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妄派子瞿

煙塵逐漸散去,聶傷扛著巨劍,以終結者現身的姿勢出現在了廳內之人面前。

腄城巫師見他又從那麼高的地方直接跳下來,竟然毫發無傷,都驚呆了。

為首的白須巫師面色凝重,聲音發虛的喝道︰「呔,兀那怪人,是不是你擊毀了毒血藤的聲囊?」

聶傷緩緩抬起頭來,一雙冒火的紅眼從眾人身上掃過,巫師和侍從們都像被燙了一樣微微驚跳。

「撲!」

聶傷口中噴出一口蒸汽,把巨劍提在手中,慢慢站起身來,吼吼笑道︰「你說的是那些樹上的膿包嗎?沒錯,是我打破的。我見它們太惡心,就像人臉上的青春痘,實在忍不住想擠破它們。」

腄城之人這才看清他的樣子,全身火色,不似人類,就像從火焰里誕生的火魔一樣,表情語氣更是邪氣凜然。

他們都斷定此人一定和邪魔有關系,說不定本身就是一個低級邪魔。不禁懼意更濃,都不由自主的往後挪動腳步。

那白須巫師眼角劇烈跳動幾下,強自鎮定下來,小心問道︰「你……尊駕如何稱呼?突然駕臨彼處,有何貴干?」

「 ! ! !」

聶傷沒有回答,邁動腳步朝他走去,雙腿暗中用力,每一腳落地,都在在石板上踩出一圈裂紋。

腄城之人被驚的連連倒退,白須巫師一臉驚懼之色,想要退避,卻不敢離開原位,只能把身子盡力往後仰。

聶傷踏出六七步,腿腳骨頭也被震的酸痛難忍,只好停了下來,盯著那白須巫師說道︰「你們不知曉吾之身份嗎?吾名聶傷,商之聶侯,斗耆國國主。」

眾人一听,都露出意外的表情,一起看向頭頂。

白須巫師也抬頭看了一眼,彎腰致歉道︰「原來是聶侯駕臨,我等失禮了。」

「前番與聶侯交談二人皆在塔頂,因此沒人認出聶侯來。我等曾听他們說起聶侯,卻不知尊駕就是聶侯,還請聶侯諒解。」

他說完,瞥了一眼聶傷,態度恭敬的問道︰「敢問聶侯是神巫?還是……還是深淵諸神之血裔?」

「他們沒看出我的秘密?呵呵,這些巫師的水平也不過如此。」

聶傷心中不屑,沒有理他,雙手拄劍,沉聲說道︰「昨日在城下,你們要讓我見識腄城神靈之威。哼哼,我來了,快請你們的神靈出來相見吧!」

白須巫師臉色一變,眼楮朝身後轉了一下,迅速擺出笑臉說道︰「聶侯不要誤會,全是兩個那沒見識的小巫胡言亂語,我等絕無挑釁聶侯之意。」

聶傷見他神色詭異,暗暗提高了警惕,目光在大廳內掃視了一圈,大聲喝道︰「我不管你們怎麼想,腄城神靈何在?為何還不現身?」

白須巫師被他氣勢所懾,身子矮了半截,急忙擺手叫道︰「神靈……他……他、他,這幾日他正好離開腄城了,不在這里。」

「大膽!」

聶傷可不相信他的話,舉劍怒喝︰「昨日我分明感應到了神靈之力,你這白須賊,竟敢誆我!」

白須巫師眼珠子又往後轉了一下,忽然伏拜在地,苦求道︰「聶侯明見啊,神靈真不在城內。」

「昨日之暮風,乃是我等利用虯蛇的妖氣造成的,只為嚇退商兵,非是神靈之力。聶侯你只要回想一下,一定能分辨出其中的差異。」

「唔,是嗎?」

聶傷仔細想了想,還真有點道理。

若是腄城神靈真在城內,以神靈的自戀狂性子,絕不會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盤上耍威風的。

沒找到對手,頗有些一拳打空的感覺。

他的情緒有些復雜,既失望又慶幸。

「這樣也好,能少死很多人。」

聶傷胸中殺意平息,對白須巫師喝道︰「爾等協助夷人,抵擋王室天兵,又召毒蛇險傷吾之軍士,該當何罪!」

白須巫師慌忙磕頭,哭叫哀求道︰「聶侯恕罪啊!」

「那群夷人勇士十分凶悍,我等沒有神靈保護,又沒有機會召喚虯蛇反擊,若是不听他們的,定會被夷人屠殺一空。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

