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嗷嗷嗷!」
一頭比犀牛還大的紅毛野豬嘶叫著,把一個衣著華貴的人類壓在地上,凶狠的撕咬著。
「……救……額……」
那人類像個破布團一樣被甩來甩去,渾身被血浸透,眼中透著絕望,努力伸出一只手,向不遠處的神犬星炭求救。
「汪嗚!」
星炭剛才已經和這個強大的對手戰斗了很長時間,但還是沒有護住主人,它發出一聲怒吼,像離弦的箭一樣撲了過去。
「嗷嗷嗷!」
紅毛野豬見它追來,叼起地上的人類,轉身就跑進了旁邊的沼澤之中。巨大的身體像條小船一樣浮在泥水上,往深處快速游去。
「噗通!」
星炭也趕到了,毫不猶豫的跳進來泥潭。
但它卻沒有野豬趟泥的本事,被黏稠的泥水牢牢陷住,用盡全身力氣,才不過前進了十幾步。
而那紅毛野豬,很快就游到了百步之外的岸上,朝星炭放肆的嚎叫幾聲,開始大口嚼食口中的人類。
「啊……」
人類的慘叫聲驚天動地。
「嗚……」
眼睜睜看著主人在眼前被吃掉,自己卻無能為力,星炭痛苦的長嗥起來,感覺自己的身體里面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它身上一下沒了力氣,徹底放棄了掙扎。身體在慢慢下沉,污泥很快淹沒了頭部,神智越來越模糊,無邊的黑暗吞噬了它……
「吁……」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哨音傳入耳中,星炭一下清醒過來。
它猛然抬起頭,發現自己正躺在竹院後面的爛泥里,很是迷惑,之前發生的,是一場夢嗎?
「吁……」
還在迷糊著,那哨音再次響起,哨音高亢刺耳,更加急迫。
星炭終于清醒了過來,這是主人在召喚他,新主人遇險了!
它迅速翻起身來,身上著火一般往聲音響起的地方狂奔。
……
聶傷連吹了三次口哨,也不見星炭出現,不禁擔心起來。
以星炭的忠勇和強大的追蹤能力,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不來支援他們,它肯定也困在老妖的夢境中了。
但陰刀醒來了,它也應該醒了才對,就算犬類對催眠的抵抗力不如人類,也不可能沉睡這麼長時間。
「我的 哨聲,對星炭有特別的意義,這樣也不能驚醒它?它不會死在夢里了吧?」
聶傷越想越擔心,和追來的復制體硬對了兩劍,將之逼退,繼續游走。
「哦,想起來了,星炭的前主人死在它的面前,它有致命的心理創傷,很容易被幻術找到弱點克制死。」
想到這點,他的心提了起來,痛惜道︰「可憐的星炭,剛克服抑郁癥,又陷入了精神危機之中。你可千萬不要死啊!」
剛想再吹一次口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禁叫起苦來︰「我正在睡覺啊,夢中吹的口哨,外面能听到才見鬼了!」
「汪嗚!」
正沮喪時,圈外突兀地傳來一聲雄渾的吼叫。
聶傷听到耳中,大喜過望。
雖然不知神犬到底是不是听到 哨聲而來的,但只要能來就好。
他急忙對那個方向叫道︰「星炭,不要過來!停在林子里!」
竹林里的星炭不用聶傷提醒,已經停住了腳步。它敏銳的感應到了前方空地處的異狀。
前方的景象好像和外部世界隔離了,感覺很怪異。
那 哨聲明明就是新主人發出來的,可看主人的樣子是在沉睡,他是怎麼發出召喚聲的?
它雖然聰明,但智商也不足以弄清這個問題。
它也沒有再听到聶傷的叫聲,遠遠的望了主人一會,不再糾結,開始繞著空地周圍慢跑,依靠直覺尋找突破口。
夢境中的聶傷听到一聲吠叫後,好久都沒有看到星炭出現,心中憂慮更盛,既放松又擔憂。
「沒進來是好事。它在做什麼?它知道破解的辦法嗎?但願沒有被老妖制住。」
復制體的攻擊又到,聶傷焦躁難耐,不再避戰,和對手正面硬拼起來。
剛剛對砍了幾劍,忽听那老妖‘吱嗚’一聲驚叫,扭頭就逃,只跑出了四五步就消失無影了。
兩個復制體也停止了動作,身體逐漸變淡,也跟著消失了。接著整個世界都黯淡起來,越來越黑。
聶傷和陰刀走到一起,互相對視一眼,面上都露出了笑意——夢境結束了!
