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尋道之理

蘆夫人祛除了女巫母親設下的封印,卻依舊解不開莫不離留下的記憶封印,破開封印的符文密碼亂了,她和貘先知一點頭緒都模不到。

二人鑽研許久,又有耆國巫師幫助破解,勉勉強強解出了幾個字符,從中大概解了一些內容。

這許多符文不但是封印密碼,還是記錄莫不離記憶的文字載體,也就是說,此符文也是一種文字,只不過已經失傳了,世間再無人識得。

蘆夫人感到很是疑惑,難道自己曾經懂的這種文字?或者是自己所屬的那伙人懂的?又或是自己有某種巫器,發動之後會自動以將此文字刻在封印上?可為什麼自己一丁點熟悉感都沒有呢?

解讀出來一些內容之後,辨識進度便至此停滯了,從此再也沒有一絲進展。

祭所眾巫都表示可參考的資料太少,純粹憑空推測,他們實在無能為力。商國最牛的科學家之一虯丁大祭也表態說,此文字順序被打亂,已經失去了解讀的可能性,建議尋找更多的此種文字作參考,否則無能為力。

蘆夫人听到眾巫建議,失望的同時,又暗暗松了口氣。貘先知則沮喪難抑,還是不打算放棄,堅持繼續解讀,蘆夫人只好陪著她做無用功。

「本來我們已經絕望了,誰想,又是耆候你,給我們帶來了希望。」

蘆夫人對聶傷笑道︰「就在我要勸小貘不要再勞神的時候,耆候帶來了河神印。」

「河神印上的符文,與我夢中的符文一模一樣,雖然還是沒人識得,但它的內容是可以推測的。祭所眾巫結合河神印和記憶封印上的符文,終于破解了符文規律,剩下的就是將混亂的符文一段段的解讀出來,然後再拼接完整。」

「這個事情很繁瑣,也非常需要耐心,符文都在我夢境里亂七八糟的出現,難以準確謄寫下來。到了這一步,祭所巫師幫不了我們了,全得我們自己一條條的去辨讀。」

她講了許久,端起酒杯潤了潤口,又和貘先知交換了一下眼神,眼露喜色道︰「我和小貘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上面,我連學堂都請假不去了,經過幾個月的辛苦解讀,我們終于將幾千條符文排好了順序,解開了封印!」

「哈哈,恭喜夫人了!」

聶傷也爽朗一笑,探問道︰「夫人的記憶里,可有什麼驚人之秘?比如,你們那伙人,為何要竭盡全力在你身上施展轉生巫術?」

蘆夫人輕輕答道︰「傳承。」

聶傷明白她的意思,見她不願多說,便沒有再問,又笑道︰「不知夫人看到自己的過去,是何等心情?」

「什麼心情?」

蘆夫人沉吟一下,說道︰「那一刻的心情,就好像……好像另外一個靈魂與我現在的靈魂融為一體。腦中猛然間多了數不盡的陌生又熟悉的記憶,我似乎穿越了時空,同時活在經歷過的十二具身體之內,頭暈目眩,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最終,神智逐漸清醒過來,我將過往的所有記憶和情緒都收斂到了心里最深處,表露在外的,只有我這一世的記憶,以及最初的本我。我認清了我自己,做出了最後的選擇,確認了我的身份,我是——耆國的蘆女,蘆夫人!」

「嗯?」

聶傷不解道︰「可是,夫人分明是……」

「這個你待會就知道了。」

蘆夫人打斷了他,抬手模了模面紗下的臉,自語道︰「在封印崩解的一刻,我突然想起,大史要我記錄下所有正確符文。可是封印破解的太過突然,已經來不及記錄了,我只能將飄散的符文全都吸附到身上,沒想到從夢境出來,就變成了滿身符文的樣子。」

「我已經讓小貘把我身上的符文抄下來了,等我辦好了最後一件事件,它們自然就會消失的。」

「呼!」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緊盯著聶傷,眼神淡漠的說道︰「我來見耆候,是想讓耆候幫我做一件事情,還有……」

「且慢!」

聶傷止住她的話語,笑道︰「讓我猜猜,夫人的來歷以及要做的大事是什麼。」

蘆夫人話語一滯,目光警惕說道︰「耆候智慧過人,又交游廣闊,我猜你大概也知道我的來歷了,說說也無妨。」

聶傷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其實也不復雜,我知道有個神秘的組織,源于大禹治水時的開路之人,叫做‘尋道人’。這尋道人欲滅鬼神、昌人道,被夏商兩代人王和諸多神靈圍剿,處境極其艱難,今世已經了無音訊了。」

