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八節 明朗化

作者︰黑天魔神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老婦搖搖頭,無奈地嘆道︰「那個衰人,連女兒死了都不願意回來看看。從頭七到出殯,都是我一個人在忙。如果不是街坊鄰居幫忙,翠翠恐怕到現在都還躺在醫院的停尸房。」

說著,她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張萬河安慰著她,岔開話題。

虎平濤一直在四處觀察。

從擺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貧窮的家庭。雖然有著冰箱、電視之類的家用電器,卻都是不值錢的老款。尤其是冰箱,側面和正面的拼接痕跡非常明顯,估計是從垃圾場撿來廢棄舊貨重新加工而成。

沒有空調,只有一個小型風扇。

房子已經很舊了,牆紙有明顯的破損,從衛生間方向傳來一股淡淡的下水道臭味。與其說是客廳,不如說是與其連接在一起的臥室。旁邊是一張大床,屋角堆著很多被拆開的紙盒,碼得整整齊齊。

察覺到虎平濤對那些拆開的紙盒產生興趣,老婦側身從桌上拿起一個同樣款式的紙盒,對著他晃了晃,解釋︰「我有慢性病,每天都得吃藥。」

虎平濤接過紙盒,拿在手上看了一下,發現的確是治療慢性病的藥物盒子。

「我的病很難治,估計是好不了了。」老婦滿面淒苦,發出長長的嘆息︰「以前申請公屋的時候,怕收入比規定的數字高,達不到通過要求,只好辭了工作,降入收入。後來排上公屋,卻沒了工作,搞得現在連買藥的錢都沒有……唉……」

虎平濤對港城這邊的居民情況不是很了解,談話主要由張萬河主導。問題主要是關于張雅翠和這個家庭的日常生活。

她的父親幾乎不管家,終日在外面混跡。

她的母親是個好女人,卻疾病纏身。

前兩次警方的調查已經做得非常細致,相關資料陸曉旭那里都有。

其實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在港城,申請公屋的程序非常嚴格,即便申請成功,社區人員也會在固定時間上門查訪。

虎平濤安靜地听著張萬河與老婦談話。

他發現一個問題————據老婦說,她每個月光買藥就得花去將近四千塊。

按照申請公屋的相關限制︰一個三口之家,每月總收入不能高于三萬港幣(不同時間的不同規定,取中間值)

公屋其實是港城政府租給低收入人群的非商業性住宅。只能住,不能用作交易。租戶每月必須支付一千至三千元左右的租金。

張雅翠全家居住的這間公屋面積不大,位置也不算好,月租金為一千伍佰元。

張雅翠父親對家里不聞不問,偶爾會給點兒錢。按照老婦的說法————一年加起來連五千塊都不到,他只顧著自己在外面逍遙快活。

老婦平時在附近的寫字樓里做保潔,因為薪水太少,另外還兼做社區的垃圾清運。這種工作不固定,以小時計薪。一個月下來,兩份工作總收入在九千塊左右。

以港城的消費水準,這點錢實在太少了。

老婦一直在抽泣。

她在里屋單獨設了個香堂。

其實就是一張桌子,供著女兒的黑白照片和靈位。每天上幾柱香,寄托哀思。

聊了一會兒,虎平濤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感覺這趟有點兒白來……抱著死者為大的心理,他與張萬河在離開之前,給老婦留了一些錢,打算給張雅翠上一炷香。

走近內屋,拈起三柱香,正準備在燭火上點燃的時候,虎平濤忽然看到張雅翠的木質靈牌前放著幾張單據。

那是一種格式很特殊,他以前從未見過的單據。

紙面不大,相當于成年人巴掌。方方正正的一張,黑邊線框,中間用一條粗大的黑線隔開。左邊一個「有」字,右邊是一個「無」字。

虎平濤先上了香,然後以很自然的動作拿起那些單據,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張萬河湊過來一看,他也不認識。

