了房間,還有機票錢什麼的,讓我匯給她。」

虎平濤對此很是不可思議︰「既然是你幫她訂房間,為什麼要你花錢?」

薛有祿解釋︰「港城那邊的情況跟咱們這邊不一樣。再說了,玉嬌和她丈夫的事情不能公開。所以這筆開支不能走公賬,得等到事情結束以後再兌付。而且玉嬌也是偷偷模模來省城找我,不能被她丈夫家里人知道。否則就鬧大了,不好收場。」

「所以機票和酒店都是我幫她訂的,我把錢匯給她,然後……」

虎平濤不得不再次將其打斷︰「既然是你訂的機票和酒店,為什麼還要匯款?」

薛有祿滿面懵懂︰「我幫她找好航班和酒店,她從那邊買票過來啊!」

虎平濤立刻察覺到對方話里的漏洞︰「你跟我好好說說,你是怎麼幫她訂的機票?」

薛有祿拿出手機,點開「協成」網,滑動頁面,指著一個個航班的時間︰「我在這上面幫她看好時間,她說哪個時間合適,我就用紙筆幫她記下來。玉嬌說這就是訂票,讓我把錢匯給她。」

虎平濤瞪大眼楮問︰「你所謂的「訂酒店」也是這樣?」

「是啊!」薛有祿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麼問題。

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在虎平濤心底滋生。他有氣無力地擺了下手︰「……你接著說。」

「後來玉嬌跟我要了一筆保證金,說是從港城過來要接受檢查。可是我把錢匯過去以後,就再也聯系不上她了。」

虎平濤面無表情地問︰「前前後後加起來,你給了她多少錢?」

薛有祿遲疑了一下,說︰「三萬五千多,三萬六不到的樣子。」

虎平濤看了一眼他緊捏在手里的那張廣告︰「你現在打不通她的電話?」

薛有祿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是啊!打電話沒人接,發信息也不回。按照我們約好的時間,玉嬌昨天就應該到省城了。她在這邊人生地不熟,一定是手機被偷了,要不就是出了什麼意外。所以……我只能找警察,求你們幫幫我。」

虎平濤輕輕嘆了口氣,他覺得這事兒實在不好解釋。

可憐的男人,他已經深深愛上了那個從未見過的富婆。

也許不光是為了美色,更重要的,還是對方答應過的那一百多萬酬金。

想要財色兼收的人很多。這種「重金求子」的廣告其實就是個騙局。批量打印成本極低。只要拎著一桶漿糊,電線桿、廁所、牆上到處都有。騙子的手法很拙劣,明眼人一看就懂。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只要有一、兩個人傻乎乎的入套,騙子就有收獲。

以前廖秋擔任所長的時候,虎平濤就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騙子的手段是到處撒網,重點捕魚。一般來說,是以夫妻或者男女搭伙的形式行騙。女的冒充富婆,照片從網上下載,怎麼漂亮怎麼來。畢竟這個是最重要的,第一眼如果看不上,就談不上後面的內容。

男的冒充有身體殘疾的富翁,另外就是律師。只要幾部手機,幾張電話卡,幾張銀行卡,再加上商場里就能買到的變聲設備,或者從網上下載的同類軟件,就能形成一個完整的詐騙系統。

除了重金求子,還有富家女求有緣人、港姐求助、玉女求孕……總之都是一樣的,專騙那種沒有社會經驗,夢想著一夜暴富的人。從幾百塊錢的檢查費、手續費、公證費下手,一步步提高詐騙金額,直到榨干對方的最後一滴油水。

少則幾千,多則幾萬,反正就是個坑。

看著薛有祿充滿期盼的眼楮,虎平濤認真地說︰「你上當了。那女的是個騙子。包括她所謂丈夫,還有律師,都是假的。」

真相很殘酷,但他必須面對現實。

虎平濤一口氣說了近十分鐘,詳細闡述各種細節。

薛有祿張著嘴,不停地眨眼楮。

「不可能吧!她……玉嬌怎麼會是騙子呢?」

「她長得那麼漂亮,她丈夫還跟我打過電話的啊!」

「不是……你看著這兒,廣告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律師擔保,還公證過,這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你在騙我對不對?你……你一定是在騙我。」

薛有祿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他自己也沒了最初的自信,眼神空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類似的情況虎平濤見過太多。從迷局中醒來,後悔莫及。

嚴格來說,這事兒派出所還真沒辦法。這種案子要交給經偵大隊或網安部門處理。電信詐騙歸他們管。

虎平濤抬手叫過孟輝,指著薛有祿道︰「你幫他做個筆錄,回頭報給經偵那邊。」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

中午,剛拿起碗筷扒了幾口飯菜,電話又響了。

虎平濤只好給自己的碗里撥了些菜,用一個盤子蓋上,放進櫥櫃里,帶著王貴出警。

報案地點位于北郊商業廣場一樓的星巴克咖啡館。虎平濤帶著王貴趕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坐在卡座里的一對男女。

警察很少在這種場合出現。看到他們推門而入,一個店員連忙跑過來問到底怎麼回事,虎平濤出示了一下證件,回答︰「正常出警,處理案子。」

說完,他徑直朝著那對男女走去。

「誰報的警?」虎平濤注視著從沙發上站起來的男子。按照一一零指揮中心提供的信息,報警人是一位男性。

「我,我報的。」他年齡在四十左右,穿一件黑色夾克衫,下面是鐵灰色西褲。除了發量略少,整體外形還是很不錯的。

虎平濤打開筆錄本,問︰「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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