「呵呵,姬漠前輩告訴我了,他就是尋道人,所以,夫人所屬的那伙人,不用說,自然也就是尋道人。」

蘆夫人瞳孔急縮如針,雙眉一豎,但又很快恢復了平靜,淡然說道︰「此言若由其他人說出來,我一定會無比緊張。耆候不然,你倡行的神農之道,也有很多人道內容在其中,你的性格也……總之,我相信你不會敵視尋道人。」

「哈哈哈。」

聶傷大笑一聲,點頭道︰「我不但不敵視尋道人,還非常敬佩他們。夫人,你放心好了,我會盡全力庇護你的。」

「至于你想做的事嘛,我猜,一定和斗耆國的那顆溶血樹有關。」

「唔,沒錯。」

蘆夫人一點也不驚訝,說道︰「我前面說過,百年前,我的一位同伴被派往斗耆國斬殺此處的玄鳥,卻再無音信,想來是戰死了。首領派我來探查此事,繼續完成那位同伴的任務,並找回他所使用的武器。」

「找回武器?」

聶傷眉頭微皺,說道︰「已經上百年過去了,尋道人可能都消失了,你認為,還有完成任務的必要嗎?」

蘆夫人眼神一黯,語氣堅決的說道︰「我的確聯系不上其他同伴了,他們活不了這麼長時間,肯定全都死了。」

「不過,我相信尋道人還在,我也知道尋道人的最後的秘地所在,那里一定還有尋道人存在,而且我自己也是尋道人留下的重要傳承。只要尋道人未絕,我就會堅持完成自己的任務。」

聶傷手指在案幾上敲著,尋思了一會,道︰「夫人,你想要做什麼,直說吧。」

蘆夫人一挺胸,正色道︰「兩件事,第一,我要消滅耆國祭所里的玄鳥和溶血樹,第二,我要取回同伴遺留的武器。」

「哈哈哈哈。」

聶傷听笑了,問道︰「夫人對我奪國之時,在祭所里的經歷一概不知嗎?不可能吧,很多貴人都知道此事。」

蘆夫人道︰「我知道,你通過了斗耆國的溶血試練,得到了祭所眾巫的認可,然後終成一國之主。但那玄鳥和溶血樹依舊在,我要做的,就是消滅它們!」

「這女人以前太內向了,竟然連一點內幕消息都沒有听到過。」

聶傷撇嘴一笑,說道︰「我嗦幾句,對夫人說說我當時的經歷吧。」

「我在祭所的地下洞窟見到了一座白骨山和一棵溶血樹,那鬼樹想要吃我,我在搏斗之中無意間拿到了一把神劍,獲得了真龍之力,才將溶血樹徹底摧毀了。」

「至于玄鳥,我沒有見到過,不過卻在樹下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怪物頭骨和一具凡人骨架,神劍就在那凡人手中。看當時的情景,那手持神劍的凡人,估計是和玄鳥同歸于盡了。」

「啊!都死了!」

蘆夫人很是意外,滿眼失落之色,自語道︰「我……我不信!玄鳥和溶血樹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毀滅?」

「不信的話,待會我帶夫人到祭所去看那白骨山和溶血樹遺跡,你就相信了。」

聶傷說了一句,又命人取來神劍劍匣,放在案上打開,露出里面的真龍血劍來,說道︰「夫人請看,這就是這把神劍。」

蘆夫人望著金燦燦的巨劍,喃喃道︰「沒想到時隔一百年,我還能見到尋道人的至寶,真龍血劍!」

她看的失神,忍不住伸手去模,先模了劍身,身體像觸電一樣激動的微微顫動,然後漸漸向向劍柄模去。

「夫人,且住!」

聶傷忙抓住她的衣袖,提醒道︰「劍柄里有血龍,真龍之力太霸道,會在瞬間讓你身亡的。」

蘆夫人抬起手,眼楮還盯著神劍沒有移動,口中說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神劍里的血龍,是我們尋道人的老友。它在黃帝時,就以血龍之態存在了數千年,後來經大禹之手到了尋道人手中,是為尋道人提供咨詢的智者。隨著它的壽命越來越長,龍魂彌散,血龍之態難以維持,便讓尋道人把它制成了這把神劍。」

