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蕭穎惹的禍

作者︰碧海思雲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樂平公主楊麗華辦壽宴,朝廷官員都派子佷送禮,至于世家豪門、官宦人家,就不必多言了。

這樣的日子,無疑是世家門閥子弟交際亮相的一次盛會,而對于身份地位比他們低的人來說,則是結識他們的好機會。所以只要能來的都來了;這樣的場面在官場之上並不稀罕,有的官員甚至傾家蕩產地送了禮,還要歡天喜地,頗有一種財去人安樂的豁達,但回過頭,自然也會舉辦各種各樣的宴會,收受比自己地位更低的官員、商人的禮物。

來赴宴的人只有兩種,前者是有請柬的人,基本上,只有世家門閥、朝廷大員頭面人物才是楊麗華不得不請的人物。

而後者沒有請柬,是不請自來的人;但這些人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即便微服出行也是前呼後擁、明暗侍衛無數,若是大家平時進行大規模的集會,皇帝怕是睡不好覺了,而如今皇帝的女兒舉辦壽宴,無疑是一個聚會的好時機,就算堂而皇之聚在一起,其他人也無法質疑什麼。

而這些人也不是抱著吃喝的目的來,再加上芙蓉園又是一個地域有限的湖心島,所以宴會並沒有一桌一桌的擺,而是在不礙事的地方擺上幾案,上面放了一些酒水、瓜果、女乃制品、冷餅、炖肉片、烤肉片之類的食物,旁邊有婢女侍立;若是有人饑餓口渴,可以就地填填肚子。

因此芙蓉園樹下花叢、島邊石岸,處處是三五成群的人,他們或據席而坐、或比肩而立的指點湖光水色,一群群人言笑晏晏、和聲交談,氣氛十分熱烈。

芙蓉樓一樓的一間寬敞的房間,早已讓人布置了出來,被楊麗華當作接待尊貴客人之處,看起來沒有什麼金碧輝煌的奢華擺設,但是屏風、幾案、器具、盆景的盆都透著古樸氣息。

不識貨的要是進了這間房間,或許覺得陳設雖然古樸大氣,卻無法匹配楊麗華的身份。

而識貨的人就會發現燃著薰香的香爐是秦朝的,身前這張幾案是漢朝,蒲團和案旁充當畫甕的大花壇子是晉代的,牆上的畫是顧愷之的…總之,房間內大小擺件都是獨一無二、價值連城的寶物。

在一張卷耳青玉桌案上,正放置著一張長約五尺的古琴,琴面斑駁,可以看出漆分了三層,底層顏色是薄鹿角灰胎,中層為硬黑漆,表層隱隱泛著幽綠,如同綠色藤蔓纏繞于古木一般,琴背項間刻篆書「綠綺」,琴池有銘文「桐梓合精」。

今天的壽星楊麗華正站在一邊觀看,盡管她已不在青春華年,但歲月的滄桑並沒有在她美麗的臉上刻下太多的痕跡,一張瓜子臉不施一絲粉黛,卻給人清麗高雅之感。

她靜靜的站在那里,觀看盤膝坐在幾案前的忘年之交裴淑英。

裴淑英白衣勝雪,從窗外泄入的朝陽正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散發出一層柔和的白光,清麗出塵的臉蛋也似成了半透明狀,烏黑的發、紅潤的唇、雪白的肌膚,使她如同一支清蓮。

此時她黑白分明一雙眸子正專注在這張古琴之上,一縷陽光正照在琴面上,能清晰看到漆胎內閃爍的鹿角霜和金、銀、銅等粉末。

她細細的觀看良久,用縴長的手指輕輕撥了一下琴弦,琴音中正和平、音色溫柔敦厚。當琴音散盡,屏息凝視的裴淑英長長吁了一口氣,欣然起身道︰「公主,此琴確實是司馬長卿的綠綺。」

