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顯德的最後一年

作者︰我的長槍依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秦王這是拿我開心麼」

听到史從雲的計劃之後,符皇後非常生氣,畢竟史從雲是以她生辰的名號斂財。

說好听點叫供奉,說難听點叫訛詐。

這事情如果傳出去,會壞了太後的名聲,所以符皇後听後非常生氣,難得對他冷著一張臉。

「小國朝貢大國本就是理應的事,秦王直接和他們商議就成,用得著這樣。」萬歲殿里,符皇後板著臉,面色難看,她知道這要是被記到史書里去是很難看的。

「朝貢那最快也是明年的事了,明年我要發兵,急著用錢,太後多擔待嘛。」史從雲連連道歉,他臉皮厚,道歉可以,堅決不悔改。

符皇後氣得胸口起伏,關乎後世名譽,也顧不得怕他,想要張口罵人,卻最終忍住了,因為不遠處還站著起居郎,是個女官,因為她要跟著太後。

起居郎是史官制度的一種,眾多的史書中經常有某某皇帝實錄,如《太祖實錄》《太宗實錄》之類的,就是這些起居郎記錄的。

他們的工作就是每天跟在皇帝或者攝政太後身邊,記錄一整天的言行舉止,還要帶時間。

當然少兒不宜的是不會記錄的,比如皇帝如果去找某個妃子玩耍,只會記某月某日某時,帝幸某宮。

一些機要之事,皇帝也會可以避開起居郎。

太後大概是因為起居郎在一邊候著,所以說話收斂了。

年輕的起居郎有些害怕,因為要避嫌,所以是個女官跟著太後,大概是哪家勛貴子女,知書達理的,所以讓她來。

她連過來小聲問︰「太後,秦王,要我出去嗎?」

史從雲道︰「不必,你原原本本記著。」

「就說今天秦王來找太後議事不對,反正你听著,該記下的都記下來。」史從雲直接說︰「這件事是某要做的,太後也沒辦法。

明年要發兵一統四海,但如今府庫空虛,只好假借這麼一個理由讓各國替我籌措軍資,這件事和太後無關,太後的生辰也是我假借的借口。」

听他這麼直言不諱,年輕的起居郎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下筆。

「記下吧,我怎麼說你就怎麼記,不用為難自己。」史從雲毫不在意的說。

符皇後有也沒那麼生氣了,「你你不怕後人非議嗎。」

「等我死了,隨便他們怎麼議論,我活著就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數萬大軍兵發西蜀,軍餉不能等,萬一咱們打得太順,到時候發不出東西來,引起將士不滿怎麼辦,難道我要反縱他們劫掠蜀地,自行獲取獎賞嗎?」史從雲攤手。

說完跪下請求道︰「太後,這件事無論如何你都要協助臣啊!」

符皇後猶豫一下,終于點頭︰「好吧,我答應你」

史從雲立即起身,高興道︰「某就知道太後是深明大義的人,那臣也不打擾了,這就告退,這件事請太後一定要做全了,朝臣那邊也要應付好。」

之後史從雲便拜別了,只留一臉委屈的皇後,確實這件事還有困難和尷尬,不過史從雲很狡猾的把那些都留給皇後了,他只想要錢。

要求各國朝貢是可以的,但那樣太慢,史從雲急需一筆錢來填補這個緊要關頭的空缺,等拿下蜀國,他就能回本了

當月,南唐使節馮延魯還帶來另一個重要消息,南唐太子李弘冀病死,國主立六子李從嘉為太子,特向大國匯報。

听到這個消息之後,太後也十分老道,禮節性的表示哀悼,隨後準許南唐國主的奏報,讓翰林院起草哀表,傳去南唐。

史從雲听到這個消息時心里卻是高興的,他之前還擔心過,自己在江南的動作會不會擾亂歷史進程,讓李煜不繼位,太子李弘冀安然無恙。

李弘冀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比起只因香軟之詞被人們記住的李煜,他哥哥李弘冀是個狠人,曾親自帶兵打敗吳越,殺了上萬吳越兵;之後在南唐之戰中,奪回淮南北部沿江諸州的就是李弘冀和朱元,此人殺伐果斷,身為皇嫡長子親自帶兵打仗,是個狠人。

