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南望

作者︰我的長槍依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時間緩慢到了六月。

朝中大小事情有序推進,手下的文武眾多,很多事史從雲都讓他們去做。

他心很大,不是那種什麼都放不下的人,至于他自己,當然是在後宮照顧自己的池塘里的小魚,時不時還能游山玩水,帶著老婆去大梁周邊逛一圈。

到初秋七月,隨著李谷致仕,王溥罷免,龔立被處死,幾十位大臣或罷黜、或流放,眾多史從雲帶回來的蜀地,江南,河東等地的新官員安排進入朝廷,在集權的路上,史皇帝也隱約有了點秦皇漢武的模樣,真正做到政令通達四方,天下盡數用命。

夜里,宮城外風聲正烈,史皇帝正舒舒服服半躺在床上,大殿外綢幔擺動,隱約能看到門外宮女的身影。

懷里的費氏發髻凌亂,臉色酥紅,史從雲今天就是專門過來教訓費氏的。

「來大梁還習慣嗎?」史從雲一面玩弄她烏黑發梢一面問。

費氏點頭︰「這邊更涼些,不過都好。」

「如果有什麼事,你直接跟林尚宮說。」他一面王弄一面囑咐。

費氏點頭,小聲說︰「官家,之前有蜀地的官員托宮中女官找我,送了一些書信,說想讓我在官家面前替他們說說話」

她一臉怯懦的說,一來被欺負慣了,二來之前才出了龔立被處死的事,大家都明白官家對結黨的事十分反感。

史從雲听完有些好奇的問︰「他們怎麼找到你的?」

費氏一五一十道︰「我宮里管事是蜀地過來的尚宮,她家小舅的好友在夔州做過判官,剛好和後蜀朝廷中禮部侍郎熟識。

官家平蜀之後,諸多大小官員都被帶到大梁來了,他們也在其中。」

「他們找你都是些什麼事?」史從雲好奇問。

「其中兩個是因為汴水畔的宅子沒分到,大梁地貴,他們的俸祿又不夠買新的,找吏部、工部無人理會,上疏也沒有結果,所以求我在官家面前幫他們說一說。

還有一個是年紀大了,請求告老回蜀地去,落葉歸根。」費氏娓娓道來,說著起身,從旁邊桌子的抽屜里拿出一大堆書信,「書信都在這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所以等著官家來才說。」

史從雲點頭,一下子明白過來,也沒看什麼,不知不覺他的後宮之中也成了一個奇妙的平衡。

因為昨晚他在周憲那賞舞,賞的也不是什麼正經舞,事後周憲也跟他說起,江南那邊托她的關系想要和天子說上話,還送了書信和金銀珍寶,都拿出來讓他看了。

這下就有意思,江南的官員想要和他說上話會首先想到和周憲拉關系;而川蜀的官員期盼德妃費氏能為他們出頭;和他心月復出來的親兵近臣多對趙侍劍有好感;而河北的官員將領多對皇後更加擁護。

就像上次針對皇後的事,當時很多前朝老臣參與,但河北的一個都沒有,因為皇後是河北人,似乎有意無意的,無論她們願意不願意,都會成為外臣巴結的的對象,各方勢力的代表人物,成為他們的期盼。

