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膏魚反復

世子受的軍令很快就到了,言道己方軍事已穩,有顧韋兩國威懾殷東即可,斗耆軍應迅速回兵救援國內。

世子受也對陶梨微三國的突然背叛感到震驚,因為這會極大損害他鎮定天下以迫神巫退讓的大局,所以也命人在殷邑這邊調查原因。

最後才知,世子啟的使者暗中抵達了陶梨微三國,許諾將歷國的銅礦石中轉之利益割讓給他們,只要他們立刻出兵斗耆國。

陶梨二國國主都是鼠目寸光之輩,又深恨斗耆國,與大貴族們商議了一下,都認為此事可行。

斗耆國這兩年在那賤奴國主的帶領下發展太快了,又野心勃勃,標新立異,頻頻騷擾周邊。已經成了一眾鄰國的巨大威脅,眾方國都忌憚不已。

此番斗耆國又搭上了世子受這個大靠山,一旦世子受登基,大澤上下就無人能制了。諸國早晚必受其害,甚至有被吞滅之災。

眼下斗耆國主力在外,國內空虛,對澤西幾國毫無防備,攻滅其國的成功幾率非常大,再不濟也能重創之,消除其對鄰國的威脅。

至于會不會遭到世子懲罰,幾國權衡利弊之後,都認為值得冒險。

首先,在他們看來,目前形勢還不明朗,殷邑那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若是世子啟勝出,他們討伐世子受的幫凶,正好是大功一件。

即便世子受繼位,他又能把幾國如何?難道發兵來打不成?

他成為新帝,該做的第一件事是安撫天下方國,而不是甫一登基就討伐內服之國。那樣的話,天下會再次大亂的。

至于世子受以後會不會慢慢收拾自己,相比斗耆國這個迫在眉睫的危害來說,都是可以應付的。

大不了自己卑躬屈膝使勁討好,也可以改變新帝的心意,誰會為了一條獵犬懲罰順從的家臣呢?

沒錯,在幾國貴人眼中,聶傷和斗耆國就是世子受的狗,一條凶猛的惡犬!

一個賤奴出身的國主,怎麼可能被高傲的王世子放在眼里?只是暫時用得上而已。別看你現在叫的歡,等到打獵結束,這條亂咬人的狗就等著被主人烹了吧!

總之,幾國都認為攻擊斗耆國利大于弊,此乃天賜良機,一旦錯過,以後都不可能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于是陶梨兩國便果斷發兵了。微國大部分貴族也都同意,但是微國國主堅決不許,接著就發生了政變。

三國最終組建起了一支討耆大軍,浩浩蕩蕩朝斗耆國殺來。

可笑他們目光短淺,自以為算計的好,卻不知自己破壞了世子受的大計,也低估了世子受的胸懷和意志。

這位乃是雄主,不但信重聶傷,也殺伐果斷,對于背信之人絕不留情。

他探明情況後,一面命斗耆軍火速回援,一面遣使到河南和東南諸國。

先許下好處,又發下命令,道︰陶梨微三國起不義之兵,侵略鄰國,妄圖滅人國祚。天下方國共討之!

不管這些方國會不會響應,廣撒網也許能捕到魚,另外還能制造浩大聲勢,給三國和世子啟施壓。

最有把握的一處卻是歷國,使者對歷國人道出了世子啟出賣他們的秘密。

歷國人一向是世子啟的重要盟友,他們對世子啟支持有目共睹。誰能想到,己國為世子啟犧牲了五千精銳後,竟然被這位沒良心的主子當成廢物一般拋棄了!

銅礦石轉運之利,是歷國的根本,誰想奪走這項權利,歷國人就跟誰拼命,哪怕王室也不例外!

當初世子受表態繼位後要收回此項特權,歷國人便毫不猶豫的倒向了世子啟。

這次世子啟也要奪了此權拉攏陶梨微三國。歷國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和王室開戰嗎?

