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中豬詭計

戰後的棠城,彌漫著血腥之氣。城內滿布篝火,到處都是游蕩、聚集的商兵,被關押的夷人一直悲號不停。

夷王宮中,燈火通明,僕役往來,鼓樂齊鳴,夷女舞蹈,眾多貴族狂吃濫飲,縱``欲狂歡,一派歡慶氣氛。

熱鬧的大廳里,只有聶傷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著,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倒不是他故意矯情,聶傷本來也打算放松放松,和眾貴人交好一番。

但當他看到祭祀儀式宰殺夷人,廚工現場用人``肉制作食物時,一下就被壞了興致,再也沒有心情作樂了。

就在他面前矮幾上,還擺放著一道炙人心和幾樣不知哪個部位的人``肉制作的肉食,讓他心中直反胃。

于是便裝出月復痛模樣,什麼都不敢吃,只是小口的抿著酒。陪酒的夷女也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也以身體不適為由趕走了。

別人見他面色蒼白,得知他月復痛之後,便不再相擾,留他一個人靜坐休養。

「王畿之人果然比邊鄙方國更加殘忍啊!」

聶傷第一次見到王室大軍舉行祭祀儀式,就被震驚了。

他們獻祭奴隸的規模,在聶傷、妘訥等方國之人看來,簡直就像京城富豪在對鄉巴佬炫富。

邊遠方國雖然也獻祭奴隸,但奴隸畢竟是財產,一般情況下都是能省則省,不會無意義的浪費。比如某個儀式,規定獻兩個人牲,多獻就是浪費了,完全沒必要。

但王畿之人卻不一樣,他們根本不在乎數量,也不心疼財產,全憑心情肆意宰殺,好似殺死奴隸能給他們帶來極致的快``感一樣。

特別像今日的戰勝大祭,更是激發了他們的嗜血欲``望。整整有三百個夷人俘虜在儀式上被以各種方式殺死祭神,府院內血流成河。

血腥場面看的萊子這樣的人都眼皮子直跳,沮更是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不但殘忍,還更加放`蕩。」

聶傷瞅著滿地散落的酒肉食物,還有一堆堆蠕動交纏的果體,臉上露出了厭惡之色。

商人驕奢婬逸,毫無節制,王畿之地的貴族比方國貴族更甚,至少方國貴族很少浪費食物。

商人的性情和他倡導的樸素、節儉、克制的神農精神是對立的,完全不可能共存。斗耆國現在還很弱小,等到將來強大時,雙方必然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

「這樣的一群人建立的文明,注定走不了多遠。」

聶傷心中冷笑,一口喝完酒杯里的酒,就要告辭離去。

「聶侯,哪里去?」

他剛站起身來,就見世子受一手酒壇一手酒尊,在兩個果女的依傍下,敞胸露懷的走了過來。

世子受把手里的銅尊遞了過去,大笑道︰「想逃是吧?哈哈哈哈,我一直盯著你呢,來來來,飲完這杯酒再走。」

聶傷捂著肚子,皺臉苦笑道︰「世子,我月復中隱痛,著實飲不得。」

世子受把臉一沉,佯怒道︰「我等戰場廝殺,腦袋掉了眼楮都不眨一下,月復痛算什麼?今日得勝大宴,你必須要靠陪我飲一杯!」

聶傷只好接過酒尊,笑道︰「好吧,我舍命陪世子。」

「哈哈哈,這樣才是好漢子嘛!」

世子受從果女手中接過一杯酒,二人互敬,一口飲盡。

聶傷正要放下酒尊,又被世子受攔住,提著酒壇道︰「一杯哪夠?再飲一杯。」

聶傷無奈,只好把酒尊伸過去讓世子受倒滿。

喝了一尊,剛把嘴上酒水抹掉,又听世子受說道︰「對飲都以三杯為敬,兩杯算什麼?來,聶侯,還有一杯。」

聶傷舌忝了舌忝嘴唇,搖頭笑道︰「三杯就三杯。」

吃完第三杯,他把酒尊口向下,微笑道︰「三杯酒已盡,世子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世子受笑眯眯的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的月復痛如何了?」

聶傷見他神色有異,不知對方是何意,便摩著肚子,假做感受狀,模稜兩可道︰「唔,似乎……減輕了許多,但還在隱隱作痛。」

「哈哈,馬上就不痛了!」

世子受在他肩上猛拍一把,豎起一根手指,神秘笑道︰「你剛才飲下的酒中,有我放入的療傷神藥。此藥能醫一切傷病,乃無價之寶,天下之人求之不得。」

「我正好攜有此物,見聶侯不能盡歡,便給你用了。呵呵,怎麼樣,有效果嗎?」

「他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聶傷立刻警惕起來,仔細感應體內。這才發現身體在發熱,玄鳥微微躁動,似乎在吸收血液中的一股熱流。

