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含沙射影

葵婆指著陶罐,牽強笑道︰「我把此罐送給祭所巫師查看,大史打開一看,頓時暴怒,說我要害死他們祭所所有人。呵呵。」

聶傷大概明白了,問道︰「是因為此物有劇毒嗎?」

葵婆點頭道︰「不但有劇毒,還會傳播毒疫,非常危險!」

「毒疫?」

聶傷一驚,瘟疫可不是鬧著玩的,急忙問道︰「它到底是什麼?」

葵婆看著陽光照射下的陶罐,說道︰「大史言,此物名‘蜮’,奇蟲也,乃溺死水中的冤魂所化。常伏于水邊,人旦經過,便用口中毒沙射人,哪怕被射中影子,也會致人生病。」

「沙,射人,影子?」

聶傷听的耳熟,略一回憶,一下就想起來了,「是含沙射影!原來是這個‘蜮’呀!史書上有記載,本以為是古人杜撰,沒想到真有此物。」

葵婆繼續說道︰「不過,那些只是平常之蜮。這只蜮卻不一般,它是被蜃龍使用自身毒液侵染過的‘毒蜮’,毒性異常猛烈。經過擅長毒物的巫師檢測,此蜮之毒,觸之即死,射出的毒沙還會散發毒氣,嗅之皆死!」

「開罐之時,眾巫皆在圍觀,若此蜮忽然射出毒沙,怕是祭所眾人都已被毒死了!呵呵,也是我疏忽了。」

葵婆舉手擦了下額頭,緩緩解說道︰「大史還有言,蜮所射之毒沙,因為地域而異,毒性也各不相同,環境越是污濁,生長之蜮就越毒。」

說到這,她露出了笑容,蹲到陶罐邊上說道︰「他這番話倒是提醒了我。」

「為此,我詢問了很多宿國人,加上之前查過的蜃龍祭所的記載,又經過研究測試,終于弄清楚了這‘蜮’是什麼東西。」

聶傷也好奇問道︰「是什麼?」

「哈哈哈哈。」

葵婆大笑一聲,盯著陶罐道︰「它就是一種蟲子,普普通通的蟲子而已!」

看到聶傷一臉疑惑,她搖頭笑道︰「我是巫醫,大史是祝。他主管記錄,知識淵博,我不能比。但是論起探究生命本質,他不如我。」

聶傷靜靜听著,就听葵婆得意的解釋︰「蜮原本只是一種普通蟲子而已,它們有一種自衛手段,就是含沙射水,用以驅趕獵食者。」

「大多數的蜮,都只是無害的蟲子,只會噴水噴沙。但是,生活在惡劣水質中的蜮,特別是有毒物的水中,它們會吞下有毒之物用以攻擊,才有了害人之名,稱為‘毒蜮’。至于射中影子而得病,呵呵,那是定然是訛傳。」

「毒蜮所射之毒,一部分是草木蛇蟲,污穢腥臭之毒,還有一部分其實是——蟲卵!」

「蟲卵?」

聶傷想起了蜮腮下包囊里蠕動的小黑點,恍然大悟,道︰「蟲卵附到人身上,孵出害蟲,便會使人生病,還會傳播毒疫。是這樣吧?」

「嗯。」

葵婆點點頭,又道︰「其技類似痋蠱之術。世間有飼痋養蠱之人,能以蟲豸害人或救人,還能以此術現各種神奇之能。」

聶傷問道︰「痋和蠱不是同一種巫術嗎?」

「不是。痋是以自身飼蟲,蠱是用外物養蟲。」

「痋者馭蟲由心,使蟲如使臂,念頭一動,就能在無聲無息間施放巫術,讓人防不勝防。缺點嘛,不用多說你也能想象的出,常年遭受萬蟲噬身的痛苦,以致所有痋者,都瘋瘋癲癲,神智失常。」