南唐可不是蜀國,南漢。

國主雖不行,綜合國力在,手下人才濟濟,猛將不少。

如當初反攻周軍的朱元,死守楚州的張彥卿,死守壽州的劉仁贍,絕地反擊的林仁肇,郭廷謂;還有未曾謀面的盧降等,歷史上大周全力去奪淮南,連續打了三年多,雖然最後成功了,也無力再過長江。

如果大周是竭盡全力打蜀國,南漢,南平、武平之類的割據政權,那早拿下了。

好在南唐中主李璟是個詞人,喜歡詩詞,風花雪月,天生軟弱。

後主李煜也是如此,還格外酷愛佛教,反正就是父子兩都沒什麼骨氣。

听說李弘冀死了,李煜被立為太子之後,史從雲表面和太後逢場作戲,表示沉痛哀悼,心里已經樂開了花,南唐使者明白誰掌權,所以格外恭維他,也在乎他的態度。

還說站出來當真百官和使節的面說了幾句場面話,大意是李從嘉的大名他听說過,必定會是個仁君,希望南唐國能安穩下來,造福一方百姓。

這種場面話跟著皇後久了,他學得很快,史從雲是個有悟性的人。

結果這話說出來之後,不少人在憋笑,南唐使者馮延魯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史從雲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後才後知後覺,是了六皇子李從嘉的大名他當然記得,搶了人家老婆周憲的不就是自己嗎

這話從誰都嘴里說出來都是好話,可在他嘴里就特別尷尬。

當天回去後,史從雲找周憲捉刀代筆,寫了一封信給南唐國主的信,以前這種信都是讓趙侍劍寫的,這次找周憲寫是為了拉近關系。

大意是官家在世的時候保證過與南唐交好,只要官家還在就能保李家子孫無恙,準他們修葺城郭,保境安民,自己是官家忠臣,只要大周還在,就會履行此諾言。

所以讓南唐國主大可放心,只要每年供奉孝敬沒有少,只要繼續奉大周為宗主,北面天兵就不會跨過長江。

周憲為他起草這份書信的時候十分高興,因為史從雲這是在保證她父輩和兄弟姊妹的安全,卻不知道史從雲心里是什麼想法。

即便是枕邊人,人心還是看不透的,史從雲心里這這是緩兵之計。

他要對蜀國用兵,北面遼國剛剛被打怕,北漢有李筠和王審琦堵著,吳越向來以中原馬首是瞻,只有史從雲南唐需要安撫。

兩線長久作戰是兵家大忌,兵員只是翻倍,可後勤壓力卻是呈指數增長的,這種時候需要說好話,把南唐安撫住

到十一月初,南唐國主拍了一千多人的龐大使團,帶著價值二十多萬緡的財帛,絹布,珍寶等來朝見,慶賀太後生辰。

同時還給秦王史從雲帶來回信,信中說他們他十分感謝大國的恩德,並保證所有的供奉都會按時送到,任何大小事都會派人請示大朝,從此不敢北顧。

這樣的反應史從雲並不意外,歷史上的中主李璟和後主李煜甚至比這還要慫,史從雲相信如果自己想要壓榨,他們還會繼續妥協。

之後蜀國也派使團送來大量財貨,吳越則少很多,大概值十萬緡,因為史從雲事先給吳越王的使者通過氣,不用他們進貢那麼多,三萬就可以。

沒想到吳越王給他湊了十萬。

吳越大概後世浙江省全境、江蘇省東南部(蘇州市)、上海市和福建省東北部(福州市)一帶,若五代十國這個亂世中,身為普通百姓生活在吳越國治下應該是最幸福的了。

因為這地方難得繁榮,戰事少,還沒像南漢那樣接連出什麼暴君,昏君;國主賢明,因為靠近中原十分看得清天下大勢,以大周馬首是瞻,最後也是和平解放的形勢納入北宋,實現一統。

在吳越國治下,百姓富足,安居樂業,經濟重心南移,亂世中讓一方之民安然無恙,這樣的吳越王史從雲還是很佩服的。

之後幾天,史從雲喜不自勝,在太後配合之下,國庫回了一波血,雖然不多,但至少讓史從雲懸著的心放下不少

「你二姐回去了嗎。」晚上吃飯後,院子里下著雪,史從雲難得悠閑,抱著符六妹說話,外面的小亭里,幾個女人正在斗地主,烤著火看著雪斗地主叫風花雪月,要史從雲看,那是腦子有毛病,她們都讓周憲帶壞了。

