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不祥噩夢

公吳、扶乙大敗,一起往革叔營中請罪,

革叔也沒想到會打成這樣,思索片刻道︰「此必箕軍精銳之士也,吾等無兵力優勢,又不明敵情貿然出擊,乃至此敗。是我之過,不怪你二人。」

他鼓勵了二人一番,又肅然道︰「我軍甚銳,力戰而敗,死傷眾多,亦不能傷我士氣。唯拋棄受傷同袍,才會重挫軍心。」

公吳和扶乙慚愧難當,奮然請命,要再次殺入敵營,救回傷兵。

革叔擺手道︰「不用,我派人過去談判。」

他急命使者下山到箕營,表示要用同等數量的箕軍俘虜傷兵換取被俘的斗耆國傷兵。

箕營大將叫做諸孟,乃箕候之婿,手下統領千人皆是諸人勇士,戰力冠絕箕國,稱諸師。

此番為防守大營,箕候特命諸孟和諸師留守,在保大營不失的同時,也希望諸師能給輕敵的斗耆軍迎頭痛擊。

結果正如箕候所料,諸孟和諸師沒有辜負他的信任,成功擊敗了斗耆軍,可是諸孟卻也被打疼了。

箕軍最強之師,竟然打不過斗耆軍!

要不是有四頭戰象助陣,恐怕大營已經被攻破了。普通一支斗耆國軍隊都這麼厲害,那白石山斗耆國國主身邊的親軍豈不更厲害?

原本驕狂的諸孟一下沒了囂張氣焰,再也不敢看小瞧斗耆軍。在敵軍退走後,他不敢有一絲松懈,立刻著手安排防務,不停巡視各處,一輩子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營中關押著三百多斗耆國傷兵,諸孟擔心下次攻擊時這些人可能趁機鬧事,自己還要分兵看守他們,便決定全部殺了,祭神、吃肉。

幸虧使者趕來的及時,諸孟听到來使的建議,有些猶豫。

因為攻山被俘的不是他們一族的戰士,其中牽扯到箕國內部各個勢力之間的爭權奪利,諸孟不想看到那些戰士回來。

但又想到斗耆軍精強,自己守營艱難,急需人手,于是便同意交換俘虜。不過他不要傷兵,而是要沒受傷的箕軍俘虜。

消息傳回雲山,眾將意見不一,爭執起來。

有人勸革叔道︰「我軍面對箕軍並無優勢,倘若再放三百箕軍回去,形勢豈不更加不利?不能換。」

也有人附和道︰「我之傷兵,即便換回,十有八``九也會死掉,或成廢人,不如不換。」

又有人道︰「看守被俘箕軍,要分我兵力,耗我糧草,不如殺之。」

公吳和扶乙為了自己手下士兵,自然同意交換,和這些人吵的面紅耳赤。

眾人所言,是這個時代奴隸主貴族的正常觀念,死人、殺人真如殺豬宰羊一般,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住口!」

革叔大喝一聲,怒斥反對者︰「候主常言,殺降不祥,曾嚴令軍中不準殺降,爾等不長記性嗎?」

「候主又言,不拋不棄,士氣彌堅,我軍戰力皆源于此。哪怕重傷欲死之人,吾也不會拋卻!」

反對之人醒悟,羞慚欲死,忙拜倒于地,磕頭認錯。

兩軍在陣前交換了三百俘虜。箕國俘虜從斗耆國陣中活蹦亂跳的跑了回來。斗耆國俘虜卻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往前挪,直到捱過了中線,才被心急火燎的同袍接了回去。

