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霍伯飛廉

「這位貴人,如何稱呼?」

聶傷一時難以決定,心中轉著念頭,同時問那求救的軍官。

「吾乃霍伯麾下行長孟嗟。」

軍官報了名姓,滿頭大汗的催促︰「求聶侯速速出兵啊,晚一刻我軍就多一分覆滅的風險。」

「你一路趕來,饑渴疲憊,先喝口水。」

聶傷遞給他一碗水,安慰道︰「嗟行長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助你們的,我軍前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救援貴軍嗎?」

「唔,唔唔。」

那孟嗟邊喝水邊使勁點頭。

聶傷擺出一副焦心之色,說道︰「我軍得到世子的軍令之後,怕從南路繞行太遠,來不及救援貴軍,便走了窟山山路。一路不計損失攻城拔寨,惡戰連連,冒著被夷人包圍的風險日夜兼程突入棠城之下,就是為了能及時救援貴軍。」

「誰曾想,到了城下之後,竟然尋不到貴軍的蹤跡。後來抓了夷人俘虜問起,說你們已經被全殲了。」

他一拍膝蓋,嘆道︰「唉,我們當時心都涼了,不但辜負了世子受的重托,還沒有救出一千同袍兄弟。我等三人忿怒之極,便和夷人戰了一場,正準備猛攻棠城,誓要為戰死的同袍報仇。」

沮和妘訥听到他的這番胡言,趕緊把臉轉了過去。

那孟嗟卻不知道真相,听的感動不已,急忙喝完水,放下水碗拜道︰「貴軍情義,我代霍伯先謝過了。」

「大家都是為世子受效力,守望相助,謝什麼。」

聶傷擺了下手,又道︰「不過,還請嗟行長先將貴軍情形道與我知曉,我好決定如何出兵。」

孟嗟按捺著心中的焦急,語氣急速的解說了一番。

原來他們這支部隊是西南王幾霍國的軍隊,一千人全是精銳士卒,由霍伯親自統領,想要繞襲桃山防線背後。

可是沿路的夷人斥候和守衛部隊非常多,按照原來的路徑根本過不去。

霍伯乃是世子受的鐵桿支持者,勇猛無畏,性格執拗。他不想放棄,便命夷人向導另尋其他小路繼續行軍。

結果在林中繞來繞去,最後竟然出現在了棠城平原上,十幾里外就是夷人之都棠城。

霍伯大喜過望,以為夷人定然沒有防備,本軍可以輕易襲下棠城,立刻率領軍隊沖了過去。

誰想夷人早有防備,他們一頭撞進了夷人的包圍圈,遭到了大量夷兵的攻擊。

霍伯慌而不亂,指揮得當,迅速搶佔了一塊三面環水的河岔灘地,立下堅陣迎戰,同時派出斥候潛出重圍求援。

他們一支孤軍被足足十倍的夷軍圍毆了五日,傷亡大半,箭盡糧絕,武器損毀殆盡,援兵還是不見影子。

最後實在撐不下去了,只好丟棄傷員和盔甲,趁夜游過河,逃入了對面的沼澤地里。

此時一千霍軍只剩不到三百人了。

他們不熟悉地形,外圍又有夷人包圍,根本走不出沼澤,只能在地形復雜險惡的泥沼里艱難求生,同時還要躲避夷人的圍剿。

又過了三日,因為各種原因又死掉一百多人,夷人的搜索隊也越來越近,霍軍已經無處可藏了。

所有人都絕望了,有些人受不了身心折磨自殺了,要不是投降夷人的下場必死無疑,他們早就舉白旗了。

就在眾人想要放棄抵抗時,一個求援的斥候終于找到了他們,並給他們帶來了一個遲到的好消息︰聶侯統領的東線聯軍已經出動了,很快就能來救援他們!