楊麗華皺眉道︰「琴音有三︰泛音幽雅、飄逸、空靈,仿若天籟之音,故名天聲;散音深遠、雄渾、厚重,有如鐘磬之聲,故名地聲;按音細膩、柔潤而略帶憂傷,極似人在吟唱,故稱人聲。天、地、人三者相互補充、相互輝映、相得益彰,然歷代斫琴師很難將此三音做到圓滿,是以名琴極為罕見。而此琴發出的音色,甚至不如我大隋斫琴師所制之琴,這顯然不是名琴應有之音,是以懷疑它是後人仿制贗品。」

「琴弦一般是由牛筋和馬尾制作,時間久了,牛筋會變硬、馬尾會變脆,所以琴弦要不時更換。而此琴之弦乃是牛筋所制,用得久了,音色自然會越來越差。但盡管如此,它的音色還是超過了我見過的所有古琴,這足以說明此琴的不平凡。」裴淑英看了楊麗華一眼,放低聲音道︰「一旦換上新弦,便可令琴音臻至圓滿之境、便可令此琴成為稀世珍寶。至于它是不是古之名琴綠綺,我認為已經不重要了。」

「淑英所言極是!」楊麗華微笑道︰「樂器奇妙之處,在于它們發出優美動听的音律;刻意追求古樂器歷代之主,卻是落了下乘。」

話音剛落,門外有婢女叫喚︰「公主。」

楊麗華道︰「進來!」

婢女推門而入,楊麗華看了一下天色,發現還早得很,便問道︰「何事?」

婢女行禮道︰「負責接待客人的宇文管事打發人來,說衛王和蕭家小娘子來了。」

「衛王是我弟、蕭穎是我未來的弟媳,這個還用特意使人來問?」楊麗華說到這里,臉色忽然一變,急問道︰「莫非衛王又打人了?」

大喜之日、宴會之上,若是有人借酒裝瘋、打架斗毆,絕對是件不給主人面子之事,是以有再大仇怨,一般人都不會在別人的宴會之上鬧事,但是楊集和賀若弼去年就把楊綸的三十歲壽宴打翻了;宴會被迫中止了不說,楊綸最後負荊請罪,弄得渾身是傷,這起事件直到昨天才徹底解決干淨,以賀若弼一族覆滅而告終,順帶還牽涉到了關隴貴族諸多門閥。

楊麗華听到接待管事刻意通報,本能的以為楊集又搞事了。

裴淑英目睹了楊集和賀若懷亮打架的整個過程,本來好端端的低聲擺弄「綠綺」琴,此時一听楊麗華這麼說,也忍不住抬起頭來。

「回公主,衛王沒有打人。」婢女臉露出古怪的表情,低聲說道︰「只是衛王的壽禮實在是太……太特別了,所以宇文管事專門通報。」

楊麗華一听不是打架,便放心了,好奇的問道︰「金剛奴和蕭穎送了什麼?」

婢女尷尬的說道︰「衛王送的是一個大得離奇的壽糕,以及十壇葡萄酒;蕭家娘子送了一套琉璃茶具、一幅王獻之的字。」

楊麗華愣了好一會兒功夫,忍俊不禁的說道︰「我自周歲至今,已經慶生了四十三次,收到的奇珍異寶、名人字畫、古代器物不勝枚舉,但是從來就沒人送過壽桃、壽糕這樣的賀儀;仔細想想,他這份與眾不同的賀儀蠻有意義的。對了,衛王現在在何處?」

楊集、蕭穎算是楊麗華的至親之人,按理說,怎麼也該第一時間來見見自己這個堂姐、壽星,可是這對未婚夫婦,竟然連個見都不露,這就咄咄怪事了。

婢女干笑道︰「衛王知道宴會隨意就餐的規則以後,就和蕭家娘子去游玩了。」

楊麗華無語了,宴會的規則確實是這樣,但也只是針對不請自來的人而已,有請柬的貴客,將會集中在主樓大廳就餐;在楊堅、楊廣都不便出席的情況下,超過楊集的席位寥寥無幾;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彰顯他尊榮地位的好機會,可他卻自貶身價,把自己劃為不入流的角色,帶著未婚妻跑了。