「哦,原來是玄鳥同源之物!很可能是他體內的玄鳥精血。」

聶傷看著微笑的世子受,不禁有些感動︰「使用玄鳥精血一定會損傷身體,他竟然為我用出這種寶物。此人果然有人主之相,怪不得那麼多人才願意為他效死。」

「他想用這種手段收服我嗎?呵呵,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作為朋友我肯定會幫你。可惜,我們不是一路人,還都有吞並天下之野心,不可能一直友好下去。」

他干脆不再裝病,做出一副驚喜之態叫道︰「咦,真的不太痛了,癥狀也在快速減輕。月復中似乎有團熱氣,感覺十分舒泰。」

世子受得意的飲了一杯酒,大笑道︰「哈哈哈,你當我騙你不成?」

「多謝世子賜下神藥!」

聶傷急忙拱手致謝,又裝作感激道︰「我不過是月復痛而已,歇上一晚就好了,又不是重傷,世子何必要浪費寶貴的神藥呢?唉,實在可惜。傷受之有愧啊。」

世子受給他倒滿酒,豪爽的擺手說道︰「當樂之時不能飲酒盡歡,比重傷還痛苦,我不忍聶侯難享眾人之樂,所以幫你去除月復痛。」

「你現在不能推月兌了吧?哈哈哈,今晚不醉不歸!」

世子受大笑。

聶傷裝不下去,也大聲笑道︰「月復痛既解,傷便陪世子和眾貴人痛飲一夜!」

二人飲了一杯,世子受干脆扔了酒杯,拎起酒壇對廳內眾人說道︰「諸位,今晚務必盡歡,日不出,誰也不許走!」

說著,就把酒壇放到嘴邊,咕嘟咕嘟的猛灌。一口氣喝干,把酒壇一扔,按倒身邊的果女就河蟹起來。

「好哇!」

「世子威武!」

「嗷嗷嗷!」

「沖沖沖!」

眾人都跑了過來,圍著世子受亢奮的叫喊。

「嗷啊!」

世子受高舉一臂,邊運動邊放聲怒吼,就如沙場上斬將奪旗的猛將一樣朝圍觀者示威。

整座大廳上百人也都聲嘶力竭的和他一起吼叫,聲浪將房頂都快掀翻了。

場中氣氛一時達到了高``潮!

……

雖然世子受聲稱要飲到天明才休,但到了後半夜,縱``欲之人就都疲憊的睡去了。聶傷終于得以逃離這個****之所,返回了斗耆軍營地。

他一直以為自己也算玩得開,結果面對一群頂級的商人貴族,才知道自己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吊絲,上流社會的玩法自己根本想象不到,也放不開手腳去玩。

反正今晚的宴會,他就是融不進去,實在說服不了自己當眾表演*****,死活都拉不動。別人見他端著,也覺的無趣,漸漸也沒有找他玩了,這讓聶傷很有些挫敗感。

回到自己住所,他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這才醒悟過來,自己的堅持是對的。

墮落奢靡,感``官`刺`激,永遠不是自己所追求的,也沒必要跟別人學這些負面的東西。

堅定了心志,他便不再多想。叫來值夜官問了一下,得知一同赴宴的幾個將領,羊甲、花面、虎、大黑牛等人都還沒有回來,只有親衛統領彘一個軍官護著他來去。

「這幫癟犢子,倒是比老子玩的爽。」

他罵了一聲,嘆了口氣,草草月兌衣睡下。

此時已近黎明,雄雞都打鳴了,聶傷精神疲乏,抓緊時間休息,剛躺下就沉沉入睡了。

恍惚之中,就見一團扭曲的暗紅色血肉,扯出蛛網一般的血管根脈,將整個空間都覆蓋了。其中一叢血管裹著一團明亮鮮紅的血珠,尖端深入其中,一鼓一鼓的吸收著其中的血液。

聶傷雖然神志不清,但潛意識也知道是自己體內玄鳥正在吸收世子受給他的玄鳥精血。那團外來精血不愧源自王室的玄鳥支脈,光看顏色就知道比他的玄鳥血脈精純的多。

「世子受這個家伙,真是奢侈啊,這種寶物都能輕易贈人。嗯,他這種人,追求無拘無束,為所欲為,不管做出何樣的任性之事,都在情理之中。」

「相比世子受的豪氣干雲,我聶傷就顯得小家子氣了。算計太過,心眼太多,束縛太重,個人魅力自然也比他差遠了。世子受算是當世的英雄人物,我若不是穿越者,一生成就可能連他一根指頭的比不上。」