黑暗籠罩了一切,二人直覺心髒猛跳,一下醒了過來。
「啊!」
聶傷輕呼一聲,滿頭大汗的睜開眼楮,發現自己正拄著神劍站在竹林邊。
一旁有喘息的聲音,扭頭一看,陰刀坐在空地對面,渾身濕漉漉的喘著粗氣。
再朝另外一邊看去,蘆夫人還是那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僵立著,不過她的身子在發軟,腿在發顫,眼看就要摔倒了。
聶傷幾步跑了過去,一把抱住她。只見她雙眼緊閉,顯然還被困在夢里,再看她的左腿,沒有一點被咬過的痕跡。
「呼,沒被咬傷就好。」
聶傷吐出一口氣,自語道︰「那妖物並沒有真的吃她,在夢中顯現出要吃的樣子,應該是一種精神攻擊,想要吞噬蘆夫人的意識,或是記憶!」
「唔,記憶?」
他想起了蘆夫人的失憶以及夢境之事,心疑道︰「蟲二曾對蘆夫人夢境很感興趣,難道此妖的目標,也是她藏在夢中的記憶嗎?」
「嗯,此妖物是幻術專精,造夢的神靈,它絕對是沖著蘆夫人的夢來的!」
「汪!」
「吱嗚嗚……」
竹林里突然傳來一聲犬吠和獸叫。
聶傷急欲去查看時,又擔心蘆夫人再被妖物擄走。
正猶豫著,陰刀已經躥了出去,口中大叫︰「侯主且看著蘆夫人,我前去看看!」
聶傷點點頭,讓他去了,又見蘆夫人衣著單薄,忙月兌下自己的皮袍裹在她身上。
「汪哇!」
「吱嚕嚕嚕!」
竹林里的獸吼之聲越發凶惡,竹子 嚓作響,星炭一定在和那老妖激烈搏斗。
聶傷擔心戰事,急忙抱起蘆夫人往林子里鑽去。
走出不遠,就看到前方的竹林打的一片狼藉,竹枝七零八落。兩只猛獸在草木中快速翻滾著,凶猛的撕咬對方,咆哮之聲攝人心魄。
陰刀手里提著武器,站在一邊沒有動手,聶傷忙問道︰「星炭怎麼樣了?」
陰刀扭頭看來,笑道︰「侯主放心,妖物不是星炭的對手。」
聶傷跑近了一看,就見星炭正壓著一個黑魆魆的妖物亂咬。而那妖獸,身體比星炭小很多,長的像頭黑豬一樣。它的嘴巴細長無力,又無獠牙,不適合撕咬,根本就沒有反擊的能力。
「呵呵,這妖物實在可恨,險些害死我們,絕不能讓它活著。」
陰刀狠狠的笑著,大聲叫道︰「星炭,不要留口,咬死它!」
聶傷已經領教過此妖幻術的可怕,可不敢再給它施展幻術的機會,也喝道︰「星炭,趕緊咬死他,千萬不能再讓它放出幻術來!」
「汪嗷嗷!」
星炭得到主人的命令,撕咬的更加凶猛了。
「呼嚕嚕!吱吱吱……」
那妖物像待宰的肥豬一般慘嚎著,被身上的大狗咬的遍體鱗傷。
「吱吱……呃!」
正在叫時,星炭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妖物一下發不出聲了,身體劇烈扭動,四蹄亂蹬,眼看就要死了。
「呼!」
聶傷和陰刀同時松了口氣,都輕松的笑了起來。
「不……不要!不要殺它!」
蘆夫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突然尖叫起來。
聶傷一愣,忙看向懷里的女人,疑惑道︰「此妖物很危險,不能放……」
「不要殺它!快住手!」
蘆夫人驚慌的大叫,拼命要從聶傷手中掙月兌出來。
聶傷懷疑她還被妖物控制著,使勁抱住她,同時觀察著女人的表情。見她眼神清明,神色緊張,不似被操控的樣子。
「妖物想害你,你為何要救它?」
蘆夫人掙著身子叫道︰「來不及解釋了!快快快!快讓那惡犬放開它,不要殺它!」
聶傷稍一猶豫,見妖獸已經不行了,應該無力再施出幻術,便斷喝道︰「星炭松口,莫要殺了那妖物!」
換做別的狗,一旦發了性子,就算主人下了命令,也絕不會松口的。
但星炭是聰明忠誠的神犬,听到聶傷喝令,立刻松開了口。但並沒有放開妖物,依舊用大爪子緊緊按著它,呲牙威脅著。
「呼嚕……吱吱……吱……」
