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人

明光宗的長子是天啟皇帝朱由校,皇五子是崇禎皇帝。皇八女朱徽媞,母康妃李氏,封樂安公主,下嫁鞏永固。

少府的糧食競標,得手的便是樂安公主府為首的幾家。

因少府要求的是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將糧食運抵。所以這些存糧只能是在京畿地區儲備著的,否則根本無法及時運到。而崇禎根本就不懷疑樂安公主府數家能做到。

要知道,在崇禎二年十一月之前,大明朝的京師已經一百多年沒有遭到兵鋒。窮人固然是窮得都絕後,但是皇親國戚們財富正迅猛的增長著。

吞噬的就是自耕農、平民百姓的血肉、勞動。

把城外勛戚、富戶們的糧食收進來好啊!免得過幾個月便宜 清韃子。

而以樂安公主府為首,倒不是樂安公主府最富。而是崇禎皇帝最寵這個幼妹。所謂聖眷正濃。

崇禎一行人出少府就是繁華的南城,人生鼎沸。上午十一許的秋日正好。法華寺的鐘聲悠然而來。

其實懂行的人看到「法華寺」三個字就會會心一笑。法華寺一帶的胡同乃是教坊司南城分司所在。所謂︰繡閣朱樓,花街柳巷,盛名傳天下。

用「小技巧」搞定糧食的事情,崇禎心情很不錯,臉上帶著笑容。競標嘛,古就有之。這不算他的原創。皇商制度,倒是拿來主義。

他內心里對閹割了華夏血性,覆滅了輝煌燦爛的漢文明的 清沒有一絲的好感。

但正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

好的東西就要拿來用。後世咱們被列強欺負的那麼慘,該學習的時候可是一點都沒含糊!

不能學疫情時的鷹醬︰寧要資本主義的草,不要社會主義的寶。

大明朝的商稅已經是這麼個鳥樣。市稅聊勝于無,鈔關稅最高時九十萬兩。這頂個什麼用?

皇商制度現在還只是開始,將逐步完善,而擁有專賣、壟斷權利的牌照肯定會越來越值錢。而商稅會以「牌照」的形式征收到手!

像酒類,這也是可以搞準入制度的。沒有飯吃,老百姓會造反。但酒價就算飛上天,百姓挺多罵兩句。飛天茅台早飛天,但不也就挨罵嗎?

 清日後冊封的八大皇商,現在肯定已經通敵了。等大戰之後,再處理這幫鳥人。

就算抓不到證據,他也要讓錦衣衛制造出鐵證!

有證據要上,沒有證據,制造證據也要上。看朕弄不死你們這幫吃里扒外的狗漢奸。

崇禎看一眼鐘聲悠揚的法華寺那邊,再看看自己身邊的兩個禮部尚書,心情飛揚的道︰「走,卿等隨朕去玉繩管理的邸報看看!」

這里要額外說一點。明朝有一個很蛋疼的官場習俗。那就是喜歡給很多重臣,包括閣臣加六部尚書的官餃。

這對于時人而言倒無所謂,誰是正牌的「坐堂尚書」,大小官吏們自然清楚。但對後世查資料的人可是苦不堪言。我哪里知道你有沒有坐在正陽門後六部衙門里主事?

譬如︰周延儒、溫體仁現在都是禮部尚書。但真正管著禮部事務的禮部尚書是何如寵。

「臣等遵旨!」

一行人紛紛答應下來,簇擁著天子往正陽門後的通政司而去,邸報就設在那里。

崇禎有感于法華寺所在的教坊司分司,再去看周延儒、溫體仁,當然是有緣故的。

對他而言,銀子永遠都是不夠用。糧食到手,今年進京勤王的軍糧也就有了。接下來,就是要整頓輿論、整頓言官!

在大明朝,輿論傳播主要靠兩張嘴。第一,名妓的嘴。第二,讀書人的嘴。

在京師,名妓當然盡在教坊司中。在南京,名妓當然都在秦淮河上。

而要管住讀書人的嘴,一個得靠邸報去引導輿論,這個是周延儒在管。還有一個,得整人!

明末的那幫言官太猖獗,不整是不行的。這個要靠溫體仁這個大奸臣︰為人外謹而中猛鷙,機深刺骨。

八月中旬,朝廷派內臣前往蘇州起復錢謙益至京中為禮部右侍郎,官復原職。

稍後四五天,也就是崇禎帶著周延儒、溫體仁去少府觀看糧食競標後,朝廷再派人前往南京召給事中陳堯言至京中參加「忠君愛國學習班」。

南京給事中陳堯言就是上奏章彈劾吏部尚書王永光是「孽」的那個言官。

崇禎當時把這奏章甩在前閣臣李標的臉上。這是一封妥妥的黨爭奏章。

在明朝時,南北往來,最便捷最通行的方式就是走京杭大運河。錢謙益和陳堯言兩人于九月十二日,恰好在大運河上的重鎮揚州遇到。

時年四十八歲的錢謙益雖然熱衷于當官,但在文學上的名望漸隆,所以聖天子時隔十月便重新起復他,他依舊是從家鄉優哉游哉的緩緩啟程。

相比之下,陳堯言的機遇就要苦澀得多。他此時也是天下名人。一封奏章,引得天子御批︰閹黨盡在逆案中除,百官不得再以閹黨余孽為由攻訐。

天下還有沒有孽?這個問題在江南是不用再說的,肯定有!礦監還在江南肆虐呢!而陳堯言要參加的「忠君愛國學習班」似乎不好。所以,士林輿論都在捧陳堯言。

揚州鹽商們為少宗伯和陳給諫租賃了一首大船,往京中而去。

出發的第一天晚間,明月高懸,江天一線。錢謙益請陳堯言到他的小客廳中喝茶。

貌美的侍妾婷婷裊裊的奉茶上來,錢謙益伸手示意,笑著道︰「汝則請用茶!」

大明固然是重言官。但陳堯言科名比錢謙益低,身份、地位更低,連忙作揖行禮︰「謝老大人。」再坐下來。

閑話兩句,錢謙益便問道︰「汝則,這個忠君愛國學習班是什麼名目、章程?」

陳堯言苦笑一聲,「細則下官也不知道。只知道由禮部尚書溫體仁擔任教諭。」

錢謙益心里就像澆了一盆涼水一般。他在去年被罷官的兩個死對頭是︰周延儒、溫體仁。

如今一個掌邸報,一個掌學習班。全部都是禮部尚書。那貌似他這次去京中,似乎處境不大妙啊!

和陳堯言聊了一會兒官場、詩文,錢謙益送客後,立即寫了一封信給他的門生禮部給事中瞿式耜,第二天一早就派身邊的隨從輕舟往京師而去。

鞏永固,字洪圖,北直隸宛平人。十九日,都城陷。時公主已薨,未葬,永固以黃繩縛子女五人系柩旁,曰︰「此帝甥也,不可污賊手。」舉劍自刎,闔室自焚死。

——《明史,列傳第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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