這個消息雖然晚了好幾天,但是還是給霍軍上下帶來了希望。

斥候也不知道東線聯軍會從哪里來,現在到了何處。霍伯便派出了幾個機敏之人,分頭去周圍尋找。

「大家都認為貴軍會從南面來,所以其他人大都往東南兩面去了,只有一個人往北走。我本來也在往南找,卻見到大群夷人慌慌張張往北而去,便知道貴軍一定到了棠城。于是急忙掉頭北上。」

孟嗟一臉慶幸的嘆道︰「天帝保佑,我總算沒有猜錯,順利找到了貴軍。」

他一口喝完水,又急不可耐的拱手求道︰「請聶侯立刻出兵救援我軍,霍伯和霍國之人必然銘記聶侯和諸位大恩!」

「額……讓我想想。」

聶傷嘴里應付著,扭頭瞅了瞅沮和妘訥。

只見妘訥神情面色微紅,看似有些羞愧,但還是沒有表態,顯然是不想去救人。沮這廝面色平靜,右手卻在孟嗟看不到的角度對他做了個殺人滅口的動作。

「你還是沒有月兌``掉蠻夷性子啊!人哪里是隨便殺的?」

聶傷視若無睹,心中鄙夷。

整座營地的人都看到這個孟嗟了,怎麼可能保守秘密?

霍伯可是世子受的心月復重將,敢殺他的信使,這里幾人就是害死霍伯的凶手之一。會成為世子受和所有王室軍士的敵人,絕對難逃身死國滅的下場。

聶傷沉吟了一會,對孟嗟說道︰「嗟行長且先去休息,容我等商議一下出兵之策如何?」

孟嗟非常焦急,一刻也等不得,但也知道自己有求于人,不好催的太急,只好出門去等。

聶傷一直看著他被近衛帶到了對面的帳篷中,這才扭頭問沮︰「沮兄,你的內應準備何時發動?」

「三日之內。」

沮伸出三根手指。

聶傷皺眉,思索片刻,又問道︰「可以在今晚行動嗎?」

沮搖搖頭,解說道︰「內應一旦進城,只能按計劃行事,我無法再聯系上他們。究竟什麼時候動手,要看他們能不能找的好時機,我們只能等他們發信號。也許是今晚,也許是大後日,這個不一定。」

「不能確定嗎?」

聶傷雙肘支在案幾上,愁悶的低頭思索著。

半晌之後,他突然抬起頭,一拍幾面叫道︰「救!必須得救!」

「呼!」

妘訥和沮同時吐了口氣,表情既失望又輕松。

二人正要說話,又听聶傷說道︰「不過,救人,不等于我們放棄了棠城。人要救棠城也可以打嘛。」

妘訥兩個知道他足智多謀,都是一喜,忙傾過身子來問道︰「聶侯莫非有了妙計?」

聶傷模著胡子微笑道︰「這個時代的人都太樸拙了,若論詭詐計謀,遠不如後世之人心眼多。」

「什麼後世之人?難道你說你自己是後世之人?」

妘訥和沮听的莫名其妙,互相望著,都一臉懵逼。

「哈哈哈,二位果然樸拙。」

聶傷看到他們的樣子,不禁大笑起來,指著地圖解說道︰「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

當夜,正在城頭上緊張忙碌的西夷大首領,忽然發現商軍營地喧鬧起來,不久之後,就見兩條火龍分別往南北而去。

商軍看樣子應該撤兵了,但大首領對自己的判斷已經沒信心了,非常懷疑對方在施詭計騙夷軍出城。于是便嚴令眾人謹守城池,緊閉城門,任何人也不準輕動。

火龍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商軍營中一片死寂。

斥候仔細查看過之後來報,商人的確走了,往南去的是主力,往北走的應該是輜重隊伍。

大首領稍加思索就看明白了商軍的意圖︰他們去救那只快要滅亡的商軍了!可能是擔心輜重部隊會拖累速度,所以才命輜重隊先回北面的山寨中暫避。

他認為自己的這個判斷絕對不會錯。

如果城內立刻發大軍去追商人的輜重隊,一定能將之殲滅。商軍沒了輜重隊,就無法維持攻勢,數日之內必退,說不定自己還能找到機會擊敗之。

但……雖然理智上堅信,但是潛意識卻告訴他︰你是個蠢貨,商軍統帥詭計多端,隨便就能玩死你!別自作聰明了!