兩個老婆無情的拋棄了他,帶著侍女斗地主。這就是婚後男人的生活,有時候在老婆眼里,男人還沒打麻將重要。

只有乖巧的六妹願意陪他。

這年頭也沒什麼太好的娛樂手段,除了做點傳宗接代的大事,像史從雲教她們的打牌這樣的活動已經無限吸引人了。

周憲更是精通這些,她不僅琴棋書畫,各種棋牌也很厲害,教會她斗地主之後,立即就成了其中高手和領頭羊。

符六靠在他胸口點頭,「二姐好可憐,她是身不由己留在京城的,當初父親讓她來京城,是為了讓她入宮,後來官家南征北戰,根本沒有心思,之後幾年身體也不好,這件事就一直拖著。

現在官家不在了,二姐年紀又大了」

符六說得傷感,史從雲倒不以為然,二十五周歲,不大呢,況且符家的家世擺在那,如果公開招婿,別說二十五,五十二都一堆人搶著要娶。

「魏王府也不遠,平時有空你可以多過去走動。」史從雲說,以前他不敢太讓符六去魏王府,他自己去都要十分小心,因為聰明人都知道符二符金環是給皇帝準備的。

史從雲也怕自己老婆不小心讓皇帝看上了,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再正經的男人只要他沒毛病,也經不住誘惑。

現在就沒那麼多顧慮了,讓老婆整天窩在家里對她不好,外出旅游這年頭又沒那麼安全,去魏王府走走也好。

符六點點頭,「那夫君帶我去。」

「你想去就自己去,叫幾個護院送你去就成。」史從雲道。「有我在,大梁城肯定安全。」

符六這才點點頭。

比起江南長大的周憲,河北長大的符六是缺乏安全感的,哪怕在大梁城中。

因為這幾十年來,河北的戰亂幾乎就沒停過,她也知道大梁城並不安全。

「往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史從雲安慰她,將她好好摟在懷來,「我些年廝殺,就是想著咱們能安享晚年,我們的子孫不用像我們一樣擔驚受怕。」

「夫君」

史從雲輕撫她的脊背以示安慰,沒有經歷過這個年代的人是很難體會那種不安和焦躁的,隔三差五就打仗,死人家常便飯,經常餓殍滿地,人作軍糧。

唐朝名義上有國祚二百八十九年,但自安史之亂後,中晚唐開始兵戈不斷,打仗吃人是常事,其實就是一種節度使做大,中央難以控制地方的情況。

作為繼承唐朝之後的宋,就非常重視削弱武將權力,打壓武將,甚至到變態的地步,從而走向另一條路。

回想起來不由感慨,但並非誰能左右的,而是後人對唐中晚期、五代十國數十年來這接近兩百年歷史教訓的反思和糾錯,當時的人們不可能游離于歷史事實之外,這是大環境造就的選擇。

「現在你們要好好享受,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其它事不用去想,不用去操心,你也可以跟著你周姐姐她們打牌,下棋,好好玩就成。

不然為夫的努力,我在外面打仗就毫無意義了。」史從雲安慰她,比起江南來不知兵禍的周憲,符六剛好反過來,她心里充滿不安,沒有安全感。

想想也是,她從小到大這幾十年,河邊經歷多少大戰了,小的不說,契丹入侵,節度使叛亂,豪強爭斗,改朝換代,河北基本就沒消停過,死人家常便飯,打仗從來沒停。

听他這麼說,一向乖巧的符六突然淚眼朦朧,趴在他胸口小聲哭泣起來。

「怎麼還哭了。」

「不知道」她搖搖小腦袋,又往他懷中拱了拱,「就是听了夫君的話,想哭。」

「想哭就哭吧,是那些苦太深了,在心里抹不去吧。」史從雲感慨,符六家在河北,父親是節度使還如此擔驚受怕,何況是普通百姓呢,平常朝代人們說風調雨順的年就是好年頭,但唐末以來對于河北的百姓,應該說不打仗的年就是好年頭。

