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鄣軍詭行

「是鄣國之軍!」

聶傷遙望遠處軍陣中的帥旗,不禁狐疑起來︰「章堰這廝也敢來趟渾水?」

鄣軍出現的非常可疑。

此處通道外的土地,緊臨鄣國北部國境。為了避免驚動鄣國人,斗耆國提前向鄣國打過招呼,章堰也表示知曉了此事。

斗耆軍最前方的斥候沒有偵查到鄣軍。雖然因為在安全地帶行軍,斥候數量少,態度也比較疏忽,但也不可能看不到鄣軍。

這證明鄣軍事先隱藏起來了,等到斗耆軍快走出山路時才冒出來堵截。

鄣軍這種行為,帶著很大的敵意。

但章堰為什麼會突然發兵襲擊自己?難道這廝得到了世子啟的命令,臨時改變了主意,要把斗耆軍堵回國內?

不可能啊,世子受大軍馬上就到了,鄣軍這樣做豈不是找死?以章堰的性子,絕不可能做出損己利人的事情。

聶傷很是不解,命令一千戰兵快速前進,突破鄣軍封鎖強行列陣。

走在最前方的斗耆軍前鋒奔跑起來,三百士兵迅速朝路口涌去,在山口空闊處急急排列。

在這個過程中,鄣軍並沒有發起進攻。

「章堰在搞什麼鬼?」

聶傷越發疑惑了。

他不再多想,拍馬奔到陣前,仔細觀察鄣軍陣列。見對方的陣型只是在戒備,並沒有做好進攻的準備,不禁笑了起來。

「這貨不想打仗。呵呵,擺出這個架勢,是在向我示威,讓我軍不要騷擾鄣國之民嗎?」

他在幾名親衛的護衛下,前出一段,對陣中的章堰叫道︰「章堰,我要前往汶河上游,和王室征夷大軍匯合。你帶軍隊前來,意圖襲擊我軍嗎?」

對面的戎車上的章堰一聲不吭,既不說話也不行動。

聶傷又喝問了兩聲,還是得不到回答,很是惱火,大叫道︰「章堰,再給你一刻時間,若你還不讓路,休怪我對你動手!」

說著,拉轉馬頭就要走,這時終于听到鄣軍陣中有人叫喊︰「聶侯且慢。」

聶傷停下馬,朝說話之人看去,發現發聲的正是統帥戎車上的那個人,而聲音明顯不是章堰的。

他更是疑惑了,注目凝視了那人片刻,喝問道︰「你不是章堰,你是何人?章堰何在?」

那人將戎車驅到陣前,對聶傷拱手道︰「吾乃鄣國司戎,章辨也。」

「聞斗耆軍往伐萊夷,吾伯兄堰欲來送行。不料突發惡疾,不能上路,特命我來相送。」

聶傷冷笑道︰「送行需要帶軍隊來嗎?」

那章辨無言以對,憋了半天才道︰「不瞞聶侯,我鄣國肥土,皆在北方,擔心貴軍過境,會踐踏禾苗,引發沖突,傷了和氣。所以才以軍隊來相送。望聶侯能體諒我等難處。」

「果然不出我所料。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聶傷不耐煩的說道︰「你可以放心,我軍軍紀嚴明,絕不會踏入貴國一步。」