老婦解釋︰「這是從翠翠房間櫃子里找到的。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她夾在書里,我覺得可能是她喜歡的東西,就拿到這里供著。」

虎平濤仔細端詳著手中的單據。

手指觸模著紙面,有種很舒服的光滑感。

單據上有數字,按照排列規則來看,應該代表日期。

之所以判斷是單據,是因為在紙面上「有」和「無」兩個字之間,蓋著紅色的圓章。

有些是「有」,有些是「無」。

思考片刻,虎平濤問老婦︰「您是在哪本書里發現這東西的?」

老婦很快將其拿來。

那是一本袖珍版的普希金詩集。書內頁面有些松弛,翻角有部分卷曲,這是經常閱讀的常見跡象。

虎平濤拿著單據問︰「我可以把這個帶走嗎?」

看在之前留下那些錢的份上,老婦點點頭︰「你想要就拿去吧!」

……

離開張雅翠的家,兩人回到車上,虎平濤一直端詳著手里的單據,皺起眉頭思考。

他轉向正欲發動汽車引擎的張萬河︰「張哥,你確定以前沒見過這種單子?」

張萬河搖搖頭︰「沒有。要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了。」

他隨即湊過來問︰「這單子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你這麼重視?」

虎平濤將拿在手上的單據在腿上攤開,認真地說︰「總共有十八張。張哥你看這兒,這些數字顯然是代表日期。從去年到現在,最早的是去年四月份。至于時間最近的……」

說到這里,虎平濤拿起三張單據,遞給張萬河,神情變得尤其嚴肅︰「這個日期,與車禍發生的時間是同一天。」

張萬河連忙拿過來,湊到近處仔細看著,發出驚訝的聲音︰「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還真是這樣。」

虎平濤指著單據繼續道︰「你看這兒,從去年到現在,單子上加蓋的紅章,大小不一樣。」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紅掌。圓形圖框里只有一個「準」字。在漢字下面,還有一個很小的阿拉伯數字。

虎平濤拿著單據仔細分析︰「張哥你看這些單子,總共有八張,全都是數字「1」。還有這幾張,分別從數字「2」至數字「10」不等。可到了這兒,也就是發生車禍當天,時間吻合的這三張,數字全都變成成了50。」

「數字越來越大,這意味著什麼?」

張萬河抬手輕輕模著下巴,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這些單據與張雅翠的死有關?」

虎平濤搖搖頭︰「我覺得應該與車禍有關。」

張萬河問︰「為什麼?」

「張雅翠是一個很精明,同時還有著極強功利心的人。」虎平濤解釋︰「無論李博文還是姚新秋,在這方面對她的評價都差不多。張雅翠家里的情況很糟糕,她母親有慢性病,每天都得吃藥。這也從側面解釋了張雅翠為什麼對金錢如此執著。因為家庭,也可能是因為窮怕了,所以她迫切想要得到更多的錢。」

張萬河還是覺得不太明白︰「這與單子有什麼關系?」

虎平濤對此還沒有找到準確答案︰「我覺得張雅翠之所以費盡心機在學校里搞動作,讓李博文和關新偉幫助她,處心積慮把這次郊游目的地選在小鳳山,應該與這些單據有著非常緊密的關聯。」

說到這里,虎平濤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他猛地想到一種可能。

在此之前,之所以沒有往那方面去想,是因為個人經歷,同時也和他自身職業有關。

但是現在……虎平濤越想與覺得接近事實真相。

他連聲催促張萬河︰「張哥,您現在帶我去警局,這事兒必須得要陸曉旭出面才行。」

……

與陸曉旭約定,雙方在警察局踫頭的時候,已經是夜間九點多了。

從停車場走進警局辦公室,陸曉旭帶著幾個人迎了上來。

其中,有一個身穿淺灰色西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陸曉旭滿面喜色走上前,拉住虎平濤的手︰「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上司林志恆,助理副處長。今天接到你的電話後,我把收集到的情況報了上去,上面很重視,這個案子目前由他全面接管。」

