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跨種之情

尼人再次來到聶傷面前,彎腰駝背,形銷骨立,萎縮的肌肉讓他那比人類粗壯幾倍的骨骼清晰的顯示了出來。

「光看骨頭,還以為是大猩猩呢!」

聶傷打量著尼人的骨架,驚嘆不已。

尼人垂首站在聶傷面前,雙眼無神,目光呆呆的看著地面,像個傻子一樣。

他這幅樣子,聶傷倒也能理解。

尼人本來就反應遲鈍,況且他剛剛從重傷中緩過來,體質非常虛弱,精神狀態不好也是正常的。

話說這尼人重傷臥床兩個多月,險死還生,渾身肉都掉光了,體重可能只有以前的一半,

就在剛才,有僕役向聶傷告密,聶傷才知道尼人不但傷重,而且養傷其間還受到了虐待。虐待他的不是劍父,而是照顧他的奴隸。

劍父雖然把尼人趕到了村外的茅屋里,也不再關心他,但是該給的食物藥物還是一點不少的給了。

可是照顧尼人的奴隸卻沒用心,只把尼人當死人一樣看待,根本就沒有照顧過。

不但如此,他還一直偷吃劍舍撥給傷員的食物。要不是擔心尼人死了,他就沒有食物可以偷吃了,恐怕一粒米都不會到尼人嘴里。

這尼人能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中活下來,生命力簡直逆天了。

聶傷也不想責罰那個奴隸,做過賤奴的他很理解低等奴隸的生活狀態。換做任何一個賤奴,都不會把寶貴的食物給一只快死的‘野獸’。

沒錯,在此時的人類眼中,除了人類都是野獸,是可以吃的動物。

時人連自己的同類都吃,更別說其他人種了。聶傷從貴族那里听到過很多吃猿人和穴野人的事情,一些部位還被當做難得的珍饈。比如猴腦、猩唇、猿鞭之類的。

穴野人頭顱碩大,頭上肉也多。于是,野人頭肉也像後世的牛頭肉、豬頭肉一樣,是一些方國貴人口中的美味。

「看來你沒被吃掉,得感謝任椎這樣酷愛比斗的貴族。」

聶傷盯著呆立的尼人,心中吐槽一句,語氣和善問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說的話?」

尼人朝他看了過來,還是一臉茫然,腦袋左右晃動著,怎麼看都像人類中的傻子。

「據說尼人的智力和人類不相上下,不可能這麼笨吧?該不會真是個尼人中的傻子吧?」

他上下仔細打量這尼人,越看越覺得這個想法沒錯。

「也許隨著尼人的數量越來越少,不得不近親繁殖,導致後代中的殘疾也越來越多。使生存狀況更加惡劣,形成了惡性循環,最終滅亡。而這位,可能就是其中一位智障尼人。」

聶傷模著下巴想了想,又試著對尼人伸手示意道︰「坐下吧,我看你站著很累。」

尼人對他的手勢有反應,只是懵然不解,聶傷比劃好幾下都沒明白。

「叫你坐呢!蠢物!」一旁的劍父看的焦躁,走過去按住尼人的肩膀,一把把他按著坐下。

尼人一個屁-股墩坐倒在席子上,很是驚慌。想要反抗卻又無力抗拒劍父的大力,只掙扎了兩下,便放棄了努力。

他呆呆的坐了一會,忽然好像明白過來了,便抬頭看向聶傷,眼楮里似乎有了點活氣。

聶傷一直在觀察他,立刻就發現了他眼神的變化,心中一喜,暗道︰「有戲!」

「你……你餓不餓?」

聶傷做了個吃雞腿的動作,問道︰「想不想吃東西?」

「唔?」

尼人渾濁的眼楮一下亮了,立馬活了過來,急忙點頭,像連聲叫道︰「嗷嗷,吃!嗷嗷,吃!吃!」

「哎呦我去,原來你還會說人話!」

聶傷大喜,急命人送食物來。

他催的急,劍舍的廚工來不及做飯,便拿了兩個早上剩下的飯團,以及偷偷藏著當夜宵的一碗粥過來。

「就這些?」

劍舍的飯團雖然難看,卻是真材實料,但聶傷看到這玩意就想到自己曾經吃過的糟團,心中直反胃。