半睡半醒之間,聶傷腦子亂糟糟的,神思漸漸沉入黑暗。

突然,一道金光,如破曉的陽光一樣,帶著刺眼的光芒,從虛空而來,刺破了濃重的黑暗,直射到玄鳥血肉之上。

「滋滋滋!」

玄鳥就像被燒灼了一樣冒出了青煙,巨大的肉團猛烈顫抖起來。

「啊!」

聶傷頓感渾身刺痛,一聲慘叫驚醒過來。

「是何人在施法害我!」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個 轆滾起來,抽出牆邊的寶劍大聲喝問。

屋里沒有人,聶傷警惕的四下搜尋,發現薄篾編織的透光窗戶上,出現了一個焦黑的小洞。

他跳到窗前,一劍劈開窗戶,只見對面金光一閃,急忙閃身躲避。

這次卻沒有金光射來,聶傷小心翼翼的伸頭一看,就見不遠處的牆頭上,正蹲著一個灰影,灰影的眼楮里金色不停涌動。

「楊戩,是你!」

聶傷一看到那雙眼楮,就知道是誰來了,低喝道︰「你為何要暗害我?」

「哈哈哈。」

灰影朗聲一笑,輕飄飄的跳下牆頭,出現在火盆光亮處,乃是一位手持金矛的白衣美少年。

如此扮相,除了楊戩還能是誰?

「聶侯不要大驚小怪,我听你夢話連連,有些好奇,想看看你的夢境而已。」

楊戩挑著嘴角邪邪笑道︰「沒想到啊,聶侯體內不但有真龍之血,竟然還有玄鳥。呵呵,可惜只是個血脈低劣的雜``種而已。」

聶傷大怒,剛要開口喝罵,楊戩一舉金矛,又道︰「雖然是劣種玄鳥,對普通人也算彌足珍貴了。聶侯好運氣啊,戩非常羨慕你。」

「每次見到這小崽子,我都忍不住發怒。唔,他是在故意激我嗎?」

聶傷努力壓下怒火,沉著臉喝問︰「你那金光是何物?為何要傷我玄鳥?」

楊戩踱著方步,把金矛在手里轉著圈,輕松的笑道︰「我只是想探你夢境而已,金光不會傷到你。只是沒想到你體內有玄鳥,呵呵,玄鳥最怕我這金光。所以……」

他把矛抗在肩上,一聳肩,裝作無奈道︰「我不是有意的,傷到聶侯的雜``種玄鳥,實在抱歉。」

面對這個嘴欠少年,聶傷真的想沖過去狠抽他的耳光。但對方的靠山太厲害了,他不敢招惹。

只好咽下這口郁氣,嘲弄道︰「你來找我做什麼?不會是打不過豬妖,來找我幫忙吧?呵呵,我听夷人說,豬妖把你咬傷了,還殺的你落荒而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楊戩聞言,面上的玩世不恭之色一下消失了,臉色有些難看,悻悻道︰「哼,我只是不小心,中了那豬妖的詭計而已。」

「什麼?你中了一只豬的詭計?」

聶傷大叫一聲,愣了一下,忽然捧月復狂笑起來。

「啊哈哈哈哈,竟然有人會……哈哈哈,竟然有人會中豬的詭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呀,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楊戩的臉皮抽搐不停,一張俊臉扭曲變形,狠狠叫道︰「閉嘴,不要笑!」

聶傷一直被他奚落,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戲弄他一回,哪里會罷休。

一手扶住窗框,一手指著他,繼續笑道︰「你竟然……哇哈哈哈,被豬耍了!哈哈哈哈,如此蠢人,還有臉裝出一副聰明過人的模樣。哈哈哈……呃!」

正笑著,就見楊戩手心 啪一閃,一道金光朝他射了過來。

聶傷早就防著他這一招,卻也躲避不及,急忙用劍去擋。

‘啪’地一聲,金光打在劍上,聶傷只覺手臂酸麻,指掌木僵,寶劍一下跌落地上。

「我讓你不閉嘴!」

楊戩惱羞成怒的大叫一聲,挺著金矛,飛身直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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