不過想到楊集和獨孤敏自行其事、與權貴男女格格不入處世之道,楊麗華便又釋然了,甚至還寬容的認為楊集瀟灑豪邁、不拘俗禮,有魏晉名士風度。

說起來也是可笑,當初的楊麗華卻是十分瞧不起楊集他們母子的,總認為他們丟人現眼;但是隨著楊集名揚天下,取得蓋世功績歸來,她的心態也跟著變了;這種變化,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這其實是人所難免的秉性,當某個人落魄、無能時,甚至父母、親兄弟都瞧不起他,更別說是堂姐了,可這個人一旦得勢,那就是遠在深山有近親了。

楊麗華忽然玩心大起,她對裴淑英道︰「我這個堂弟從小就與眾不同,一般來說,只要有他在,都會發生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好玩之事。要不我們一起出去瞧瞧?」

裴淑英笑道︰「今日是公主的誕辰,若是連壽袍也不穿的出去,豈非驚煞了芙蓉園?」

楊麗華搖頭道︰「我請來的人都來了,而且被安排在主樓觀景,想必男客正在談公務,而女客則是聊著家常里短;而外面的客人又有幾人識得我?我只要戴上幕離就沒人認識了,只要讓人在前方帶路,免得興師動眾就是了。」

楊麗華這樣一說,裴淑英頓時也來了興致,她笑著說道︰「那好吧。其實幾個月前,我在芙蓉橋上見過衛王一次,他說話的方式稀奇古怪,但听起來讓人忍不住想笑。」……

與此同時,楊集和蕭穎正在芙蓉園內瞎逛;由于今天人多,且里面沒有什麼危險,楊集便遵照規矩,把隨從留在了外面,不過他的闊劍麒麟,卻是片刻不離身的,萬一有人找麻煩,手中沒有武器怎麼能行?

除了劍,還有折扇一柄;這是他多年前在炎熱夏天搞出來的東西,比團扇、宮羅扇、棕扇、羽扇都方便,不過每個時代的習慣不同、喜歡的東西也不同,其他扇種雖然存在不方便的缺陷,但是卻都擁有深厚的歷史底蘊,一個扇種幾乎代表了一種文化;所以楊集認為折扇好,可他老娘和公孫桓等人十分嫌棄,都認為一張一合的折扇輕佻騷包、嘩眾取寵、很不莊重,大家寧可拎棕扇,也不願使用「輕俘的折扇」。

這一實際現狀,直接導致楊集懷疑折扇要是推廣的話,恐怕只有走在時尚前列的紈褲子弟、青樓女子、嫖客才能接受得了,但是一想到自家不差錢,折扇值不了幾個錢,也懶得理會了。

他這柄折扇的扇骨由精鐵打造、扇面是白縑,可謂是扇風打架兩不誤,只是讓他有點遺憾的是扇骨太薄,不能像武俠那樣藏暗器。

楊集知道貴族宴會是什麼樣子,一听說可以自由行動,便不去了。

蕭穎雖然覺得有點不太好,可是她又不願和油滑的貴婦獨處,當她一想到樂平公主不是長輩,于是就以客隨主便的理由說服了自己,然後順理成章的‘從夫’了。

同他們一樣四處轉悠的人很多,都是一些想找熟人攀談的貴公子,或是對自己身份地位猶嫌不滿的中小官員、中小世家門閥子弟。

因為楊集和蕭穎的目的和這些人不同,兩人的表現自然也就同了,這些人是有目地的悠轉,一旦遇到目標,要麼是彬彬有禮的上去聊天,要麼是整衣行禮,畢恭畢敬的自我介紹一番。唯有他們兩口子誰也不認識,更懶得刻意結交誰,所以顯得格格不入、與眾不同。