「我等是迫不得已!」

「聶侯恕罪!」

廳內之人一起跪拜求饒。

聶傷見他們如此老實,敵意頓時降低了不少。

他拎著巨劍,一邊思索怎麼處理這群人,一邊在大廳里巡視。

步到那石坑邊,往里面一看,依舊是滿坑的黃水、腐尸和虯蛇幼體,惡心的不行,瞄了一眼趕緊走開。

「這群人的巫術邪毒,一定害死了不少人,他們的神靈也肯定不是什麼好貨色。先把這里控制起來,待會審完了其他人,再做決定。」

他命令腄城之人都退到大廳一角,再打開金字塔的石門,放外面商兵進來。

廳內之人都看向那白須巫師,白須巫師朝他們點點頭,眾人便都放下武器走到一處屋角,還有幾個人去開石門。

聶傷見六個巫師還站在石坑邊上沒有挪動一步,心中生疑,厲聲喝道︰「你們怎麼還不過去?」

白須巫師伏在地上一直沒有起身,大聲解釋道︰「此處乃是虯蛇的孵化池,現正是虯蛇卵孵化的關鍵時刻。我們幾個必須守在這里施法,不然的話,里面的新生虯蛇會死光的。」

「呸!」

聶傷吐了一口,舉劍威脅道︰「那狗屁虯蛇骯髒污穢,死了正好!你們快給我走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萬萬不可呀,聶侯!」

白須巫師哭嚎起來,使勁磕頭道︰「虯蛇是神靈的食物,這一池更是神靈最看重的,若是死了,神靈會降罪與我們的。」

聶傷冷笑道︰「如此神靈,干脆餓死他好了。」

白須巫師不哭了,抬頭瞅了一眼聶傷,又大聲嚎道︰「我等死不足惜,聶侯肯定也不會害怕腄城神靈。可是,神靈沒了虯蛇,就會以周邊凡人為食。」

「聶侯在時,神靈會有所顧忌,但你早晚會離開萊地。到了那時,整個萊地的部民,就會因你此舉而遭殃呀!」

「哦?!」

聶傷愣住了。

若真如此,他確實等于捅了個馬蜂窩,自己沒事,反而害的無辜的萊地之人被蜇成了豬頭。

白須巫師見他動容,繼續勸說︰「聶侯有所不知,腄城神靈並不是食人的惡神。他之所以設下此種巫術,就是因為他心善,不忍傷害凡人,才以死尸為材料,飼育虯蛇為食。」

「他也知道此巫術會引起外界的反感,所以才隱居在偏遠叢林,並不作惡。還請聶侯不要激怒他,以免波及凡人。」

「還有這等神靈!」

聶傷更加意外了。

這腄城神靈豈止是善良,簡直是天下神靈的良心!這樣的神靈,真是太稀有了!

他不敢相信,也無法判斷巫師所言真假,躊躇了一會,決定還是慎重點為好︰「先信此人一次,讓他們繼續施法。等我詢問完了其他人,若是有詐,再收拾他們不遲!」

「既然如此,我就放過你們,你們可以不動。」

聶傷沉著臉說了一句,又問道︰「不過,你要據實回答我,你們可是商人?」

白須巫師眼光閃動一下,嘆了口氣,垂首說道︰「聶侯目光如炬,我等確是商人。」

聶傷嘲笑道︰「商人不是都信奉天帝嗎?呵呵,天帝不如你們的腄城神靈強大嗎?」

白須巫師面色難看,捋了捋長胡子,尷尬笑道︰「我等……我等其實是……是……」

他忽然一拍手,擺咬牙說道︰「嗨,此事事關王室和殷邑貴族,但聶侯是方伯,我就不瞞你了。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腄城的這群人,曾經也是王室的巫師。