「唉,還是算了吧,保險為上!」

大首領內心很是挫敗,最後還是沒敢出兵追擊,只是派了斥候急往沼澤報信。然後就在城頭來回巡視,生怕商軍突然襲城。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這才看清,商軍真的遠去了。

派去跟蹤兩只商人隊伍的斥候來報︰商軍輜重隊進入了二十里外的一座營寨,主力往西南方的沼澤去了,現在已經開進了叢林。

「昨晚的判斷是對的!我好蠢!」

大首領又悔又惱,再次把自己否定了一通,心中沮喪難言,好半天才鎮定下來,思索對策。

沼澤那里有四千人正在圍剿遁入其中的商軍殘兵,戰力都不錯。他們得到了自己的命令之後,一定會積極備戰,利用沼澤叢林的復雜地形阻擊來援商軍。

就算戰敗了也沒關系,最多被擊潰逃走,不會被重創。只要能盡可能的削弱商軍戰力,讓這支商軍再無力攻擊棠城就是大功。

躲在泥沼里的商人殘兵也就一百來個,現在可能只剩幾十個了,甚至已經被消滅了。救走就救走吧,改變不了什麼。

「商軍此舉,犯了大錯。他們前後兩軍分離,還有敵軍隔在中間,糧道隨時都可能被切斷。主力攜糧只能維持數日,後背也暴露在了我軍面前。可謂極其不利!」

「東線商軍的統帥非常厲害,肯定不會犯這麼明顯的錯誤。但他們為何要這麼做呢?只為救人的話,完全劃不來呀?」

大首領握劍苦思︰「嗯,那支商兵所屬西線的商人王室大軍,很可能是世子受的嫡系親信,不容有失。東線商軍昨天一定是得到了命令,才不顧一切前去救援。」

「這麼說來,他們是打算放棄攻城了,只要救出被圍殘軍?這樣的話,我軍若出兵截斷南北道路,他們就會徹底失去了補給。所以,商軍應該沒打算再北返,而是就近往南去窟山部的領地。」

他思路越來越清晰,自信的笑容逐漸回到了臉上。

「呵呵,我可以北上攻擊商軍的輜重營,也可以南下夾擊商軍主力。城里留守之人也夠多,就算商人施詭計,也不可能在我回軍前奪下城!」

大首領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齒的為自己鼓勁︰「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我要勇敢堅決,一定不能放棄!」

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終于下定了決心,立刻召集了兩千人往北面奔去。

「和你主力作戰沒信心,我還不敢打你的輜重營嗎?」

大首領安頓好了城內防務,親自帶領兩千人去打商軍的窟山營寨。

……

且說聶傷這邊,三千戰兵連夜出發。等走出山林,到達沼澤邊緣時,天也亮了,前方已經有夷軍嚴陣以待了。

因為商軍走的很快,大首領派來的報信斥候提前時間也不多,只夠本地夷軍召集人馬,來不及在樹林中襲擾敵軍。所以只能匆忙聚到林前空地上來堵商軍。

聶傷站在高處,一邊觀察夷軍的陣勢,一邊給手下軍官下達命令。

商兵走了一夜路,都很疲憊了,不宜立刻作戰。便倚著樹林高地列陣,擺出了一副死守的姿態。

夷人雖然有四千人,卻都知道己方不是三千商軍的對手,夷兵們本來很緊張,生怕商軍來攻。見對方的架勢是不想進攻了,都松了口氣,也不進攻,只是對峙。

反正時間耗的越久,對夷人越有利,不開戰才好!

雙方誰也不動,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後半夜時,聶傷正在睡覺,忽听帳外有人求見,急忙翻起身來往帳外走去。

就見晃動的火光下,站著一群衣衫襤褸,滿身是泥的男人。全都互相扶持著,或者被身邊軍士扶著,沒有光彩的眼楮一起看向他。

「侯主,我把人帶出來了!」

背著龜殼的禿蝦通過翻譯對聶傷說道︰「泥沼里的夷人都撤走了,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們,順利帶了回來。」

那孟嗟也上前兩步,激動的說道︰「感謝聶侯相救,我總算沒有全軍覆滅!」

他指著一個身體高大的青年,介紹道︰「這是我家霍伯。」

那青年三十多歲的年紀,長臉如刀,身材強壯。看人的眼神非常凌厲,哪怕神態疲倦,也讓聶傷感到了一些壓力。

「某乃霍伯飛廉,多謝聶侯相救之恩!」

這霍伯顯然是個沉默寡言之人,言語不多,但態度十分誠懇,躬身對聶傷行了一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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