認識楊集的人自然也有,心中更是恨不得上去自我介紹一番,可是他們見這家伙誰都不搭理,只顧著泡妞;擔心自己壞了他泡妞興致,落得個弄巧成拙的下場,只好強行按捺那份蠢蠢欲動之心,並不甘的默默的關注著,要是有人開了頭、且楊集又不生氣,再上去攀談也不遲,只不過其他人也不傻啊,所以過了一個多時辰,愣是沒有一人敢去和楊集交流,于是大家也就慢慢的死了心,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的身上去了。

楊集和蕭穎轉了一陣,不知不覺來到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前方有架石橋連通另外一座小島;楊集眼見氣溫越來越高了,蕭穎的額頭也現了細細密密的香汗,于是便走上石橋,準備去上面歇息歇息。

島上有亭台樓閣,周邊種有水竹,還有凋零的荷花,而島上空地有各色菊花盛開,芬芳撲鼻,客人相對主島少了很多,所以顯得比較安靜。

島邊有一條彎曲的觀景長廊,人字坡頂有瓦當覆蓋,以供游客避雨,長廊靠湖的一邊,建了幾個觀景的八角重檐亭子,只是大多都坐了人,三五成群的高談闊論、談笑風生。

這些人多是一些世家子弟,有的是老朋友、有的是新認識的新朋友,其中還有一些小姑娘。

大隋王朝的世家門閥比較開明,關中大地更是飽受胡風影響,所以女眷拋頭露面實屬尋常。

如果有人帶了女眷參加宴會,而女眷又和其他人的女眷不熟,一般都不會去主人單獨開闢的女眷集中之所,而是跟著自己的親友觀賞風景,一旦和新朋友認識了、熟悉了,也會落落大方地與人攀談;這在大隋王朝並不是失禮的行為。而蕭穎和其他女眷也不熟,所以她跟著楊集來了這里,也不算什麼。

這些人因為有新認識的朋友、還有女伴,便都力圖在其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風度和涵養,如此一來自然只能談論風雅之道了。而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風雅,最適合拿嘴巴說的自然就是詩詞、文章了。

見人家聊得上勁,嗡嗡嗡的談論無病申吟的詩詞,相互拍著馬屁,兩人只好繼續前行,直到盡頭那一座亭子,人終于少了很多。

亭子中間的圓形石桌上擺放許多酒水、瓜果和食物,旁邊侍立三名婢女,她們除了為客人排憂解難之外,還有兩項使命,一方面是食物要是被吃光了,可以立即向廚房通報,讓人趕緊添加;另一方面是防止有人在食物中下毒、投放不干淨的東西,畢竟這里不是公主府,往來的人都十分復雜,未必沒有刻意搞破壞的人。

楊集順了一個酒壺、兩只杯子,和蕭穎到靠湖那條圍欄長凳上坐下,倒了一看,卻是品質上好、殷紅似血的葡萄酒。他見蕭穎用潔白的手絹拭去額頭汗水,便將一杯遞了過去,微笑道︰「娘子,喝一杯解解渴吧。」

蕭穎搖頭拒絕︰「郎君,我不會喝酒。」

「我教你!」楊集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向蕭穎示意一下︰「就這樣喝,一點都不難。」

「噗嗤」

「噗嗤」

「噗嗤」

「……」

楊集此話一出,頓時惹來一片笑聲,原本在談論詩詞文章的世家子女,顯然是談得連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了,所以紛紛閉上了嘴巴,將目光看了過來。當他們看清楊集和蕭穎的相貌,無論男女,眼楮全都直了。

楊集和蕭穎都習慣了這種眼神,也不以為異,蕭穎白了楊集一眼,輕聲道︰「郎君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卻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楊集也笑了,並說道︰「說葡萄酒是酒是沒錯,其實說它是果汁也對。」

蕭穎抿了抿鮮女敕的嘴唇,猶豫了一下,便接過了酒杯,輕輕地嗅了一下,向楊集說道︰「有一種香甜的味道。」

楊集笑道︰「你小口小口的喝,就更香甜了。」

蕭穎像個好奇的小女孩一般,偷偷往旁邊看了看,見其他人已經不注意他們了,這才伸出舌尖飛快地舌忝了一舌忝,味道果然比聞起來還要好,她緊張的臉色也松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三分之一的酒漿,含在口中,細心的感覺酒的香甜味道,然後一口咽下,新月似的眉微微揚起來,雀躍的向楊集說道︰「郎君,葡萄酒果真是挺好喝的!」

