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西線戰危

十二月的白石山,蒙蒙冬雨像灰霧一般籠罩著整片天地。

天氣又濕又冷,守山的斗耆國士兵都縮在草棚里,緊緊擠在一起烤火。

陣地最高處,聶傷穿著罩頭斗篷,蒙著臉,裹得嚴嚴實實,站在石崖邊上,遠眺山下的箕軍大營。

自從上次功虧一簣後,箕軍再也沒有發起過一次像樣的進攻。

他們在血戰中挫傷了銳氣,從上到下都沒了信心,士氣迅速低落,攻山已無希望。

箕候也明白這一點,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西線。

白石山這里也不能閑著,必須向斗耆軍持續施加壓力,以免對方抽出兵力去支援西線,所以必須繼續進攻。

他們每天都要例行公事一樣發起幾波攻勢,攻擊力度自然是疲軟無力,稍一接觸就退了下去。斗耆軍這邊也習慣了,都懶的放箭,隨便扔兩塊石頭表示表示,對方就識相的退走了。

雙方將士就在這樣友好祥和的戰場氛圍中,一直對峙了五天,直到聶傷徹底恢復。

「箕候這老狐狸,真是老奸巨猾啊。左手壓迫西線,右手馭鬼害我,不論哪一個計謀得逞,我斗耆國就完了。」

聶傷抖了抖油布兜帽上的水珠,轉身問身邊的滿道︰「守井族人出發了嗎?」

滿一臉憂色道︰「出發了,不過他們只出了兩百個詛咒消解程度較高的戰士。」

聶傷用力一揮手道︰「兩百個足夠了。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汶北。」

滿道︰「我們準備了很多車馬拉運他們,昨晚就走了,現在估計已經到汶北了吧。」

聶傷深深的吸了口潮濕的冷氣,抬眼看向西邊的群山,嘆道︰「但願計策能行。」

話說西線聯軍統帥彭居江一直消極避戰,整日在宿城里置酒高飲,三千大軍陳在汶河邊,卻一兵未動,沒有再打過一仗。

沿河防守的斗耆水軍自然也樂的清閑,但主持汶北防務的大將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他懷疑這是對方的計謀,嚴令船只在汶河水面上日夜往來,不敢有一絲懈怠。

就這樣平靜了幾天,就在患病的聶傷為西線戰事松了口氣的時候,前日突然收到了大將的急信︰西線聯軍不知為何,忽然改變了策略,開始積極進攻。

他們分成幾十支百人隊,沿河散了幾十里寬,都在嘗試用木筏渡河。遇到斗耆水軍,就會及時退回來,或者改變地點,或者在岸上等待斗耆水軍離去。一旦有隙,就立刻下水渡河。

斗耆水軍陸戰能力低下,無法集中力量攻擊分散的敵軍,只能四處堵截。卻是手忙腳亂,將士疲憊,注定難以持久。

這個時候,斗耆水軍紀律性差的缺陷暴露了出來。在巨大壓力下,各處巡查隊都開始消極怠工,陽奉陰違,使河道防線漏洞頻出,岌岌可危。

北面陸地上幾無一兵一卒,隨便渡過去幾十個人,就可以在汶北橫行無阻,造成巨大的破壞。絕不能放一隊敵軍過河去!

大將緊張萬分,帶著衛隊在河上不停往來,又是威嚇又是許諾重賞,督促守河部隊用心巡防。

可這也改變不了手下一群烏合之眾的本性,他們依舊在應付差事。大將累得焦頭爛額,眼看河防守不住了,急忙派人過來求援。

聶傷了解大將的性子,這貨高傲的緊,若非實在頂不住,絕不會自動來求救的,西線形勢真的很危急了。

可是他已經無兵可派了,此戰把斗耆國的全部潛力都榨了出來,再登人的話,只能上老弱婦孺了。

那日聶傷剛剛能起身行走,聞訊焦躁上火,難以安臥。被僕人扶持著,在大帳內轉了好久,終于想到了一個不太靠譜的解決辦法——派守井族人去!

