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羈絆 第六十六章︰換位

晚歌當然沒有走,今日為了祭典,莫楠為她穿上了一身隆重的禮裳,單是頭上頂著繁復的縷鹿髻,髻上戴著的金鳳祥雲冠便有足足三斤重,更莫說身上那身里三層外三層的金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此時還是夏日,晚歌悶都要悶死了,哪里能走到哪去。

她不過是不想待在蕭逸笙邊上才下了馬車,蕭逸笙看見她順走了水囊便知,她自一開始便想伺機下車去,而她還順便跟他吵了一架,非要氣他一頓再走。

水囊自然不是她跑路時路上要喝的,只能是她知道別的車上沒有水,帶去別車喝的。

蕭逸笙只恨自己對她還是太過縱容,讓她囂張成這樣!

莫塵本來守在陛下的車邊等待吩咐,忽地看到車簾掀了,他當是蕭逸笙,便下了馬繞到車前,看到絳紅色的裙裾邊愣住了。

晚歌看到莫塵怔愣的神色,還沖他笑了一下,湊到莫塵邊上壓低聲音道︰「勞煩問一下,昭貴妃在哪輛馬車上?」

莫塵微皺了下眉,低聲道︰「…容卑職問問,娘娘稍候。」

晚歌頷首︰「有勞。」她向後瞥了一眼,趕緊離馬車遠一點,就怕蕭逸笙怒起來真要收拾她了。

莫塵很快回來,領晚歌到了後邊的一輛馬車。晚歌道過謝後,掀開車簾鑽了進去。

楊婍玥和陸婠儀被分到同一輛車上,早已舌戰一路了,此時見到忽然上車的晚歌都懵了。

楊婍玥驚道︰「是臣妾與才人談得太過高聲,陛下派姐姐來勸架不成?」

陸婠儀神色微變,但還是先微微屈身行了禮︰「參見皇後姐姐。」

晚歌擺擺手道︰「不必多禮了,既只有我們三人,少些規矩罷,好不容易出宮一遭,莫要再死守那些條框了。」

「喏。」陸婠儀媚眼一抬,瞥了晚歌一眼︰在陛下車里不好好呆著跑這來湊熱鬧,是被趕下車了罷?

但她沒有多說,在座上坐得筆直。

這輛馬車到底比不過蕭逸笙那輛,晚歌上車後更是有些擁擠,楊婍玥問道︰「姐姐是接下來要同臣妾二人一路了?」

晚歌點點頭︰「嗯,勞煩二位妹妹容納本宮了。」晚歌說完,還往車外看了又看,仿佛在提防什麼。

楊婍玥疑道︰「姐姐何不同陛下一起?」陸婠儀看著晚歌,也在等答案。

晚歌頓了頓,問道︰「似乎是有些擁擠了,你們誰要到陛下那處去嗎?本宮同你們換。」

這是陸婠儀未曾想過的回答,她理解不來紀晚歌的心思,但眸光一亮,這豈非接近陛下的良機?

楊婍玥猜是晚歌又和陛下拌嘴了,陛下不會趕皇後下車,只有可能是皇後自己跑了的。

那陛下現在豈不是要氣死了?于是楊婍玥堅決道︰「姐姐還是莫要在我們這處呆著了,姐姐是皇後,哪有和宮妃擠同輛馬車的道理?」

陸婠儀也虛情假意附和一番︰「姐姐還是回去罷,臣妾哪能同陛下同車?」

晚歌心道,我若真回去了才難受!晚歌目光掃過她們二人,好聲道︰「你們同陛下都熟絡,陛下待你們也恩寵,去了便說是皇後娘娘的安排,大不了說是被本宮趕下車的,陛下沒道理趕你們走。」

「……」楊婍玥無奈,但是她沒必要去陛下那邊獻什麼殷勤,所以她和晚歌一齊看向了陸婠儀。

陸婠儀怔了,蹙眉道︰「二位姐姐看臣妾作甚,莫不是要趕臣妾下車罷?」

楊婍玥嗤道︰「陸婠儀你裝什麼裝,給你個去陛下那邊獻媚的機會你還不要?心里眼巴巴的罷!」

陸婠儀氣得臉發白︰「貴妃娘娘不必這般惡意揣摩臣妾心思罷!臣妾是想同皇後姐姐多說說話,倒是貴妃姐姐位高權重,當然要將此等到陛下面前的機會讓給貴妃姐姐!」

楊婍玥听到這句話氣笑了,她干脆挽過晚歌手臂,腦袋一歪靠在晚歌肩上︰「妹妹想得頗多了點,似乎是我跟皇後姐姐更有話聊?」

陸婠儀沒想到楊婍玥能和晚歌好成這個地步,她一時語塞,再也沒法假意推月兌,晚歌此時道︰「才人不必多慮,去了便照本宮方才說的那樣說,陛下不會拿你如何,何況陛下待才人亦是不薄。」