葡萄酒的味道雖然不錯,但也不至讓她如此高興,她覺得味道好,其實是因為她平生第一次喝酒,而且共飲之人又是她心愛的人,所以覺得此酒格外甜蜜。

「好喝你就多喝點。」楊集看她開心,也由衷的感到高興。

而小小一杯葡萄酒對他來說,連解渴都不夠,便又倒了一杯,向蕭穎示意一下,又一口干了。

蕭穎有些糾結的看了看杯中還剩下的三分之二的酒漿,一副很想喝又不敢不喝的樣子,輕咬芳唇道︰「我怕喝醉丟人。」

「葡萄酒酒力低,很難喝醉人。」楊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笑著說道︰「而且葡萄酒具有美容養顏、舒筋活絡、延緩衰老等等效果,只要你適當的喝幾杯,那它就是對人體有益的養生之物。」

說完,又干了。

「兄台此言差矣,這世間哪有不醉人的酒,而葡萄酒哪有這麼神奇?」就在蕭穎糾結之際,旁邊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兩人看去,見到一名玉樹臨風、容顏俊美的少年走了過來。

今天能來敢來芙蓉園賀壽的人,都有一定地位和背景,人脈也比較廣,不可能一個熟悉的人都看不到,所以一兩人閑坐十分稀少,同處一座涼亭的十幾個少年男女,就是一幫相互認識的人,他們見楊集只帶一個美得驚人的姑娘出現,不免有些好奇。

然而世家門閥子弟很少有人穿金戴銀,所以單純從衣著、氣質上看不出楊集的來路,想主動打招呼吧,可人家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便找不到說話的機會。如今听到楊集向一個明顯不會喝酒的天仙麗人勸酒,以為他不安好心,但同時也有了模底的借口。

說話這名少年名叫王仁壽,出身太原王氏,其父叫王裕、其母是李淵的姐姐。

當初魏孝文帝改革之時,排行姓族檔次也是改革的內容之一,他考慮到北魏貴族內部等級混淆不清,下令定姓族,而且他定姓族檔次之時,對鮮卑、漢人一視仁同,不存在高低貴賤的種族之別。孝文帝定姓族的標準有三方面︰一是先世的出身;二是秦皇始以來所任官職;三是秦皇始以來被封之爵位通過比較,高者入姓、次者入族。孝文帝以這三個方面作為判定的標準,主要是這一時期還沒有門當戶對的婚姻觀念,聯姻對象的選擇遠比大隋王朝隨意。此外,這種判定標準也更利于獲取漢人大族的認可,以鞏固北魏在中原的統治。

在排行天下高門之時,孝文帝確定了魏晉時期頗具名望的四大家族作為北魏「四姓」。這里提到的「四姓」即是以盧敏為首的範陽盧氏、以崔宗伯為首的清河崔氏、以鄭羲為首的滎陽鄭氏、以王瓊為首的太原王氏四姓。

孝文帝之所以選擇這四個家族為北魏「四姓」,主要是以下幾點原因︰第一、這四個家族的魏晉舊籍對北魏漢化具有參考意義;第二、四大家族已經形成了一個牢固的政治利益聯盟;第三、鮮卑人為主的北魏政權與漢人大族交好,可以從他們手中汲取到寶貴的治國經驗、治國人才,為穩定北魏政權提供成熟有效施政方針。

不過四大名門中的太原王氏沒落得相當厲害,已經處于五姓七宗之末,論及家族實力,遠遠不如不在五姓七宗中的弘農楊氏、聞喜裴氏;當然了,這所謂的沒落只是相對于頂級世家門閥而言,太原王氏在其他世家門閥眼中,依舊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頂級門閥。

