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授血之爭

「有破幻之能的夔牛殼,之所以能發出攝魂之音,正是由于怪蟹的螯錘敲擊所致。」

大史大聲斷言道︰「一定是那蜃龍祭司,或者蜃龍祭所之人,發現了這個現象,所以便以夔牛殼制鼓,怪蟹螯錘為錘,制造出了這面攝魂之鼓。」

「對了,還有那攝魂之鼓的鼓面,也不是普通的鱷魚皮,而是鼉龍之皮所制。」

「鼉龍?

聶傷疑道︰「鼉龍不就是鱷魚嗎?」

「不是。」

大史搖頭道︰「鼉龍雖然和鱷魚長的很像,但要比鱷魚大的多,而且更加聰明,常隱于大澤深處,很少現身。因為它們身上有龍之血脈,所以稱為鼉龍。你在守御宿城時遇到的巨鱷,就是鼉龍,一般鱷魚長不了那麼大。」

「鼉龍皮是制作鼓面的最佳材料,發聲極有穿透力,遠揚而不衰,易被神靈感知。很多施展巫術要用到的鼓,必須是鼉龍皮制作才行。」

「可惜啊,鼉龍數量稀少,那一戰,可能整個巨野澤的鼉龍都被那蜃龍祭司趕去攻城了,然後再被你殺掉大半,大澤鼉龍可能要因此滅絕了。雖然我們一次性獲得了很多鼉龍皮,但是以後恐怕再也沒有鼉龍皮可用了。」

「你當時要在戰場,就不會可惜那些巨鱷了。」

聶傷心中吐槽,思索道︰「這個解釋就合理多了。螺殼鼓和怪蟹螯錘能發出次聲波,這次聲波應該是用來驅鱷的,傷人反而是附帶效果。」

他對大史道︰「這麼說來,蜃龍祭司能馭鱷,完全是夔牛鼓的功勞,並沒有蜃龍神力在其中。」

「怎麼可能沒有?」

大史皺眉道︰「夔牛鼓配合怪蟹螯,能發出攝魂之音,但並無馭鱷之能。那蜃龍祭司使出巫術,引來蜃龍神力,才能用攝魂之音操控鱷魚。否則,一面小小的攝魂之鼓,怎麼可能將驅使幾千條鱷魚?」

他這樣一說,聶傷也覺得很有道理。

不可能只要敲出次聲波就能驅使鱷魚,其中一定有特殊的敲鼓技巧,節奏音調之類的。

如果那火車大的蜃龍真的存在的話,也許靠它就能控制鱷魚。又或者有其他手段,比如蜃龍祭司身上的那道黑煙。

問起黑煙之事,大史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那是何種巫術。」

他感慨道︰「天下有無數種巫術,大多數巫術都是秘傳,外人知之甚少,我之所知,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況且我也沒有親眼看到,只是听聞而已,更無法判斷了。」

「不過,依我的猜測,那黑煙可能不是召喚,而是獻祭。」

「獻祭?」

聶傷笑道︰「她獻祭誰?獻祭自己嗎?」

「沒錯。」

大史一臉嚴肅,道︰「她就是在獻祭自己!」

「有一類巫術,施法者要獻上自己的肉``軀和靈魂,以求獲得某位神靈的回應。我想,那蜃龍祭司也是如此。她在燃燒自己,溝通蜃龍。」、

「可是……」

聶傷疑惑道︰「可是她身上並無傷痕,精神狀態也不見萎靡。」

大史捋著胡子想了想,語氣更加嚴肅的說道︰「她獻祭燃燒的,可能是自己的人性!」

聶傷一下想起了那些蛤蟆人一樣的蜃龍使,心中恍然,「難道施法次數多了,就會逐漸變成蛤蟆人?」

他把想法告訴了大史,大史不停頷首,道︰「應該就是這樣,召喚蜃龍之力,必須要響應神力,豈能不受到影響?」

聶傷又問起自己所見的蜃龍,這下大史也撓頭不已,苦思片刻後,嘆氣道︰「你說的那蜃龍情形,的確十分古怪,我不在場,也說不出什麼來。大概認同你的推測,蜃龍受創,智慧降為野獸了,才被一干蜃龍使和蜃龍祭司利用。」