守井族人全民皆兵,可以調用五到七百名戰士,但他們因為詛咒所限,平時只能助守斗耆國本土,無法遠行。

聶傷也是沒辦法了,給守井族人帶去口信,請他們能派出戰士往汶北參戰,只要夜晚出動即可,白天躲在山洞里。時間也不會太長,最多三日就可以返回。

這麼長時間離開地底,可能會使守井族人皮膚受傷,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

守井族人欠了聶傷很多人情,而且事關斗耆國生死存亡,他們不能袖手旁觀,全族上下都同意出兵。

該是他們為聶傷做出犧牲的時候了!

于是,經過勿支麗水的仔細挑選,最後選出了兩百多個據說詛咒較輕的戰士派上地面,坐上由一群老弱婦孺趕車的車輛,連夜往汶北去了。

「大將的確有大將之才,只要按我說的操作,應該不會出岔子。我要對他有信心。」

聶傷握了握拳頭,把目光再次放到箕軍大營上。

今天下雨,箕軍總算放假了,沒有攻山,營地里靜悄悄的,只見很多煙霧飄散出來。箕軍士兵也和他們的對手一樣,都在休息烤火,只有一些低賤的奴隸在冷雨中狼狽的干活。

「新來的奴隸怎麼樣?還安心吧?」聶傷盯著山下的奴隸問道。

「還好。」

滿回道︰「他們剛來時作戰很積極,不過這幾日也懶散了,因為大多數都立下了贖身之功,沒有作戰的動力了。而且現在軍中奴隸佔了大半,奴兵不懂軍紀號令,戰力低下,不容易控制。候主你先不要開釋他們,等回去再釋,不然會更散漫。」

「嗯,我知道了。」

聶傷見很多士兵都朝自己看來,忙拉了拉兜帽,笑道︰「我在這里待的時間太長了,可能會被認出來。呵呵,該回去了。」

說著便轉身返回大帳,大史、巫師哀和葵婆正在里面談話,見到他一起問道︰「候主,你怎麼這個時候出去了?千萬別被人認出來是你。」

聶傷一邊月兌斗篷一邊說道︰「我捂的很嚴實,又離的遠,一般人看不出來。」

僕役拿走斗篷,他走到三人跟前,問巫師哀︰「關鍵不在這里,而在對面。你真能確定箕國馭鬼巫師還沒有察覺到他的使鬼出了意外?」

巫師哀捻須笑道︰「馭鬼巫師在使鬼離開後,只能感應到它是否失控,是否存在,還有鬼力的強弱,卻無法感應出使鬼的具體情況如何。」

「那只使鬼沒有受到絲毫創傷,也完全沒有任何異狀,正處在完美的附身狀態中。呵呵,除非箕國的馭鬼巫師親眼看到或者現在就召回使鬼,否則絕對猜不到他的寶貝使鬼居然就附身了一只蠱蟲,再也回不去了」

「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大笑一聲,道︰「那箕國巫師此時恐怕正得意呢,以為使鬼已經得手,候主快要喪命了吧?」

「但願如此。」

聶傷听了,也欣慰笑了起來,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也要裝的像一點。」

「哈哈哈。」

幾人一起大笑。

原來聶傷成功驅出身體里的惡鬼之後,身體便慢慢好轉了。為了麻痹箕國,他繼續呆在大帳里裝病,並沒有把驅鬼之事成功泄露出去,對外只道得了風寒不能見風,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實情。

這樣做雖然欺騙了箕國,但對斗耆國士兵的士氣影響也不小。好在戰斗不緊張,軍官管理有序,一時半會也不會發生什麼,為了長遠謀劃,值得冒險。

「虎婦怎麼樣了?」

聶傷關切的問葵婆。

「她好的很,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已經回到輜重隊里干活去了。」

葵婆笑道︰「多虧鬼胎蠱為她擋了一災,惡鬼對她什麼影響都沒有,最多只是失了點血而已。候主可以放心,我親自為她檢查過了,她和她月復中胎兒絕不會有事。」

聶傷松了口氣,手按在心口,搖頭笑道︰「總算能安心了,若是她們出一點事,我都難以面對自己的良心。」

「候主仁慈,發自內心,我等敬服。」

大史拍了句馬匹,又道︰「不過還是得早日找到那個箕國巫師為好,我在明他在暗,誰知道他還也沒有其他手段謀害候主。」

「不用擔心,快了。」

聶傷點點頭道︰「畢鬼那里已經查到了一些線索,很快就能把箕國巫師找出來。」

巫師哀陰狠的說道︰「施展馭鬼巫術,萬不能被打擾,還要在陰氣大盛之地。所以,那箕國巫師肯定不在箕軍營內,而在附近的野外山林之中,身邊也不會有多少人護衛。只要畢鬼能找到他的施法之地,就能抓到他。不,一定要殺了他,不留後患!」