但太原王家子弟卻因為家族的沒落變得低調了許多,而且也能放低姿態,多結交一些他們曾經瞧不起的關隴貴族,籍以鞏固王家地位、發展王家外圍勢力。

正是因此,所以太原王氏不但讓嫡系子弟王裕娶了「隴西李氏旁支」李炳之女為妻,還把一個嫡系女反過來嫁給了唐國公世子李建成為妻(注1)。

王仁表見楊集相貌堂堂、氣度不凡、神態悠然,置身于眾多世家子弟之間,卻瀟灑自如、旁若無人的和蕭穎閑聊,料想這是某個世家大族的子弟,便想結交一番。

至于蕭穎,雖然美得令人窒息,可是對于處處以家族為重、且在美人堆中長大的王仁壽來說,卻也只是驚艷而已,心中並沒有奪為己有的念頭。

「兄台想必是有所誤會!」楊集又不是瘋狗,且對方彬彬有禮,自然不會上去就打,他笑著介紹道︰「這是在下未婚妻,豈有坑害之心?」

「原來如此,卻是小可冒昧了,還望兄台海涵。」王仁壽見楊集回應了,便微笑拱手道︰「在下太原王仁壽,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楊集見人家彬彬有禮地攀談,也放下酒杯和酒壺,起身還禮道︰「在下楊文會,尊姓大名實不敢當。」

王仁壽一听楊集自稱姓楊,心中便是一動︰「莫非是弘農楊氏子弟?」但是楊集不說門第,他也不好確認。

照理說,凡是家有郡望的人都會在自己名字之前加上門第,倒不是世家子弟喜歡四處炫耀,而是他們對家族傳承尊重,並引以為榮,道理就跟出國旅游說的「i  am  ese」是一樣的。如果某某人說「家父乃是某某尚書/侍郎/大將軍,敢問兄台大名」,那才是被人們鄙夷、唾棄的炫耀。

王仁壽想了想,索性再度拱手詢問︰「莫非楊兄乃是弘農楊氏高門子弟?」

「在下乃是大興楊氏子弟。」雖然楊忠和楊堅都宣稱自己是弘農楊氏旁支,但世家門閥都知道是自附的,表面不敢說什麼,心中卻是無比的鄙夷;所以心中有數的楊集和楊廣等兄弟,都不太好意思以「弘農楊氏子弟」自居。(注2)

「久仰久仰!」

王仁表本以為楊集是某個世家門閥的子弟,卻不料是什麼名不經傳、多如牛毛的「大興楊氏」,心中自然是大失所望,于是虛情假意、言不由衷地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拱手告辭了。

其風度禮節讓人無法挑剔,不過楊集和蕭穎都能看出王仁表在听到「大興楊氏」時,所表現出來的尷尬之色,不由得暗自好笑。

蕭穎將剩下的酒漿喝了,絕美的臉蛋艷霞染腮,紅潤得幾欲滲出水來,美艷不可方物,分外可愛誘人,她嬌憨的低聲道︰「郎君,我覺得大興楊氏反過來就是楊氏大興,這比比弘農楊氏好听、吉利得多,而且還充滿一股豪邁的氣勢。」

楊集笑著說道︰「等成親了,咱們努力造出一個大興楊氏。」

蕭穎的臉色更紅了,她咬了咬唇,脈脈的垂下了頭,勇敢的低聲道︰「為心愛的人生兒育女,乃是為妻之道。」

「好希望今天就成親。」楊集笑著說道。

蕭穎心緒大亂,窘迫得無以復加,粉女敕肌膚的暈酡又深了幾分,臉燒似火,又羞又期盼之下,只好回避道︰「不說這些啦,咱們喝酒吧。」

「行!」楊集又為兩人倒了酒,一起慢慢的品嘗起來。

而另一邊,王仁壽已經把楊集的身份悄悄的說了一遍,眾人便紛紛向楊集和蕭穎這邊打量了起來。

此時的蕭穎酒暈嬌顏、份外妖嬈,展現出來的甜美、香艷、嫵媚,莫不令人怦然心動。

而那些世家子弟在楊集他們到來之前已經喝了不少酒,葡萄酒的後勁也開始發作了,而且不是每個人都像王仁壽有定力,並且抵御得了蕭穎的美色,而且王仁壽有君子風度,並沒有專門提及人家女眷,是以大家並不知楊集和蕭穎的關系,誤以為楊集是上不得台面寒門子弟,其中有幾人耳語一番,便紛紛站起身,向楊集和蕭穎走來。