他們的流派和主流巫師不同,主張利用玄鳥之力使凡人成神,宣揚用人力造神!被其他巫師稱作‘妄派’,嘲笑他們痴心妄想。

這樣的理念可謂驚世駭俗,自然遭到了王室和其他巫師的堅決反對。

王室就不說了,他們是玄鳥的主要受益者,不容外人染指自家掌握的力量。

其他巫師雖然各有傳承,卻也覬覦玄鳥之力。可是玄鳥極其排外,根本不接受王室之外的血脈。

王室為了拉攏巫師群體,特意和玄鳥溝通,讓玄鳥釋放出一部分力量給外人使用。巫師們得到了玄鳥之力,都非常滿意,對王室再無惡意,都甘心為其效力。

雙方以這樣的狀態和平相處了幾百年,妄派巫師的設想要大量榨取玄鳥之力,王室是絕不會同意的,會損害所有人的利益。

除了利息之外,還有更陰暗的想法,就是嫉妒。

妄派要是成功了,力量就會狂漲。而且他們還造出了神靈,這個神靈肯定是他們一派保護者。在這種形勢下,其他派別就別想存在了,早晚會被妄派吞並。

眾人不想有人破壞這種局面,于是就借口妄派褻瀆天帝神靈,大力打壓他們,妄派因此逐漸式微。

不過他們的運氣很不錯,就在勢力越來越弱小的時候,一位狂誕霸道的新帝繼位了。

此帝就是現任老商帝的祖父,武乙子瞿。

子瞿性情一向離經叛道,狂妄無禮。他從不敬畏天帝和眾神靈,哪怕是切身保佑王族的天帝使者玄鳥,他也不放在眼里。

此人認為,天下所有神靈都是凡物修成,他們能成神靈,凡人也可以成神。炎黃兩帝,不就是凡人成神的典型例子嗎?

既然有凡人成神的先例,那麼,他子瞿也有成神的可能!

而且世間凡物,以凡人為尊,那麼人神自然要比他神更尊貴,凡人之帝也應該和神靈平起平坐。

所以,他不想伏在神靈腳下,他要成為最高等的人神!

這樣的人,掌握了最高權力之後,自然會排斥侍奉神靈的巫師。

子瞿繼位沒多久,就和神權勢力徹底翻了臉。在異能力量的反噬下,他的不但地位不穩,就連性命都岌岌可危。

子瞿性格強硬,雖死不改。就在他勢單力孤,陷入危機時,已經奄奄一息的妄派勢力悄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子瞿得知了妄派的理念之後,狂喜,以為他們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成神助力,對其無比信任。妄派也感激新商帝的知遇之恩,發誓已死相報。

二者一拍即合,同心戮力,在商國掀起了一股為時數十年的逆流!

子瞿本就雄才大略,又有了妄派的保護,安全得以保障,地位穩如泰山。妄派也借著王權的蔭蔽快速發展,勢力急速膨脹。

傳統巫師派遭受了二者的打擊,節節敗退,逐漸喪失了朝堂上的話語權,只能收縮力量,以待轉機。

在子瞿的支持下,妄派掌控了玄鳥的棲息之木——溶血樹,從而獲得了玄鳥的一部分力量,得以順利實施自己的造神項目。

可是,造神哪里有那麼容易,一妄派巫師全力以赴,一直研究了三十多年,也沒有取得多少進展。

子瞿也從氣盛少年變成了蒼髯老人,但他從未改變過自己的初心,依舊狂妄自大,無視神靈,也從未降低對妄派研究的支持。

可是隨著他的衰老,國內的反對勢力也日漸抬頭,王畿之地暗流洶涌。特別是本來支持他們,也想永世不死的的大貴族和王世子們,也逐漸改變了態度,不再相信造神之說了。

子瞿和妄派應對不暇,局勢在慢慢失控。

就在子瞿五十六歲那年,他發起了一次雄心勃勃遠征,想要通過一次大勝利扭轉局勢。

王室登了兩萬人,往西陲征伐鬼戎。大軍在周國匯合了周兵,連破西落十六部,擒十二戎王,俘戎人數萬,獲牲畜無數。

此戰可謂大勝,回兵時,子瞿心中暢快,邀商人貴族在渭河北岸游獵。然後就忽然死了!連帶他身邊親衛以及同行的護衛巫師,都死的一干二淨,連一具尸體也沒有見到。

周人說子瞿見一黑鹿現于河邊,不及喚人,輕身出獵,結果遭遇了大股羌人,中箭而死。尸身被羌人奪去。

商人卻說子瞿在渭河邊見天神現身,呵斥責罵,結果被神靈降下天雷劈死,尸體也被燒成了炭粉,隨風吹散了。

妄派勢力瞬間土崩瓦解,受到了傳統巫師的瘋狂迫害。僥幸活下來的,不得不逃離殷邑,隱姓埋名,到深山叢林中繼續研究自己的巫術。

聶傷听完他的講述,雙眼圓睜,無比震驚的問那白須巫師︰「難道,你們的神靈,就是——武乙子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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