「哦,夫人認得這條血龍?」

聶傷很是好奇,問道。

「認得。」

蘆夫人點頭道︰「它的尊號叫做‘蒼宗’,乃是一條遠古真龍,因為不想飛升天外,留在世間壽命耗盡,只能煉出血龍來保存靈魂。」

「他可以說是尋道人的一員,尋道人的根基就建立在這條古老血龍提供的知識之上,尋道人掌握的很多獨有異種巫術,也大多也是源自于此龍。」

「我在剛成年時,接觸過蒼宗大人。那時他的身體正保存在一塊龍骨中,神智偶爾還能清醒,曾和我談過幾次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後來他的神智漸失,血龍即將潰散,眾人才不得不將他封進神劍之中。」

聶傷疑道︰「尋道人不是倡導人道,要消滅一切鬼神妖怪嗎,怎麼會和龍族合作?」

蘆夫人不屑道︰「世人對尋道人的道只是一知半解,就以為了解我們,以為我們都是一根筋的莽漢,耆候也是一樣的想法吧?呵呵,其實尋道人的理念要復雜的多。」

「我們的確立志要將世間變為人間,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幾位建立尋道人的先驅,發現了一個能讓天地為之撼動的秘密。」

「那個秘密是什麼,你若要問,我只能告訴你,它預示著,神靈終將衰亡,世間終歸會變成凡間!尋道人建立,則是為了清除掉那些有可能改變未來的神靈異類。」

「而龍族,大都中立,因為它們不在巨變之內,神靈高傲自大,讓龍族厭惡,所以很多龍都站到了凡人一邊。」

「尋道人的理念竟然是這樣?」

聶傷被這個真相震驚了,暗自喟嘆道︰「我的格局還是太小了,這群凡人先烈的智慧、勇氣和犧牲精神,真讓我這個穿越者汗顏啊!」

這個信息改變了尋道人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影響到了他對清道人的理念定義。

聶傷的思維一時有些混亂,發了好一會呆才回過神來,問道︰

「夫人,此地玄鳥被你那位同伴殺死了,溶血樹被我毀滅了,現在只剩一把真龍血劍了,你如何打算?」

蘆夫人的精神也在恍惚之中,听到他的問話,目光茫然道︰「我、我……我感覺心中空蕩蕩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聶傷笑道︰「想必夫人也知道,這把真龍血劍,如今已是我的本命之寶。呵呵,不如這樣,反正尋道人已經難覓蹤跡,夫人完全可以代表尋道人,將此劍暫借與我,待某天你找到了尋道人組織,再決定歸屬如何?」

蘆夫人嘆了口氣,神情蕭索道︰「血龍蒼宗和神劍不是尋道人的財物,它們有權選擇主人。既然蒼宗大人選擇了耆候,那它就是耆候之物了,尋道人絕不會奪人之愛。」

「那就好!」

聶傷輕松一笑,正欲蓋好劍匣,蘆夫人又伸手叫道︰「且慢,我還有些事情要問蒼宗大人,還請耆候喚他出來一見。」

「好。」

聶傷爽快的答應了,把手指虛放在劍柄上,激發體內真龍血氣。

很快就有一叢血絲從劍柄里生長出來,直往他手上爬去,最後形成了一條根須樣的龍形。

「這就是那條血龍,它似乎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交流,但不會講話。」

聶傷對蘆夫人解說了一番,又對血龍說道︰「血龍前輩,這位夫人說是你的熟人,你來認認。」

那血龍把頭轉向蘆夫人仔細感應了一會,點了下頭。

蘆夫人見他認出了自己,喜道︰「蒼宗前輩,我是莫不離。」

「我知道你不能長時間維持這個狀態,只問你一件事情,赤宗大人還活著嗎?」

血龍再次點了下頭,慢慢收回了劍柄之中。

蘆夫人沉默了一會,對聶傷再次舉杯,說道︰「感謝耆候助我,莫不離敬你一杯酒,聊表謝意。」

聶傷這次接了下來,正要說話時,忽見酒杯落地,蘆夫人軟倒在地,不禁大吃一驚,忙問貘先知是怎麼回事。

貘先知卻不慌張,神情復雜的說道︰「主人她,放棄了本我,變回了平凡婦人,蘆女、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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