他看了廚工一眼,擺頭道︰「給他。」

廚工急忙把食物擺在尼人面前。

尼人急不可耐的抓起飯團,一口就把兩個鵝蛋大的飯團塞進大嘴里。

只嚼了不到三下,便伸長了脖子……哦,他沒脖子,伸長了不存在的脖子,使勁往下咽。

聶傷看他咽了好幾次都沒咽下去,被噎的直瞪眼,很是擔心他被噎死,又急急命人送水來。

還沒等水送到,尼人便端起冷粥,咕嘟咕嘟一口灌完,總算把堵在喉嚨里的飯團沖了下去。

「吃個飯都這麼驚心動魄,你是人是獸?」

聶傷暗罵一句,見尼人還向他伸手討吃,生怕他猛然吃多了會脹死,便搖搖頭,比劃著道︰「你回答我問題,我便給你吃的。」

「哦哦,好好,好!」

為了吃東西,尼人變得活躍起來,猴急不已,再也不復之前的呆滯模樣。

聶傷這才看出來,這貨並不是傻子,而且完全能夠听懂他說的話,顯然在人類社會中生活了很長時間。但是卻又不會說人,這很不合理。

又和尼人交談了幾句,聶傷故意引他說一些很簡單的語句,尼人都能听懂,但就是無法流利的說話,只能說出幾個簡單的字詞。

「應該不是智力問題,似乎是發聲器官的問題,發育的不像人類這麼完善,無法發出人類這麼多的音節。」

聶傷思索著︰「或許,這就是尼安德特人在生存競爭中敗給人類的原因之一——沒有復雜的語言系統。」

站在地球食物鏈頂端的物種,只能有一個,尼人表達能力上的缺陷,確實不可能發展出文明,被淘汰是必然的。

尼人不會說話,只能用手勢、表情夾雜幾個常用的發音來回答,這下听不懂的反而成了聶傷了。

他和尼人交流一番,感覺著實艱難,這種交流方式只能表達很簡單的意思,稍微復雜的信息根本無法交流。

「你們這里,誰懂穴野人說的話?」聶傷無奈,絲毫不抱希望的問劍父和畢鬼。

二人很堅決的搖頭,怎麼可能有人懂禽獸之語呢?我們又不是馴獸的叢林巫師。

聶傷痛苦的捂著額頭,思索良久,忽然道︰「去把那照顧他的奴隸叫來!」

不一會,那奴隸便被一個雄壯的斗奴像小雞一樣拎了過來。

這奴隸長的又瘦又小,披著一件口袋樣的破麻布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膚黑的像黑人一樣。一落地就成一團,頭也不敢抬。

「我讓熊女派個人來照顧這受傷的穴野人,她便派了這個人來,是個賤奴。听說太笨了,什麼活的干不了,所以才被派來做這件賤奴也不願意做的事情。」

劍父向聶傷解釋完,看著那奴隸道︰「國主,你招他來,可是認為他懂的穴野人的話?」

聶傷點頭道︰「他和穴野人相處了兩個多月,至少比我們所有人都懂得多。」

劍父不再多問,他剛才听了奴隸虐待穴野人之事,很是生氣,便對那奴隸不客氣的喝道︰「兀那賤奴,你可能與這穴野人交談?」

那奴隸抬起頭來,飛快的掃了幾個貴人一眼,再瞅了穴野人一會,便低下頭結巴著說道︰「小人,能、能……能听懂一些。」

劍父粗暴的喝道︰「既然如此,你……」

「讓我來說。」

聶傷見那賤奴被他嚇的瑟瑟發抖,便打斷他的話,微笑著對那賤奴道︰「我有話要問這穴野人,待會你把他的話轉述給我。你能做到嗎?」

「是是,小人明、明白,小人能听懂他說話。」賤奴忙不迭的磕頭答應,同時又偷偷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尼人。

聶傷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又仔細觀察尼人的神情。

本來還以為他們應該是一個心虛一個仇恨呢。誰想,那尼人看著賤奴的眼神,竟然有一絲親熱,賤奴看向尼人時,也沒有敵意在里面。

「咦?他們好像感情不錯的樣子!」

聶傷疑惑了,難道這賤奴根本沒有虐待尼人?是告狀的僕役誣陷人?