正在恐慌時,世子受的使者開出了條件,只要歷國發兵北上,襲擊三國背後,就允許他們保留三成礦石。

歷國人沒有選擇,比起世子啟那惡心玩意,他們更願意投效世子受。于是便答應了下來,迅速登來一支三千人的軍隊王北方開去。

因為這支軍隊戰力不佳,歷國人也無心作戰。所以一路上大張旗鼓,只為驚動三國,迫使他們撤兵,或者將其牽制住,不能放開手腳攻打斗耆國。

這些都是世子受的布置,真正啟動需要一段時間,斗耆國那里的戰斗不可避免。

聶傷得到命令後,即刻道別顧無疾和劉談,率兵往東疾進。

走陸路太慢,斗耆水軍船隊開到上游去了,來不及返回,顧韋兩國的船只也都在和歷軍戰斗中被焚毀了,斗耆軍能依靠的只有膏魚國了。

他的使者早就和膏魚國談好了,膏魚國的船只正是下游五十里外的地方等候。

為何不把船隊直接開過來載人?卻是膏魚國人也有難處。

膏魚國只是個漁民組成的小部落而已,一直是微國的附屬國,受微國控制。

此次微國背反,立刻派出船隊封鎖了河面,阻止斗耆軍由水路回兵,同時也命膏魚國配合他們,封堵該處河道。

微國也是水軍強國,他們的勢力範圍主要在大河里,大河下游區域沒有任何一個方國能和他們在河水里爭鋒。如此布局,基本上斷絕了斗耆軍走水路的可能。

微國人推測,斗耆軍不可能沿河北岸行軍,因為桑雞渡以東都是本國水軍的控制區,他們是絕對無法渡過大河的。

斗耆軍只能是從桑雞渡渡河,再由大河南岸往東開進,這一路必須要經過微國。微國人在此處布下重兵,設下了重重防線,以阻擊斗耆軍主力。

如此明顯的局勢,聶傷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陸路是萬萬走不得的,唯一的機會就在膏魚國人身上。

他向世子受說明情況,討來了信物之後,便命使者帶去,對膏魚國主大開海口。答應了膏魚國人提出的一切條件,並許下伯爵之位,兩百里地面和上萬人口,只為他們能渡斗耆軍過河。

膏魚國主被如此重禮誘的眼楮都花了,口水流了半天之後,最終還是理性佔了上風。

世子受的承諾雖好,但微國人的刀就架在脖子上,沒等吃到好處,自己就先被人宰了。

膏魚國主不傻,堅決拒絕了使者,並道︰哪怕派往斗耆水軍中的百余青壯都被殺掉,他也不會答應。

使者苦勸無用,只能回報聶傷。

聶傷听了愁悶不已,有人建議他再聯系河伯,利用大鱉渡河。

可是大鱉無法渡過車輛輜重,而且只能在上游的桑雞渡渡河,沒有意義。下游又有敵國船只巡邏,附在大鱉身上的士卒面對船只就是任人宰割的靶子,萬萬不可行。

又有人建議他干脆請出河伯來,掀起巨浪滅了韋國船隊。此計更是荒謬。

神靈們似乎有約定,不能參與人國戰事,特別是妖神,對此十分忌諱。

河伯助他一次已經冒了很大風險了,再出手的話,恐怕會引來更大的災禍。而且河伯老糊涂了,喚醒他估計也很難再召喚水獸和興風作浪了。

就算河伯把對面的船掀翻了又能怎樣?斗耆軍還是過不了河!

聶傷無計可施,愁的幾天都沒睡著覺,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準備在桑雞渡造筏渡河,到大河南岸強行通關。

就在此時,微國人突然給他送上了一份意外的大禮。

話說那微國水軍,上下士卒一向鄙視膏魚國的那群腥臭漁民,常年欺辱之。

其實他們自己也多以打漁為生,身上味道不見得比膏魚國人好聞到哪去。

之所以如此歧視膏魚國人,純粹是眼紅膏魚國人佔據了河魚最豐的河段,特別是那種美味膏魚,只有在膏魚國這里才容易打到,其他地方很少捕到。

微國漁民自謂大國之民,表面看不起膏魚國人,內心卻嫉妒不已,所以才經常駕船踫瓷欺負膏魚國人,順便訛詐一筆。

膏魚國人也不敢招惹他們,往往低頭認慫,更加助長了微國漁民的氣焰,欺負膏魚國人就像欺負流浪狗一樣隨意。

這次微國水軍和膏魚國漁民聯合巡邏,一支微國小船隊就駐扎在膏魚國境內。很多微國士卒便跑到膏魚國村邑中作威作福,搶掠財物,攪的膏魚國人苦不堪言。

那船隊的貴族軍官還向膏魚國主討要膏魚吃,膏魚國主供了他幾條之後,再沒有了存貨。

誰想那貴族軍官吃上癮了,頓頓要吃膏魚,可是膏魚非常稀少,哪有那麼多給他?