「那就謝過聶侯了。」

章扁再次拱手施禮,把手一抬,身後的軍隊便讓出了道路,緩緩往南退去。

聶傷冷眼看著,忽然發現鄣軍士兵步伐散亂,竊竊私語,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

他們在半里外停了下來,還是列陣以對,並沒有要跟上來伴隨斗耆軍同行的模樣。

那章辨也在低聲訓斥身邊的軍官,不停下令,好像在穩定軍心。

「……章堰,你到底在算計什麼?」

聶傷越看越不對勁,被鄣國人詭異的舉止徹底搞懵了。

打仗不像打仗,阻攔不像阻攔,鄣軍的行為簡直是莫名其妙,毫無道理。

聶傷想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對方的目的。

時間不等人,他干脆不想了,命令一支隊伍在側翼防守,大隊人馬繼續前進。

「有什麼詭計盡管使出來吧,我就不信你鄣軍能把我怎麼樣!」

如今的斗耆國,不論國力還是軍隊戰力,都遠勝鄣國。哪怕鄣軍全軍出動,在前方設伏,斗耆軍也有足夠的信心擊敗對方。

隨著輜重車隊駛出山路,斗耆軍全軍都離開了山區,到達了東部平原。

道路從這里分成了兩條,一條折向南方,通往鄣國。因為鄣國人經常來往,所以路況良好,寬闊又平坦。

另外一條路沿著山巒往東方而去,斗耆軍走的就是這條路。

此路因為很少有人走動,道路狹窄,路面上生長著稀稀拉拉的野草。雖然破舊,不過還算平坦,沒有太多坑窪,也很干燥。

主力部隊一路順暢行進,監視鄣軍的隊伍斷後而行。

斥候來報︰鄣軍還在原地停留不動,他們軍中似乎出現了矛盾,一些高層軍官和章辨發生了激烈爭吵。

「有意思。」

聶傷笑了起來,騎在馬背上思索著︰「莫非是鄣國內部出了問題?鄣軍不是針對我,而是因為內部矛盾?這樣也不對呀,發生內部矛盾的時候,軍隊都會往國城聚集,怎麼有心思派來防我?」

「算了,不管他。」

再走四五十里地,就遠離鄣國了,鄣國怎麼鬧由他們鬧吧。

又趕出十余里地,斥候再報︰鄣軍跟了上來,沒有輜重負擔,行軍速度很快,馬上就能追上我軍。

「鬼鬼祟祟的癩皮狗,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聶傷真想回頭揍這群猥瑣的家伙一頓,忍著火氣下令︰「不要管他,後隊小心監視,其他人繼續前進。」

不多時,鄣軍就出現在聶傷的視野中,他們距離斗耆軍半里多地,緊緊綴在後面。

聶傷駐馬觀察了一會,見鄣軍分成數段,銳士前置,弓手搭箭,一副準備進攻的模樣,不禁失笑︰「該打時不打,不該打時又要打,你們到底打的什麼糊涂仗?」

鄣軍已經失去里地利,軍心渙散,士氣不振,平原野戰根本不是斗耆軍的對手。

聶傷不動聲色的命令各部暗中準備,又命斥候仔細探查前方道路。

又走了六七里地,路北的大山驟然突出,道路往南而下,深入密林之中。

幾個斥候騎著馬,從林子里奔出,到聶傷面前報道︰「稟侯主,前方林中有埋伏!」

斥候們之前放松了警惕,沒有探到藏在山口處的鄣軍,軍官受到重罰,還斬兩個負責的斥候。所以這次探查時極為賣力,一點也不敢再疏忽。

聶傷嘆了口氣,無奈的搖頭自語︰「章堰啊,我真的不想打你。可是你實在太賤了,不打你一頓,你皮癢的不行。」

他立刻命令部隊停駐,主力面對前方列陣,又把五頭戰象也調來過來,掩護身後及輜重。自己則帶著兩百戍衛軍,疾奔後隊,和斷後隊伍匯合,朝尾隨的鄣軍發起了猛攻。

後面的鄣軍也已經列好了陣,正探頭探腦的往前移動。

他們有兩千多人,斗耆軍後陣只有五百人,本以為對方會堅守,誰想斗耆軍會突然沖殺過來。

鄣軍上下還打著前後夾擊的主意,沒有做好正面硬戰的心理準備,一時都不知所措。軍官也沒有反應過來,部隊還是依照慣性前進。

雙方距離只有兩百多步,很快就要接觸了。

鄣軍士兵見敵軍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終于頂不住壓力,慌亂起來。有的停步,有的驚叫,有的轉身就逃,隊形一下亂了套。

「殺!」

斗耆軍精銳一頭撞進鄣軍隊伍里,砍瓜切菜一般將鄣軍徒卒一層層的殺倒。

鄣軍節節敗退,露出了核心的戰車。

斗耆軍經過十幾場演習,已經比較熟悉步兵戰術了。

他們將擁在戰車前的鄣軍徒卒殺散,圍住難以機動的戰車全力攻擊。矛捅戈鉤標槍射,幾下就把戰車上的貴族干掉了。

沒了戰車的指揮,鄣軍徒卒一下就變成了沒頭蒼蠅,擁擠在一起,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隨著一輛又一輛戰車被消滅,鄣軍開始出現潰散的跡象了。

幸虧他們人數多,陣列很厚,有後方的士兵頂著,才沒有立刻崩潰。

即便如此,敗亡也只是時間問題。

後方戰車上的鄣國貴族見斗耆軍士兵不管身邊亂跑的己方徒卒,發瘋一般攻擊戰車,都心中發涼。

「哪有這樣打仗的?照你們這種打法,貴族死的比平民還多。你們的軍官也是貴族,難道不為自己考慮一下嗎?」

鄣國貴族看到前方的同類死的淒慘,都怕了。

以往的戰斗,都是徒卒送死,貴族很少戰死。眼前這可惡的斗耆國人,卻專門盯著貴族殺,這誰受得了?