雙方士兵看著這一幕,心中感觸迥然不同。

斗耆國一方士氣狂漲,箕國陣中卻波瀾不驚,被釋士兵和陣中諸人士兵都神情復雜,默然無語。

……

箕軍主力去攻白石山了,雲山斗耆軍的任務就是要牽制箕軍,使其無法全力進攻。

革叔又指揮部隊攻了兩次箕軍大營,皆無功而返,于是改變策略,襲擊往西面而去的運糧車隊。

諸孟也帶兵出營,堵在路口處和斗耆軍野戰。他新得三百戰兵,實力長了一截,心中不虛。

斗耆國一方只剩兩千余人,其中只有一半是戰兵,優勢已無。

雙方惡戰數次,斗耆軍都因奈何不了對方的四頭戰象而退卻。

雲山斗耆軍隊對箕軍主力的牽制作用幾近于無。

此時,白石山那邊已經打了整整兩日了。

白石山人少,戰斗一定打的異常艱苦。

革叔心急如焚,派人急往白石山聯絡,並告知自己面對的敵情。

他很快收到了回信,聶傷道︰「白石山穩如磐石!」

「雲山軍當前之任務有二,一為牽制當面兩千箕軍,勿使其趕赴白石山戰場。二為保存實力,確保大勝後能追擊敵軍。」

革叔听完使者詳細講述了戰況之後,總算放下了心,安心指揮部隊輪流下山襲擾,和諸師糾纏不休。

……

聶傷雖然說的輕松,其實白石山這邊的戰斗打的異常慘烈。

箕軍的攻勢很瘋狂,不計代價的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斗耆軍遭受了巨大傷亡,甚至連他本人也親自持矛上陣了。

要不是他這個國主在前線浴血奮戰,極大的激發了士氣,恐怕白石山早就被攻破了。

也多虧聶傷一直很重視工事建造,使白石山防線要比雲山堅固的多,設計也更合理。一千守軍在傷亡了一大半後,還是堅持了下來。

紅日西沉,箕軍收兵回營。

經過兩天殘酷的戰斗,他們又損失了近千人,白石山還是沒有打下來。

箕候心中郁火煎熬,徹夜難眠。斗耆軍戰力強勁遠超想象,他對這次戰爭的信心已經動搖了。

事實上,白石山上的士兵素質的確高于雲山。

其中的核心戰力是一百月兌產戍衛軍。

這些人是職業軍人,不用生產,每天的任務就是訓練,戰斗力強的不像話,個個都是精英怪級別的存在。

聶傷把他們分成了十組,分配到各支百人隊中,輪流守衛各處工事。正是因為有這些戍衛軍士兵為支柱,斗耆軍才爆發出強大的意志力,死戰不退。

此外還有三十名主要以斗奴組成的近衛,都是技擊高手,小規模混戰接近無敵。

在局勢最危急的時刻,聶傷帶著近衛們東沖西撞,不斷在各處救急。所到之處,箕軍如雪遇滾水一樣,全都被消滅或者趕下山去。兩天仗打下來,也只傷亡了七八個而已。

相比箕候,聶傷心情反而好多了,敵軍退走後,拎著長矛在陣地上巡視,邊走邊和路過的士兵大聲談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的確很鎮定,因為援兵快要到了。

昨天剛和箕軍一接戰,他就意識到自己有些輕敵了。

箕軍的戰力比想象中的要強的多,很擅長山地作戰,特別是其中的諸人,非常悍勇。白石山陣地就算把全部輜兵都用上,恐怕也頂不了多久。

于是他急命國中再調人來。

坐鎮國內的鄖丁叫苦不迭,言道國內人手幾乎抽空了,各家只有婦孺看家,奴隸們蠢蠢欲動。要不是守井族人幫著威嚇,奴隸們早就造反了。

如果再抽人手過去,國內就徹底無人了,奴隸絕對會造反。畢竟守井族人再嚇人也只能守夜,白天無法現身。

聶傷得到回報,和屬臣商議了一下,再次傳令過去,命鄖丁向奴隸宣布︰凡往前線參戰之奴,戰後一律赦為平民,有功者賞軍職、封地。又對國民道,各家損失之奴隸,由戰後戰利補償。

鄖丁收到命令後,立刻在全境召集奴隸入伍。大小領主們現在都很虛弱,家里不敢留太多強壯奴隸,非常配合官府的征兵工作。不甘命運的奴隸得到消息,放棄了造反的想法,踴躍應征。