中國的農耕民族創造的文化有兩個歷史節點,一個在西漢武帝時期。

漢武帝讓衛青重創匈奴,奪回河套之後,朝堂上發生巨大爭論,很多官員表示既然已經教訓了匈奴人,就該停止戰爭,不用趕盡殺絕,咱們繼續過日子就成了。

那是第一次對整個民族命運的選擇,漢武帝力排眾議,一改往日農耕民族的作風,選擇繼續擴張。

之後接連拿下後世河西走廊,廣東,廣西,越南北部,雲南,貴州,海南,朝鮮北部,寧夏等多地納入版圖,設立郡縣,將秦朝版圖擴大一倍之多,武帝死後,他向外擴張的精神和政策並沒有停止。

之後漢朝延續擴張,完全控制西域,直接延伸到帕米爾高原以西。

自漢武開始,之後的漢唐上千年都是這種擴張的延續,這對一個農耕民族來說是難以想象的。

隨擴張而來的就是開放,比如漢朝末期朝廷的其它各族軍隊甚至比漢族軍隊更多,多達數十萬,唐朝的將帥中也有不少外族,這個事情,大家對所謂的民族身份,華夷之辨並沒有那麼敏感,因為漢唐足夠強大。

直到安史之亂,安史之亂是另一個歷史轉折點。

安史之亂後,朝廷政策開始逐漸轉向保守,排外,因為安史之亂的教訓太過慘痛,之後的宋就是對這一態度的延續。

但地理已經決定了中國農耕區天然的被蒙古高原,西域,青藏高原三大游牧區c形包圍,而且陸地連接,不像漢武帝那樣往外擴張打破封鎖就只有被困農耕區,不斷被消耗圍攻。

其實想想也很奇妙,如果當初在報復匈奴完成報仇之後,漢武帝听從大臣的建議放棄繼續進攻,沒有打通河西走廊,沒有鑿穿c形包圍,那歷史肯定又是另一種走向。

在三大游牧區夾攻之下的農耕區將更加難以生存,或許像魏晉南北朝,或許像南宋,元朝。

歷史就是這樣,中國地理注定農耕區是難突圍的,所以像漢朝、唐初那樣從農耕區殺出去的農耕文明就令人印象深刻。

史從雲抱著六妹,心已經飄的很遠。

不知不覺又一年冬天來了,禁軍一個月的休息期也要結束,和史從雲以及符皇後的憂心不同,剛剛大敗契丹,俘斬五萬,擒獲南院大王,之後得到封賞的周國禁軍和子民正士氣旺盛,上下一心,很多人都踴躍參軍。

前景是好的,未來是有無限可能的!

不過說起遼國之戰,有件事很令史從雲窩火,他當初撤軍時給郭廷謂交代,讓他「用蕭思溫換回董遵誨的母親和他女兒。」

但他忽略了一天,那就是漢語的「博大精深」。

他當時走得匆匆,就這麼交代了,結果郭廷謂沒有理解他話的意思,在郭廷謂听著就是「用蕭思溫換回董遵誨的母親和她女兒。」

大概郭廷謂也不會想到史從雲這麼會想要蕭思溫的女兒,就理解成說的是董遵誨母親的女兒

董遵誨和高懷德都因為這件事對他感激涕零,好幾次登門拜訪,再三感謝,那既是董遵誨的母親,也是高懷德的姐姐。

史從雲表面笑嘻嘻,心里媽賣批,他主要想要的還是蕭思溫的女兒啊!但這時也不好去責備郭廷謂。

一來他確實交代得不清不楚,走得匆匆忙忙;

二來郭廷謂也不可能理解他為什麼要素未謀面的蕭思溫的女兒;

三來董遵誨和高懷德都感動成那樣了,哭得涕淚縱橫,發誓以死效命,以為他為了換回他們的親人,不惜以遼國南京留守為代價,這時候怎麼好戳破呢;

最後按理說這時候的蕭燕燕應該就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吧,萬一別人懷疑他是個變態可不好

顯德最後一年的年關,雖然過得曲折,忙得腳不沾地,但對史從雲來說,大致正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有好有壞,有無奈有妥協,但總體是有利的

顯德的最後一年,他也干了不少缺德的事,但也沒辦法,不缺德做不了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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