虎平濤連忙雙腳並攏,抬起右手行了個禮。

港城警方的助理副處長級別很高,相當于內地省級刑警總隊的總隊長,副廳級。

林志恆笑著伸出右手︰「不必多禮。其實我還得謝謝你。這個案子有很多細節被我們疏忽了,如果不是你主動參與調查,恐怕得等到很久以後才會發現其中的問題。」

這話說的很策略,既夸贊了對方,又巧妙掩蓋了港城警方之前的誤判。

虎平濤知道這種時候沒必要死抓住對方弱點不放。他禮節性地笑笑,客套了幾句,跟著林志恆等人走進辦公室。

很快,一杯香濃的咖啡擺在虎平濤面前。

林志恆笑道︰「小陸說你喜歡喝咖啡。嘗嘗吧,這是我的私人珍藏。」

虎平濤微笑著還禮,直接進入主題︰「林副處長,什麼時候可以審訊?」

林志恆沒有急于回答,他認真地問︰「你想參與?」

虎平濤的態度很堅決︰「是的。雖然我從一開始只是接受委托,但這是我的職責。」

林志恆邊思考邊說︰「今天收到小陸的報告,我就給滇省那邊通過電話,仔細問過你的情況。呵呵……滇省警察廳……哦,應該是公安廳,他們對你的評價很高啊!我和你們上一任廳長是老相識,以前在帝都開過會。他查過你的資料,然後傳給我。沒想到你家庭出身還是很不錯的,這樣一來,我也就放心了。」

陸曉旭在旁邊用佩服的目光看著虎平濤︰「真沒想到,你父親竟然是虎將軍。」

虎平濤頗感意外︰「你認識我爸?」

「我听過他的名字。」陸曉旭解釋︰「我二叔有親戚住在廣南,當年跟著你父親打過自衛反擊戰。九1七以後政策放寬,每次過年的時候他們都來港城探親,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說起當年的事情,我听了很多。」

說到這里,陸曉旭改換話題,打開一直拿在手里的公文包,從中取出一個塑料證物袋。

「根據你在電話里說的情況,我帶著人重新搜查了徐叔的住處,找到了這個。」

證物袋是透明的,可以看見里面裝著幾張蓋有紅色圓章的單據,與之前在張雅翠家里找到的一模一樣。

虎平濤伸手接過袋子,數了一下,總共有十張。

所有單據加蓋的紅色圓章數字都是「50」。

陸曉旭繼續道︰「你的判斷是對的。當時在車上,有好幾個學生都听到張雅翠的尖叫。他們的說法與關新偉完全一樣。」

虎平濤重重點了下頭︰「證據確鑿,可以進入審訊環節了。」

說著,虎平濤轉過身,對林志恆笑道︰「林副處長,請您放心,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是港城警方辦的。我沒有插手,也不會對外宣揚。」

林志恆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他面帶微笑,認真地說︰「謝謝!我代表港城警方謝謝你。另外……我欠你一個人情。」

這起車禍雖然正處于查證階段,尚未有真正的結論。可就之前的進展和警方態度來看,都沒能給予足夠的重視。不夸張地說︰虎平濤的確幫了港城警方一個大忙。

林志恆繼續道︰「那麼……接下來就由你和小陸負責,對嫌疑人進行審訊。」

……

十多分鐘後,虎平濤跟著一名警官走進審訊室。

徐永德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因為雙方是熟人,按照規定,陸曉旭不能參與審訊。

虎平濤操著一口流利的粵語,上來就直接表明目的︰「說吧!你為什麼要故意制造這起車禍?」

徐永德長著典型的「國」字臉。下巴很寬,相貌看起來敦厚樸實,看似性子沉穩。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雙手被手銬固定,只能抱成拳頭,一個勁兒地叫屈︰「這事兒跟我沒關系啊!我在學校里開車快十年了,從沒出過事故。那天下雨路滑,又是下坡路段,剎車失靈,我也沒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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