談到這,關于螺殼鼓的話題結束,大史催促起來,聶傷只好又教授了他十個簡體字。

大史是專家級學術人士,悟性又高,不到五分鐘就學會了十個文字。聶傷在他全神貫注默寫第二遍時,偷偷溜了出去,以免再被他纏住。

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院子里點了火把,屬臣們已經吃過晚飯下班回家了,只要少數幾個點著油燈在繼續工作。

聶傷站在門口,看到一些奴僕正在一個百工的指揮下往屋檐下掛燈籠。一個個笨手笨腳的,也不知道怎麼掛,不小心一個大燈籠落地,立刻被火焰烤黑了。

那百工低聲大罵起來,踢了犯錯僕役一腳,急忙命人端水來撲滅。眾人收走破燈籠,重新掛另外一個。

這燈籠,自然也是聶傷的發明。

此物原理簡單,他大概一說,百工就听明白了,第二天就造出了燈籠。負責編骨架的是藩丙家,因為紙張還沒有造出來,只能先用極薄的魚皮獸皮替代。

這樣造出來的燈籠,效果不比紙制的差,還耐用,就是太貴了,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算是一樣奢侈品。

聶傷站在一旁,看著第一個燈籠掛了起來,像一輪明月懸在屋檐下,異常美觀。院內眾人一起抬頭望向那黃彤彤的圓形光團,都驚愕的張大了嘴。

那個百工欣喜的笑著,在眾人的圍觀下,又從一旁的籮筐里取出一個圓柱形的小燈籠來點燃了。在手里提著,得意的朝圍觀者展示,並解釋了此物的便利性。

大伙沒想到還有這麼好用的移動光源,比火把方便多了,都驚呼不已。有幾個貴人急不可耐的叫嚷著,自己家里也要用上這種……燈籠!

別小看燈籠,它的出現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是人類的照明方式一次大升級,它的適用性以及防風效果,是油燈和火把難以達到的。