妖物奄奄一息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聲音虛弱的叫著。
「你不要死啊!」
蘆夫人終于從聶傷懷里跳下來,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兩只猛獸跑去。
她無視凶猛的大狗,直接撲到妖獸身上,一手撫模著妖獸,一手捂著嘴哭泣起來。
「嗚嗚嗚,它、它不行了,你們把它、把它打死了。嗚嗚,可憐的貘先知,竟然死在一只惡狗的嘴下。」
聶傷听的莫名其妙,想到自己三個為了救這女人差點喪命,她卻只關心害人的妖物,還埋怨自己,不禁火起,喝道︰「不要哭了,此妖物不是來害你的嗎?」
蘆夫人被他嚇了一跳,不敢再哭,膽怯的瞅了那聶傷一眼,抹著眼淚說道︰「它不是來害我的,它沒有惡意。」
聶傷不耐煩的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蘆夫人低下頭,小聲說道︰「它是……我突然想起了很多東西,它是貘先知,和我相識,它對我沒有惡意。」
原來就在剛才,那貘先知進入了她的夢中,使出巫術,照亮了周圍很大一片空間。
在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蘆夫人看到了自己的過往,找回了一部分記憶,也想起了這位貘先知。
可就在她急切的回憶往事時,貘先知突然停下了巫術,對她說︰「有三個外來者正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偷`窺,你稍等一會,待我將他們用夢魘困在,再繼續幫你施法。」
她施出了巫術,片刻後,又皺眉道︰「兩個外來者已經在夢魘中了,但其中一個外來者的血脈異常強大,我無法將之拉入夢境。不過可以利用動作和環境,將之慢慢引入迷夢。」
蘆夫人感應不到外界,問道︰「是何人。」
「只是凡人凡獸而已,不值一提。」
貘先知輕飄飄的說了一句,開始施法。
蘆夫人神智迷茫,只能夢中的空間里任她施為。
又過了一會,貘先知笑道︰「困住那人了。我們繼續。」
黑暗再次被光亮驅散,蘆夫人看到了更多遺失的記憶,可是剛看了幾眼,黑暗又重新籠罩。
貘先知有些吃驚的說道︰「那人的反抗之力很強大,夢魘快要困不住他了。我必須先困死此人。」
她不再關注蘆夫人,轉身面對虛空,聚精會神的釋放夢魘之術。
蘆夫人等在一旁,卻見她神色越來越凝重,逐漸慌亂起來,最後又變成了驚恐,忽然驚叫一聲︰「畜生安敢!」一下便消失了。
蘆夫人什麼都情況都不知道,在夢中繼續等待了一陣,才慢慢蘇醒。她一醒來,就看到星炭在咬貘先知,急忙出聲制止。
「竟然是這麼一會事。這什麼貘先知,要是早告訴我們真相,也不至于搞成這樣。可笑她太過傲慢,才致自己落到瀕死的下場。」
聶傷看著身體動作越來越微弱的妖獸,又問起此物的來歷。
蘆夫人道︰「貘先知的原型是異獸夢貘,她修煉成妖已經八十多年了,其夢魘幻術,天下無雙,乃夢精也。」
「我在幼時就和貘先知相識,關系大概也算親密吧。可惜我正在回憶往事,被你打斷了,想不起太多關于它的事情。」
「但我有直覺,她是我的一位非常重要的熟人,而且對我沒有任何惡意。」
蘆夫人的眼神堅定起來,和聶傷勇敢的對視著,大聲說道︰「所以,傷,請你快點救她吧!」
「原來此獸叫夢貘呀,還以為是豬妖呢。」
聶傷對那黑豬一樣的丑陋妖獸沒有好感,一攤手道︰「我不是巫醫,我也沒辦法。要不帶它去醫所看看?」
蘆夫人哭著叫道︰「來不及了!你是神農的眷者,你一定有辦法救她,求你救救她吧!」
聶傷模著下巴想了想,掏出匕首,無奈的嘆氣道︰「看來又得我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