費氏代表川蜀,趙侍劍是史家心月復,符六妹是河北,周憲是江南,這種變化並非誰刻意去塑造,而是自然而然,潛移默化形成的格局。

史從雲想了想,這種事他是無力阻止的,即便他是天子,又天下最大的權勢,始終也只是人而已,意志阻擋不了規律,硬堵一條河是沒有出路的,壩堤越高水也會越高。

堵不如疏。

如果利用好了,這反過來也是一種很好的皇帝監視大臣,獲得信息的方法,前提是妃子們對他忠誠。

史從雲搖搖頭,心想真是無情帝王家,很多東西在天下至尊的權力面前都會變質。

「往後蜀地官員如果求你事,你先別答應,不要私自處置,都給朕說,我來處理。」

「嗯。」費氏很乖的點頭。

「我估計找你的官員只會越來越多,有些想走後門的,或是求得一官半職之類直接拒絕了,其它事你都跟我說。」

費氏認真記著,說到一半,史從雲話鋒一轉︰「朕听林尚宮說你宮里用度不及其它宮一半,這是怎麼回事,朕有得是錢,你不必幫我節省那點。」

她認真搖頭道︰「官家說我在蜀地奢靡浪費,是毒害百姓,還教訓了臣妾我覺得官家教訓得很對,所以以後要節儉用度,彌補過失。」

見她當真了,史從雲壞笑︰「傻女人,我就是找個借口你還當真了以後不用這樣,反正我一樣教訓你。」

七月中旬,符彥卿從河北告老回到洛陽,路過鄭州時遙敗汴京,史從雲派人送去金銀賞賜,他是國丈,也給所有節度使做個表率。

七月底,經三省和樞密院商定之後,決定將神火軍擴充為和龍捷、虎捷、控鶴,鐵騎一樣規模的主力兵團,下轄制左右兩廂二萬人。

隨著帝國疆域的擴大,擴軍也刻不容緩,典型的如漢、唐,常備軍幾乎都差不多,在三十多萬到五十多萬浮動,宋朝那樣的奇葩除外。

而如今他的秦朝常備兵力只有二十萬出頭,隨著帝國疆域的擴張,肯定是越發不夠的。

如今河北關北(三關之北,幽州以南),雁門,靜難軍,關中,廬州(合肥),揚州,潭州(長沙)等地都接壤外敵,需要長期駐軍,蜀地,河東新平,也需要軍隊坐鎮,這樣下來,二十多萬軍隊最終駐扎在大梁附近保衛首都,作為機動兵力,制衡邊軍的只有八萬左右。

這是帝國時代最穩妥的駐軍方式,既中央禁軍和邊軍維持大體相同的體量,定期輪換,如果長期失衡,唐玄宗就是教訓。

隨著接連的戰爭,特別是幾天大破太原的恐怖表現後,神火軍越發被重視,擴軍也是眾望所歸,如果沒有神火軍的炮,那太原說不定要打一年半載,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驚艷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里,擴軍也就毫無壓力,朝中幾乎無人放對這件事。

思來想去,權衡再三,新招募兵員,擴充建制的事史從雲交給心月復王仲去做,這種事可不能亂派人,當初他在軍中安插親信,一步步上位直至謀權篡位,開端就是老爹整肅禁軍

擴軍的事情安排好了,到秋八月,中秋佳節,史從雲帶著皇後和諸妃在城外園林賞月,宴請百官,中秋佳節,園中菊花正好,遍地花黃,大家興致很高,不少臣子出來吟詩作賦,歌功頌德,也有聰明的直接吟起天子的黃花詞,一陣吹噓。