官府在一日之內就征集了五百多個奴隸,正由苦庚率領東、北關卡的百名士兵押著,往白石山火速趕來,最晚明天下午就能到達。

在陣地上轉了一圈,聶傷回到高處的中軍駐地,一屁``股坐到石頭上,長長的呼了口氣。

「滿行長,我剛看到南山北山也遭到攻擊了,木角他們怎麼樣了?有沒有回信?」

他把長矛交給近衛,一邊摘頭盔一邊問身邊的行長滿。

行是商軍的基本單位,有小行、大行之分。

小行以一輛戰車和一百到一百五十名徒卒組成,軍官稱為行長。大行由三到五個小行組成,大概是千夫長。

滿以前就是大行長,在斗耆軍中是為數不多的幾位高級軍官之一。幾次參戰立功之後,聶傷也想提升他的職位,可惜斗耆軍編制太小,上面就是司戎了,只能讓他繼續做行長。

不過聶傷很尊重老成穩重的滿行長,非常重視他的意見。滿在軍中的地位,也僅次于革叔,不論影響力還是實權,都是軍方的二號人物。此番白石山之戰,其實也都是滿在指揮。

滿正和幾個輜兵軍官商議傷員運送之事,听到聶傷問起,回道︰「木角和灰兔已經派人來報過了,他們擊敗了攻山的箕軍,斬首三十。」

「好。」

聶傷點點頭,抱著頭盔,看向陣地兩邊的高山。

主陣地左右的大山,山高林密,大軍不能通行,但也有數條小路可以繞到陣地後方。

聶傷便安排四百野人兵防守那里。木角、灰兔二部各兩百人,駐守在山林里,一直未接戰。直到第二日,箕軍攻山受挫,才派人往山林覓小路翻山,結果和野人戰了一場,被野人兵趕了回來。

野人兵最擅長的就是林中亂戰,在山林里精銳商兵都打不過普通野人,更別說這些野人兵也同樣裝備精良。有熟野人守衛兩翼,量箕軍也翻不過山去。

「候主,天快黑了,你去歇會吧。今晚我和羊甲守夜。」

滿看著疲憊的聶傷,關切的說道。

作為一國之主,聶傷這兩日確實比滿要累的多。

因為滿要負責整個陣地的指揮,他一直在站在最高處調兵遣將,協調各部,雖然精神上累,但體力還能湊合。

聶傷雖然不做具體指揮,但是又要關心大局,又要帶兵廝殺,在陣地上來回奔波,兩天兩夜都沒閉過眼,真有些身心俱疲了。

「羊甲還能守夜?傷不重吧?」

被滿一提,他一下就感覺困的不行,強振精神問起原馬山關守將羊甲。

滿笑道︰「他的傷看著嚇人,其實有盔甲擋著,那一矛刺的不深。眇老看過之後說沒大礙,剛才帶著羊甲到後山醫所去縫傷口了。」

「哦。」

聶傷放下心來,對滿道︰「那這里就拜托你們了,我去歇一會就來。」

他鑽進木棚軍帳里,倒頭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不知不覺間,忽然醒了過來。只見大帳外立著一個巨大的黑影,一雙暗紅的眼楮像火炭一樣注視著自己。

聶傷一驚,急忙起身,拔劍追了出去,卻又不見了那黑影。

舉目四顧,西天上掛著一輪冷清的明月,夜色明亮。周圍陣地上,士兵們全都酣睡在地,沒有一個醒著的。

「守夜之人呢?」

聶傷皺起了眉頭,但是很奇怪地沒有關注此事,而是急切的想要找到那黑影。

他提著劍,在周圍找了一遭,還是沒有找到。

正要回賬繼續睡覺時,猛然一抬頭,赫然看到那黑影像一只禿鷲一樣立在山頂,體型變得無比巨大,整座山頭都被它籠罩了起來!

「呔!何方妖怪,敢來戲弄本候!看劍!」

聶傷毫無畏懼,只覺得厭惡此物,飛起一劍就朝那黑影擲去。

「吼吼吼……」

黑影中劍,發出一聲怪笑,潰散成無數黑蛇,張開血口,露出毒牙,一起朝他咬了過來……

「啊!」

聶傷大叫一聲,一下驚坐起來。

定楮一看,原來還在軍帳中睡覺,方才不過一場夢。

「候主,你沒事吧?」

守在門口的衛士听到叫聲,持劍沖了進來,警惕的四處觀察。

聶傷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對他們揮了下手,說道︰「沒事,做了個噩夢而已。」

衛士退了出去,聶傷再沒了睡意,心里想著夢中的情景,坐在鋪上沉思起來,只覺得此夢不是個好兆頭。

如果是在平時,他自然不會疑心,但是正值兩軍交戰的緊要關頭發生這種事,很有可能會是對方使出的某種類似蟲二入夢的手段,欲要謀害自己。

要知道,這個世界是有神靈存在的,聯軍四國歷史悠久,說不定就能請來神靈對自己下手。

雖然所謂神靈不過是一些有異能的變異生物罷了,但是他們的詭異手段卻防不勝防,決不能掉以輕心。

「讓畢鬼和內衛斥候,還有幾位看巫師大人立刻來見我。」

聶傷對衛士發出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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