他不由細看那賤奴,這才發現他的樣子有些不對勁,便厲聲喝問道︰「你是男是女?」

「小人……小人是……女人。」

那賤奴吞吞吐吐的回答,同時縮的更緊了,神情越發緊張的看聶傷三人,好像幾個貴人會立刻撲上去牆暴她一樣。

劍父和畢鬼直翻白眼,聶傷無語失笑,搖搖頭,喝問道︰「听說你在照顧這穴野人時,待他甚苛,可有此事?」

「嗚嗚,不!不不!」賤奴還沒有說話,穴野人卻緊張的叫了起來,不停擺手,示意沒這回事。

聶傷更奇,不理穴野人,繼續問那賤奴道︰「告訴我,可有此事?」

賤奴眼神怪異的看了看穴野人,囁嚅道︰「是他、是他讓我吃的。他說他要死了,吃東西是白白浪費,就給我吃了。」

「什麼?」

堂內三人都大吃一驚,一起看向那面容丑陋的穴野人,沒想到這位竟然是個德行高尚之人!

聶傷在驚訝之余,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皺著眉頭,仔仔細細的觀察尼人和那女賤奴的表情。

女賤奴繼續說道︰「我……小人本來不敢吃他的食物。真的,一點都不敢吃,小人怕被這位老貴人知道了會打死我,所以不敢吃。」

「哼!」

劍父郁悶的冷哼一聲。

「但是,他死活都不吃,非要讓我吃。我眼看著飯食都要餿了,只好、只好吃了。結果,這一吃就停不下來了,把他後面的飯食吃了。」

女賤奴慚愧的看著尼人說道︰「後來他好多了,感覺到自己能活下去了,才開始吃東西,不過大部分還是我吃了。」

「嗚嗚嗚。」

女賤奴用黑手抹著眼淚哭泣道︰「我以前餓習慣了,可以不吃。可是自從遇到他,我又吃習慣了,所以,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嗚嗚嗚,我真不是故意的,貴人,你們不要殺我呀!」

「啊哦哦,不不不!」

穴野人也激動的叫著,拼命為女賤奴辯護︰「嗚嗚呀呀,我我我,吃吃,喝喝……」

聶傷听他說了一大通,便問那女賤奴︰「他在說什麼?」

女賤奴抹著骯髒的大花臉道︰「他說,是他讓我吃的,讓貴人們不要怪罪我。還說,我整日照顧他,喂他吃喝,替他洗傷口、換藥,還清理身子,他非常感謝我,所以才讓我吃的。」

「哦哦哦!」

穴野人使勁點頭認同,一臉關切的望著女賤奴。

女賤奴也深深的望著他,感激的說道︰「阿丑,多虧你給我吃的,不然我可能也活不下來。」

她又傷心的泣道︰「他們都打我,貴人打我,奴隸們也打我。他們都說你是晦氣的野獸,都不願意來看顧你,就把我推了出來。誰也沒想到,你不是野獸,你是個善良的人,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歡喜的日子。」

穴野人也流下了眼淚,朝女賤奴伸出雙手,溫柔的叫道︰「我我我,唔唔唔,唔咦!」

「阿丑!」女賤奴忘情地朝穴野人爬了過來。

「哇嗚!」穴野人掙月兌了劍父得控制,也朝女賤奴膝行而去。

二人在屋子中間匯合,旁若無人的抱在一起痛哭!

「!!!」

一萬頭草泥馬從頭聶傷三個頭頂上奔騰而過。

「噗!」

劍父和畢鬼呆了一下,同時噴出一股老血來。

聶傷也全力壓抑著噴血的沖動,感覺心髒都在抽抽。

「這特麼在我面前上演一場愛情表白大戲呢!還是……還是跨越人種的愛情大戲!」

「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急忙按住胸口做深呼吸,不敢再看眼前的斗耆國愛情故事。

過了好半天,聶傷才緩過勁來,見穴野人和女賤奴還抱在一起,那邊的劍父和畢鬼也還在噴血。

怕他們噴死了,聶傷急忙大喝一聲︰「呔,都給我停下來!」

四人同時一驚,穴野人和女賤奴反應過來,慌忙分開,驚恐的跪倒在地。劍父和畢鬼也擦了擦嘴,臉色慘白的坐正了。

「額……那個……」

聶傷感覺心髒衰弱,話都說不完整了,調整了一下,才指著穴野人和女賤奴問道︰「你們兩個,是真心相愛嗎?」

「唔!」

兩個人神色決然的使勁點頭。

「好!」

聶傷一拍葦席,大聲叫道︰「我免除你們的奴隸身份,準你們成婚!」

一對野鴛鴦大喜過望。

聶傷再拍了一下,瞠目喝道︰「現在,我可以問話了嗎?」

(感謝圓圓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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