雖說有吹噓的成分,但戰地黃花的詩詞確實極好,是很多陳詞濫調難以企及的高度。

酒宴到一半,飲酒正酣,菜過五味,這樣的文墨氣系之中,史從雲也頗有興致,不過懶得厚著臉皮抄詩詞,高興之下想起看看去年的進士名單。

想看看他的秦國這幾年有什麼樣的青年才俊,有用之才,這些年來他常年南征北戰,奔波在外,沒空理會這些。

身為天子至尊,只有進了集賢殿,翰林院才能入他法眼。

魏敏拿來名單看了一會兒,史從雲頓時皺起眉頭來,因為這其中有個人他認識,是翰林學士,曾經的帝師陶谷的兒子陶鄑。

史從雲立即起了疑心,當即問陶鄑來了沒有,左右告訴他在禮部做事,應該在。

史皇帝點頭,當即叫人把陶鄑叫過來,囑咐周憲考校他的學識,周憲博覽群書,滿月復經綸,如果女人可以參加科舉,她必是個狀元。

他不放心在于怕這些官員相互袒護,走了門路,這對其他人非常不公平,寒門子弟失去上升的機會。

下方陶鄑很快被找過來,行禮之後根本不敢抬頭,有些緊張。

周憲對他的命令有些意外,但還是開口考校了幾句經典,陶鄑雖然有些結巴害怕,不過全答上了,史從雲不知道這樣的水平夠不夠,因為他也沒文化。

見他都答上,只點點頭︰「不錯,不過今日既然有了這件事,朕便提兩點要求。

今後品官子弟如果高中,還需要翰林院的考校,看看是不是有真才實學,如果弄虛作假,朕嚴懲不貸,寒門子弟就免了。

其次,往後恢復殿試,每年高中的前三甲都帶到殿前,朕要親自考校,也讓百官一起看看有沒有本事。」

「是!」旁邊掌書記記錄下來,起居郎也奮筆疾書記錄官家言行。

隨後,史從雲當著百官的面,十分嚴肅的說︰「科舉是立國之本,今日百官都在,朕把話說清楚,蒙蔭的名額朕會給你們留,但敢在科舉上誰敢動手腳,朕夷滅三族,絕不留情。」

話說得很重,諸多大臣都嚇得面色發白,紛紛垂首表示知曉。

史從雲點點頭,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刻說這樣的事,但這樣才能加深記憶,讓他們記得更深刻。

他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千古聖人,沒有改天換地的本事,但身為受過後世教育的五好青年,他心里有自己的堅持,無論如何科舉是底層人唯一上升的通道,這條路要給天下寒士守好。

當然,秋宴上人多眼雜,這番話也被傳出去,也傳得越來越夸張,但無論如何,為天子贏得不少天下寒士的人心

八月十五才過,南方來了消息,說江南使者來了。

史從雲當時正在垂拱殿批閱奏折,听說這事之後讓鴻臚寺官員安排他們住下,指節輕敲桌面,想了想道︰「朕明日正午見他們,他們有事歸納一下,半個時辰給他們說話,說簡略些。」

「是!」鴻臚寺官員得令之後退下。

光于江南的情報,南面鎮守揚州的司超已經早派人入京呈報。

五月,江南國主李璟病逝,皇子李從嘉繼位,改名李煜,以為他爹辦後世的理由重新從洪州帶著百官回了金陵,只留部分人在洪州,遷都回江陵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

想起李煜,史從雲不可能記不住,畢竟才搶了他老婆沒幾年呢,只是江南的這種變化讓他心里一時難以判斷形勢。

如今南方勢力中,南漢,既後世的廣東、廣西加越南部分是不足為懼的。

唯一令他當心的只有後世雲南、貴州一片,以及江南之地。

兩處擔心還情況不同,對雲南地界的擔心在于雲南是真正的山高林密,海拔落差極大,氣候跨度極大,而且雲南一帶的軍隊因其獨特地理影響,加之窮山惡水,自古開發之後就擅長打仗。

但和江南軍隊善于水戰,北方軍隊善于馬戰不同,他們精通的是山地戰,防御戰,如果真要拍派大軍深入雲南去打仗,還真是勝負難料。

如果對手是北方諸國,或看起來群峰林立,其實海拔不高,地面很多都平坦的兩廣地區,他的中原大軍是佔盡優勢的,所以歷史上基本只要北方一統一,兩廣就必定覆滅,而兩廣得以割據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天下大亂,北面沒空管的時候。

可真到了雲南那種真正的群山中去就麻煩了,最理想的是拿下南漢,江南之後西南地界主動歸附,朝廷不必派兵。

而江南則是另一種情況,說武力如今江南早無法和秦國爭鋒,真要打也肯定能滅了,可江南有大量人口,富庶的產出,即便丟了半壁江山,依舊是割據政權中最富庶的。

如果抵抗意志強烈一些,很可能把他拖入持久戰,大量消耗好不容易積攢一些的國力,這也是史從雲不想看到的。

在他的規劃中,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發兵則已,一發兵一年之內把江南擺平,次年就要江南恢復生產,當年唐朝賦稅的主要來源地,在他手中也不能打成一片焦土,不然往後所有雄圖大業都會成一場空。

所以早在江南使者到來之前,史從雲其實已經思考過好多次,如果江南人來了要如何應付,如何為自己,為帝國爭取更多的利益。

進貢肯定是少不了的,但還要為將來的軍事行動作準備,也要試試新國主李煜的底線在哪里。

想了這些,史從雲想回去準備一下,江南國主懦弱,可馮延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便擺擺手,叫住下面的範質老頭,報復道︰「範公啊,朕今天累了,你把折子都批了再下班,明天我再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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