這種實用的生活事物,在場之人一看之下,立刻就明白了它的巨大價值,紛紛表示要裝備此物,再也不用火把了。

燈籠雖好,可惜現在還無法普及。

它表面的透明薄皮,可是兩位皮匠又揭又刮,忙了整整一夜才制造出來的,造價不菲。還是要等到紙張改良到堪用時,普通人才能負擔的起。

聶傷在遠處看著人群圍著燈籠興奮的議論,笑了笑,沒有過去,直接去了食堂。

食堂里只有他一個用餐之人,聶傷正在雅間吃著鹽味很淡的飯菜,竹簾外面又有人來求見了。

「唉,總是在吃飯時被人打擾,大人物都是這樣嗎?」

他只好放下筷子,招外面的人進來。

來人滿頭銀發,皮膚白皙,個子瘦高,卻是日間剛離開的守井族使者勿支白石。

「國主,我家族長、水巫,還有麗水,已經到了西山無底洞出口,望國主前往一見。」

聶傷不解道︰「三位貴客可以直接來我侯城,我好久沒見他們,正想設宴款待他們,為何停在西山不前呢?」

勿支白石道︰「地底情勢越發緊迫,族人緊張不安,族長三人不敢離開太遠,怕族人長時間不見頭人,會恐懼崩潰。」

「那就趕緊走!」

聶傷一听,急忙放下筷子起身離開食堂,坐車往西山奔去。

位于西山的無底洞,是進出地底最大的一個出口。自聶傷和守井族人結盟後,便派人拓寬通往此處的道路,還建立一個倉庫,以方便和守井族人交易,另外有十余個民兵在此輪守。

派兵的目的不是防備地下的井族人,而是防備來自其他家族的襲擊,以免一些心懷鬼胎之人暗中破壞斗耆國和守井族人之間的關系。還有一個防備對象,就是可能會出現的褻妖。

西山距離侯城不遠,聶傷和衛隊很快便趕到了無底洞口。只見洞口邊的倉庫里亮著燈火,有幾個人聞聲走了出來,正是守井族族長一行人。

「聶傷!是你嗎?」

一聲驚喜的歡呼,就見一個穿著盛裝的矮小身影跑出人群,直朝聶傷撲來。

聶傷定楮一看,勿支麗水就像任人打扮的玩偶一樣,穿的花花綠綠,滿頭滿身的飾品,跑起來叮當作響。

「麗水,是我。」

他跳下馬車,張開雙臂迎接勿支麗水。

誰想勿支麗水剛跑出五六步,她身後的三個保姆和護衛就驚慌的追了上去,六只手一起抓住她,一邊勸一邊拖了回來。

「放開我!」

勿支麗水尖叫著反抗,水巫走了過來低聲訓斥幾句,她一下不動了,又變成了木偶的樣子,面無表情的呆呆站著。

「唉,可憐孩子。這神靈當得,簡直是在受虐!」

聶傷看到勿支麗水的呆滯模樣,無奈的搖搖頭,走近了,向守井族幾人打過招呼,道︰「此處風大,我們到屋里談吧。」

剛建好的倉庫還空著,幾人走進屋里,在蒲席上坐下。

聶傷先看了看神情凝重的族長和水巫,又瞅著低頭不語的勿支麗水,不滿的說道︰「看你們把她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哪里還像個活人!」

守井族長沒說話,水巫淡然說道︰「她現在是水神,神靈當然要有神靈的樣子,若還是一副凡人模樣,怎能得到信眾的崇拜?」

聶傷冷笑一聲,道︰「她這幅模樣,像神靈嗎?我看更像一個無生命的木雕。」

水巫眉毛一揚,面帶怒色道︰「神靈對凡人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冷漠的,這樣才是神靈該有的態度!」

聶傷毫不留情的駁斥道︰「何謂神靈?有神力者才是神靈。若沒有神力,哪怕裝的再像,也不過是裝神弄鬼而已!」

此言狠狠的擊中了守井族人痛處,一行人都面色發青,水巫更是雙手發抖,嘴巴張合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勿支麗水也身子顫抖,低聲啜泣道︰「嗚嗚,聶傷說的對,我本來……嗚嗚,本來就不是水神,你們非讓我……」

「閉嘴!」

水巫對她尖叫一聲,瞪著聶傷,怒氣沖沖的叫道︰「你品嘗過我們守井族人心中的絕望嗎?上千年暗無天日的地下生活累積起來的絕望,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聶傷無言以對。

水巫繼續叫道︰「你知道水神對我們意味著什麼?水神,不但為守井族人提供了生存所需要的一切,還是我們唯一的精神支柱!」

「現在,水神死了,你讓我們怎麼活下去?你以為,我作為麗水的母親,不如你心疼她嗎?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新水神必須誕生,麗水必須成為水神,哪怕付出一切,也必須做到!」

她目光決然的盯著聶傷,語氣堅定的說道︰「今天我們來此,就是想請國主授真龍之血給麗水,國主你就直說吧,願不願意給我們?」

聶傷被她一番話罵得灰頭土臉,沉默了一會,也態度堅決的說道︰「你必須先保證,真龍之血不會危害麗水的性命才行。」

水巫急躁起來,緊皺著眉頭說道︰「我無法保證!真龍之血會對麗水起到什麼樣的效果,我也只是猜測,因為我也從未見過。」

聶傷的怒火也竄了起來,斥責道︰「原來你只是急病亂投醫,根本就不清楚真龍之血的效果,就想撞撞運氣,在麗水身上嘗試。你這個做母親的,絲毫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水巫臉色漸漸發紅,粉紅的眼球充滿了血色,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喘著粗氣道︰「不是毫無根據。」

「世間很多獸形神靈,都有龍之血脈。水神勿支祁,原形是一只水猿,有控水之能,而龍族也多生活在水中。所以,我敢確定,勿支祁肯定是龍脈神靈。」

「我听說,真龍之血,能激發龍脈神靈血脈中的真龍之力。麗水是勿支祁的血裔,當然也會有一絲龍脈。我相信,在她身上使用真龍之血,一定能激活麗水的水神神力!」

聶傷一邊听她的話,一邊模著下巴思考,盯著水巫的眼楮問道︰「麗水真的是勿支祁的血裔?」

水巫冷眼看著他道︰「我知道,一些人一直都懷疑我在編造故事,認為麗水不過是哪個普通男人的孩子。」

「從麗水的外貌就可以看出,她怎麼可能是普通人?呵呵,對于這種蠢人,我也懶得解釋。」

「今天,我對你聶傷,鄭重的再說一次。麗水是我在深淵麗水中,感水神勿支祁而孕,懷胎十五月而生的水神之女!此事關乎麗水性命,我絕不會騙你。」

她說完,目光如火柱一樣緊盯著聶傷,等待聶傷的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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