「快走!」

「駕!駕!」

「轟隆隆……」

還沒死的鄣國貴族掉轉車頭,也不管會不會碾死周圍的徒卒,紛紛落荒而逃,陣型轟然崩潰。

聶傷見對方士卒四散亂竄,無法再組織起來,又听前陣也喊殺聲震天,忙收攏隊伍,轉頭去前陣支援。

當他帶隊返回時,卻見守護輜重的士兵神情輕松,便問起戰況。

一個軍官笑道︰「一伙烏合之眾而已,還不到一千人,亂哄哄的沒有個樣子。後軍就不用過去了,前面很快就能解決。」

聶傷放下心來,留後軍掩護身後,自己只帶親衛去觀戰。

到了樹林邊,就見一千甲械精良的斗耆國戰兵,已經把一大群服飾雜亂的鄣國人團團圍住。

被圍的鄣國人一看就不是戰兵,估計是臨時征召的民兵。身上大都無甲,手里也是劣質武器,戰力低下,被斗耆軍單方面的屠殺。

前線指揮的羊甲見戰事已無懸念,命令部隊停止進攻,喝令鄣國人投降。

鄣國民兵早就嚇尿了,听到叫喊,嘩啦啦扔下兵器,全都伏倒在地。只剩下最中間的一群人圍著一輛戰車,還在持械頑抗。

那群人有一百多號,身上裝備比斗耆軍還要精良,個個身高體壯,顯然是鄣軍精銳。

「爾等為何還不降?」

羊甲走到戰圈前,大聲喝道。

「哈哈哈哈!」

戰車上的青年站了起來,狂妄的大笑道︰「你讓我們投降?哈哈哈,你可知我們是什麼人?」

羊甲怒道︰「就算你們全都是鄣國貴人又如何?速速投降,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那青年提劍踏在車欄上,指著自己胸口盔甲上帶著絹花的白色綢帶,又指了指身後的白底鳥紋旗,囂張的叫道︰「你這小國低賤之人,可識得我的綬帶和旗幟?」

羊甲呆了一呆,仔細瞅了瞅,忽然臉色大變,滿面震驚的叫道︰「你……你們……你們是王室、王室之人?」

周圍的斗耆國士兵一听,也都嘩然起來。

在普通商人心中,商人王室乃是天命所在,是受天帝和滿天神靈護佑的王族。他們無比高貴,任何敢傷害他們的凡人,都會受到天帝的懲罰。

「哈哈哈哈,我還要向你投降嗎?低賤之人!」

那王室青年更加張狂的大笑起來,斗耆軍都默然無語。

在後面觀戰的聶傷此時已經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他不屑的笑了笑,驅馬來到前方,對失了神的羊甲道︰「你且退下。」

「是。」

見到國主到了身邊,羊甲頓感心中有了依靠,被王室威名震懾的心靈也安定了許多。

聶傷騎在馬上,對那前方的王室青年睥睨而視,傲然道︰「你是何人?」

那青年見對方比自己還傲慢,氣的直欲發狂,咬牙叫道︰「你是何人?」

聶傷拉了下馬頭,懶洋洋的說道︰「我是斗耆國國主,聶侯聶傷。」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賤奴國主啊!哈哈哈哈!」

青年夸張的大笑幾聲,又沉下臉,狠狠說道︰「你這賤奴听好了,吾名子玉,乃國尹子啟之使。」

‘子’姓是王族之姓,這子玉雖然使者,但也是王族之人。

聶傷被人嘲諷慣了,對這個狂妄自大、不知死活的蠢貨說出的話,他听到只想笑,一點怒意也沒有。

「喂,既然知道我是國尹之使,趕快撤開兵馬,讓路給我。」

那子玉用劍指著聶傷大叫。

聶傷一招手,隨行的秘書送上一卷精致的羊皮卷來。

他打開羊皮卷,高聲說道︰「這是太師子受給我的命令,使我出兵助征夷大軍,所過有阻攔者,皆以叛國論處,可就地擊殺之!」

他將羊皮卷展示了一圈,又道︰「此乃掌我商國軍事之太師所頒正令,敢問使者子玉,你可有國尹子啟之令?」

「……」

那子玉一下憋住了,呆了半晌,惱羞成怒道︰「你休要管我有沒有命令,吾以王室身份命令這個賤奴,立刻撤圍,放我離開!」

聶傷神色一厲,大喝一聲︰「既無正命,敢阻我進兵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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