晚歌倒是沒見過蕭逸笙對陸婠儀什麼樣,倒是之前听過蕭逸笙賞了她不少東西,也常去她那處用膳,在妃子中算偏寵的。

……他寵的人還挺多的,我怎麼覺得他對我例外了。晚歌心中不是滋味,催促道︰「才人快去罷。」

陸婠儀心中本來就想去的,晚歌話也說到這份上了,她也就理所應當婉辭一番,下車去了。

陸婠儀一走,晚歌看起來放松多了,舒展了一下腿腳。楊婍玥歪頭問晚歌︰「姐姐又和陛下吵架啊?」

晚歌忙搖頭道︰「沒有的事,是看陛下面色煩了,我不在他跟前礙著他的眼。」

楊婍玥一臉不信︰「陛下怎麼可能看姐姐煩,是姐姐自己想走的還差不多。」

晚歌看向她︰「你把陛下想得太好了些?他在我跟前那副模樣,我說他嫌我煩都算說得委婉了,他簡直厭我厭得要把我廢了!」

楊婍玥心里頭跟明鏡兒似的,陛下愛慘晚歌了還差不多,不知道陛下又在想些什麼,非要跟皇後娘娘慪氣。

楊婍玥決定不問了,反正這是陛下和娘娘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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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陛下。」隔著車窗,陸婠儀還是先行了個禮,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夠讓車內的蕭逸笙听見。

蕭逸笙一听,頓覺不妙,他掀起了側窗的幕布︰「免禮罷,何事?」

陸婠儀微微抬眼,小心回話道︰「皇後娘娘要同臣妾換位置,不由分說將臣妾趕下了車,讓臣妾來尋陛下。」

蕭逸笙听得額間青筋凸起,他淡聲道︰「上車。」語罷放下了帷幕。

「喏。」陸婠儀神色稍異,但動作輕快地上了車,坐到了蕭逸笙對面的角落。

蕭逸笙沒打算理她,他方才被晚歌氣得不輕,現下誰都不想理,何況他本就對陸婠儀沒什麼好感,他此時看起書籍來比方才晚歌在時認真多了。

車緩緩動了,是車隊繼續前行。陸婠儀一反往日,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吵蕭逸笙看書。蕭逸笙讀的差不多了,放下書,抬眼看了陸婠儀一眼。

陸婠儀沖蕭逸笙微微一笑,道︰「陛下閱書甚久,後頸可會酸疼?臣妾先前學過舒經推絡之法,可助陛下放松一二…」

「不必。」蕭逸笙拒絕了,放下書後開始閉目養神。

陸婠儀見這一招不管用,垂眸思索了一陣。有什麼事情能夠引得陛下開口?

陸婠儀想了想,道︰「恕臣妾愚昧,不知皇後娘娘話語用意,可否請陛下解讀,好讓臣妾解惑?」

果然,說到晚歌,蕭逸笙睜了眼,瞥向她︰「她說什麼了?」

陸婠儀心中竊喜,面上憂慮︰「怕臣妾說了引得陛下對皇後姐姐心生誤會。」

蕭逸笙面無表情地看著陸婠儀,沒有說話。陸婠儀忙道︰「是皇後姐姐方才到了臣妾與貴妃姐姐的車上,說‘不明白陛下此行一遭有何意義,興師動眾只為上柱香添回香油。’臣妾以為,陛下此番為的是西城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百姓,也不知皇後娘娘何出此言。」

哪知蕭逸笙沒有生氣,反而看陸婠儀的目光多了質疑︰「皇後真這麼說了?」

陸婠儀有些遲疑,猶豫道︰「皇後姐姐的話大抵是這麼個意思。」

若是按陸婠儀這個理解方式來看,便有很大的缺漏,晚歌本是自平民出身,知曉百姓生計苦,不會看輕百姓。

蕭逸笙知道陸婠儀在胡說八道,所以不想理她。

陸婠儀不知哪一步出了差錯,又想起之前在宮中听過的風言風語,便試探道︰「皇後姐姐還說了,對太後娘娘大不敬的話…」

蕭逸笙眼風凌厲地掃了過來︰「什麼?」

陛下一向孝敬,皇後與太後又素有怨仇,陸婠儀知道自己猜對了方向,急忙接著編︰「皇後姐姐說,太後娘娘如今成了這副模樣,陛下再怎麼祈福也改變不了的…」

一本書砸到了陸婠儀的腳邊,把陸婠儀嚇了一跳,陸婠儀忙跪下,拾起了那本《論衡》,口中喊著︰「陛下息怒!」

「母後都已成了這副模樣,她究竟還有多少不滿!」蕭逸笙煩躁地將書丟完,雙手置于膝上,別過頭去。

陸婠儀跪在地上,慢慢將書抬高呈給了蕭逸笙︰「陛下息怒,臣妾想,皇後姐姐只是一時失言…」

蕭逸笙看向她,拿過了書,不自然道︰「愛妃起來罷,朕未遷怒于你。」

蕭逸笙滿心想的是晚歌是否真的會說出那種話來,但晚歌記恨母後他是一向知道的,不知現如今母後這副模樣,晚歌是否還在記恨。

不過母後會成這樣不也是她害的?

蕭逸笙想著,越發不快,這個女人蛇蠍心腸便罷,竟到別的妃子跟前也要這麼說!

他剛剛就應該讓她咳死算了,理會她作甚!她根本毫無悔過之心,他卻還要想著諒解她!

而陸婠儀這廂得了起身的命令,竟也順理成章坐到了蕭逸笙邊上來。

待蕭逸笙發現時,已經不好讓她坐去另一側,何況方才還朝她這無辜之人動了怒,蕭逸笙想著,便默許了陸婠儀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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