「楊兄請了!」

幾人滿面春風地向楊集打招呼,楊集正在欣賞蕭穎前所未有的美態,如今被人打斷,有些不高興的皺眉了起來。可是這幾個酒壯色膽的人卻視若不見,紛紛自報家門了起來,一名俊秀的少年拱手道︰「太原王思春!」

楊集看了此人一眼,見他色眯眯的用眼色瞅著蕭穎,心道︰「這人名叫王思春,倒是恰如其分。」

又有一個容顏俊美年輕人拱手道︰「滎陽鄭元珣!」

「博陵崔浩!」

「清河崔顧!」

等他們介紹完畢,又有幾個年歲不一、身材魁梧、長相相似四兄弟一起拱手道︰「範陽盧明月、盧明亮、盧明星、盧明辰。」

一幫人這麼上來,氣氛就變了,雖然他們的微笑、氣度無懈可擊,可終究城府不深的年輕人,那高傲和挑釁的意味雖然藏得比較深,可是有兩世閱歷的楊集還是能夠感覺了出來。

他本來是懶得把時間浪費在沒完沒了閑扯,才沒有說他是楊集,而是報了自己的字,沒想到這幫人听說自己不是什麼大人物,便本性畢露了。

不過既知對方不懷好意,連還禮都免了,他放下酒杯,將麒麟劍橫在膝上,作好隨時打人的準備,口中淡淡地問道︰「你們想怎樣?」

王思春拱手道︰「今日大家同赴公主壽宴,又托公主之福,得以在此相遇,也算是一場難得的緣份。我看楊兄溫文爾雅、書香氣息斐然,不若取芙蓉園一情、一景、一物為題,作詩文以記之,楊兄以為如何?」

「你們山東士族了詩文經學傳世,而我們關隴門閥卻重軍武,一文一武根本沒有可比性,你們要跟我比詩文,就跟我邀請你們比武一般。」楊集淡淡的說道︰「你們溫文爾雅、知書達禮,而仁義道德、謙讓有禮素來是你們這些名門望族的傳統美德,想必丟祖宗顏面的卑鄙無恥之事,你們是不屑為之;所以,諸位肯定不會拒絕在下以武會友之邀,否則就說明諸位仁義道德、謙讓有禮的家風是欺騙世人的虛假面具。」

……………………………………

注1︰一些史料說李建成原配妻子是太原王氏之女,當李淵在晉陽起兵時,身在大興的李王氏和子女被衛玄、陰世師、骨儀殺了,只有李建成和李元吉借機得以逃月兌,一同出逃的還有拋棄平陽公主的柴紹。鄭觀音則是李建成的續弦之妻。

這個推論十分可信,畢竟晉陽起兵時,李建成虛歲二十七,而鄭觀音虛歲十六,兩人的年紀足足相差了十一歲;以古人早婚早育、早栽樹早乘涼的觀念來看,作為唐國公世子的李建成幾乎不可能晚婚,就算他二十五結婚,鄭觀音也才十四歲,這又和被殺的幾個子女對不上,所以原配是鄭觀音的可能性很低很低。而李建成娶表姐妹為妻,這與親上加親的觀念十分吻合。

注2︰關于楊堅、李淵血統之說,史學家陳寅格先生就有詳細推論——宇文泰為了推行關中本位制,嚴令將臣把祖籍歸入關隴,關隴集團由此產生;也是在此時,楊堅之父楊忠自附弘農楊氏、李淵之祖李虎自附隴西李氏……而各大世家門閥,見到一個個位高權重的大將、大臣自己送上門來,豈有不認、不接納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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