膏魚國主叫苦連天,拼命解釋,可那軍官不管,就是要吃,威脅對方不給自己魚吃就是看不起他。

膏魚國主被逼無奈,只好以它魚湊數,結果被嘗了出來。

微國軍官暴怒,當場掀了案幾,還把一盆滾燙的魚湯扣到了膏魚國主的腦袋上。

然後帶著手下大鬧其國,將街市打了個稀巴爛。臨走時還放言,明日再吃不到膏魚,就把膏魚國主的幼女炖了吃!

膏魚國主一口氣悶倒,半日方醒,一睜眼就伸手大呼——速去找聶侯!

斗耆軍就這樣有了渡河的船只。

不過膏魚國人雖然倒向了斗耆國,但是他們還在微國水軍的監視之下,只能在自己劃分的巡邏區域內活動,不能走太遠。所以斗耆軍要趕到五十里外上船。

到達匯合地點時,已經是凌晨了。斗耆軍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士卒都精疲力盡,在河灘上橫七豎八的癱了一地。

聶傷見河邊沒有船只,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他也很疲憊,但心中焦灼,實在躺不下去,便站在水邊了望著河面。

足足等了近兩個時辰,眼看天快亮了,終于看到了船只的影子,一只船隊逆水而上,緩緩開了過來。

聶傷一看,大大小小、新舊破爛,什麼樣的船都有,足有兩三百條之多,一看就是常年打漁的漁船,是膏魚國人無疑。頓時放下心來,急命人發出信號。

船隊靠岸,膏魚國主像只熟蝦一樣,頭頸赤紅,滿臉的蛻皮和水泡,被人攙扶著走下船來。

他一見聶傷便拜倒在地,大聲哭嚎,痛斥微國人殘暴無義的同時,又磕頭認錯,表示願意听從聶傷的指揮。

聶傷忙扶他起來,大致詢問了一下,才知膏魚國人這次真的拼了。

他們趁夜包圍了國中的那支微國水軍,將數十名微國水手全部殺死,還把那軍官投入大鑊里炖了。分食其肉後,便將全體國民運到大河北岸隱藏,然後帶著所有船只前來接應斗耆軍。

微國水軍也在膏魚國漁民的監視下,目前為止還沒有動靜,應該還不知道膏魚國人逃走之事。

聶傷聞言,心中又擔憂起來。

膏魚國整個方國的人口和船只都消失了,微國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猜不到發生了什麼?最多等到天亮,他們就會發現膏魚國人叛逃了。

本來聶傷讓膏魚國主悄悄的把船開來就行,然後乘坐膏魚國船只,利用黑夜掩護悄悄潛過微國水軍的防線。

誰想這些打漁的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還耽誤了時間。這下驚動了對方,就得硬闖了,以膏魚國這群烏合之眾的戰力,還不得把斗耆軍都張到河里喂魚去?

「怪不得你們世代只能打漁,就這智商,能建a國才怪了!」

他郁悶不已,暗罵一句,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誠懇的表達了謝意。

膏魚國主見他不計前嫌,頓時松了口氣,說道︰「聶侯,我國之民為你得罪了微人,逃離故土到河北求生,你在河北人熟,可要幫我們一把啊!」

聶傷笑道︰「這是當然。上游不遠就是顧國領土,我和顧伯是好友,必會讓他關照你們。你們就在此地安心住下吧。」

膏魚國主如釋重負,臉上露出了笑容,指著船隊說道︰「那聶侯就請登船吧。天快亮了,我們必須躲著微國船只,要趕在微國人睡醒之前潛過他們的水寨。」

「你還知道時間緊啊!還潛個屁,早特麼晚了八輩子了!」

聶傷望著天色泛白的東方,心里大罵,腦中急思對策。

雖然時機已失,但只要有了船只,一切都好說。他並不是很緊張,略一思索便有了對策。

「膏魚子,我們不躲了。」

他指著遠處河岸,大聲說道︰「往微軍水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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