「你是嫉妒人家有使鬼可馭使吧?」

聶傷瞅了他一眼,問道︰「那鬼嬰蠱,你拿了去,研究出什麼了嗎?」

巫師哀揉了揉肩膀,一臉怨念的說道︰「那物是我馭鬼巫師一脈的東西,就該我拿去研究,結果卻被大史攔住,說要大伙一起研究。我不給他,他就動手打了我,把鬼嬰蠱搶走了。」

「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東西,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研究?」

大史白須舞動,揮拳怒喝道︰「鬼嬰蠱以後就是祭所的物品了,誰也不能據為己有!你再敢起獨吞的心思,信不信我打的你爬不起來?」

巫師哀憤然道︰「你們懂什麼鬼術?還不如交給我一個人研究!」

聶傷見二人又扯遠了,無語的搖搖頭,大聲打斷他們道︰「你們回去再吵,先回答我問題,鬼嬰蠱如何了?」

大史說道︰「據說鬼胎蠱原本只有黃豆大小,也是無害無毒的。被惡鬼附體之後,一下催長成了拳頭大小,還變得凶猛無比,口有劇毒。此物太危險,我們現在還不熟悉它,不敢輕易踫它,所以什麼都還沒有研究出來。」

「切!」

巫師哀冷笑一聲,對聶傷拱手道︰「候主,外行人研究不出什麼來很正常,哀倒是有所發現。」

說著還不屑的掃了大史一眼,把大史氣的直吹胡子。

「哀巫師果然不愧是馭鬼巫師,有何發現,快快道來。」

聶傷笑著捧了他一句。

巫師哀得意一笑,這才正色道︰「一般鬼胎蠱都是蟲豸模樣,從來沒有听說過會變成這麼大的。我觀察了那鬼嬰蠱兩天之後,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原來那鬼嬰蠱正在蛻變!」

「哦?」

聶傷三人都很好奇,身子前傾,凝神細听。

巫師哀道︰「我發現它的肉在慢慢干枯開裂,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硬肢,卻並沒有受傷或者要死的模樣,反而更加精神了。」

「我猜測,那層肉很可能是包裹它的胎衣,出生不久後就會自己褪掉,露出原形來。至于原形是什麼模樣,我也很想知道。」

大史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原來是這樣啊,我也發現了,還以為它快要死了,怕你怪我,便沒有對你提起。」

「死了也不想單獨給我研究嗎?」巫師哀翻了個白眼,不想再和他說話。

「對了,我好像看到它背上鼓起來了。」

大史又叫道︰「看那樣子,似乎是一雙翅膀。它也要生翅膀了,最後不會長成候主看到的惡鬼模樣吧?」

巫師哀模著下巴思索道︰「鬼胎蠱受到惡鬼影響才產生變異的,估計會變成這樣。」

聶傷問道︰「那此物會不會對害人?」

巫師哀道︰「蠱蟲的靈魂非常弱小,很容易被惡鬼吞噬、佔據,此鬼嬰蠱現在已經是惡鬼了。」

「不過蠱蟲靈智低下,惡鬼附身于它,靈智無所依托,會徹底喪失。它會忘了自己的一切,只會按蟲豸的本性行事。所以危害是有的,但不用擔心它會專門來對付我們。」

「哈哈哈。」

聶傷聞言笑了起來,心道︰「蟲腦無法運行復雜運算,這倒霉的惡鬼,智商被降維了,數據遺失後,再也不可能恢復了。」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麼發現?那鬼嬰蠱,有什麼特異之處?」

他繼續問道。

巫師哀搖頭道︰「還需繼續觀察才能得知。」

聶傷點點頭道︰「你們要小心保管那鬼嬰蠱,千萬不要被它傷到。」

囑咐了一句,正要打發三人離開,有人送來急報︰有一千人馬從南方而來,開入了箕軍大營。

箕軍又增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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