「還有一致命弱點,痋者所飼之蟲,只能是同一種蟲類,最多也就兩三種相類之蟲。威力雖大,卻效果單一,很容易被其他巫師針對而破解。」

「蠱師就沒有這兩種缺點,所以,世間痋者幾近絕跡,而蠱術卻日漸壯大,各種奇詭蠱術層出不窮,知名蠱師也越來越多。」

「因痋蠱之術起源于九夷部落,所以如今習蠱術者,多以蠻夷為主。那些變形的蜃龍使,能飼蜮在喉,突起襲人,應該也是一種痋術。」

聶傷猛然想起了嫫母給自己喝的食瘴痋,忙問道︰「嫫……那秀女也會制食瘴痋,難道她也是痋者?」

葵婆不屑道︰「她算什麼痋者?不過是用痋者身上培養的蟲子配制而已。世間有很多異蟲,本不是自然所生,是由痋者身體孳生的,再傳播到各處,有識者便會捉來使用。」

「如今蠱師所用的蟲,絕大部分都是痋者培育出來的。還有一些狠毒的蠱師,會用巫術惑人神智,再用此人身體養蟲,人為造出痋者來,以獲取特殊異蟲。」

葵婆抬頭看了眼太陽,繼續說道︰「蜃龍使以自身之毒和不知名蟲卵,培育出了此種劇毒蜮,可見此蟲適應性之強。這讓我忽然想到,蜮蟲其實可以用來做很多事情,比如……」

她正說著,陶罐里響起了一聲水花濺起的聲音,喜道︰「我果然沒猜錯,它喜陽喜光!」

只見葵婆小心翼翼的把臉靠近罐口,聚精會神的看了一會,臉上笑容更濃了,招手叫聶傷道︰「你也來看看。」

聶傷先前看的時候沒啥感覺,听到蜮蟲會射毒之後,心中惴惴不想過去,對葵婆道︰「小心被它傷到,我們倆現在可都沒有真龍血在身。」

葵婆微笑道︰「不妨事,過來看,我還能害你不成。」

聶傷只好走了過來,跨近一步,把頭伸過去,高高向下一看,原先清澈的水已經變成的渾濁,里面漂浮滿了游動的黑點。而那毒蜮的樣子也發生了變化,它身上豎立的剛毛變軟了,腮下的包囊也不見了。

「它把毒卵吐出來了?」聶傷驚訝的問道。

葵婆笑著捧起陶罐,迎著陽光道︰「此蜮從蜃龍使喉中取出後,已經奄奄一息了,所以才沒有射毒,又或者有其他原因。後來我發現,將之置于陽光之下,它就會恢復一些活力。呵呵,沒想曬了曬太陽,它竟然徹底活了,還把毒物都吐出了來。」

「噗!」

她正看著罐里,那毒蜮突然射出了一口水!

葵婆毫無反應,眼看就要被噴到臉上,聶傷一下把她拉開。那水柱擦臉而過,飛出了兩三丈遠,落在地上變成了一灘水漬。

「好險!」

聶傷急忙奪過葵婆手中木塞把罐口牢牢塞住,忙看葵婆,被驚得臉色煞白。

「你怎麼樣?」

他把陶罐也接了過來,用力按住木塞問道。

「沒、沒事……應該沒事!」

葵婆在臉上模了模,又走到水漬處,抽著鼻子聞了聞,放松的笑道︰「只是水而已。或許有毒,但還不至于毒死人。」

「它為什麼會突然射人呢?」

葵婆走了過來,又從聶傷手中搶過陶罐,放到地上,再次打開木塞,小心的看去。

聶傷見她還要作死,又勸不住,只好守在一旁,隨時準備拉開她。

這次毒蜮沒有再射水,葵婆試著探了好幾下頭,終于又被射了一次,還是被聶傷拉著躲過去了。

她疑惑不解,嘴里自語著︰「什麼原因讓它會射人呢?」

準備再次探頭時,聶傷拉住了她,笑道︰「不用再冒險了,我知道原因了。」

他指著地上的影子道︰「是影子!你的影子一蓋到它,它就會射水。」

「影子?」

葵婆一愕,急忙試了一下,果如聶傷所言,不解道︰「難道它敵視人的影子?有些巫師認為,人的影子里有部分靈魂,我一直不認同,難道真的如此?」

「哈哈哈哈。」

聶傷見葵婆呆楞模樣,不禁大笑起來︰「是你擋住它曬太陽了!哈哈,還影子有靈魂,笑死人了。」

「呃!」

葵婆這才反應過來,尷尬無比,抱起陶罐道︰「我去給它換罐清水。」說著就急匆匆就走,

「哈哈哈哈!」

聶傷大笑不止,見把她羞跑了,忙追問一句︰「那螺殼鼓呢?」

「大史不確定,要等見到實物再說。」

葵婆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回到屋里把門關上了。

「影子里有靈魂,哈哈哈,好久沒笑的這麼開心過了。」

聶傷揉了揉笑疼的肚子,自語道︰「沒想到含沙射影確有其事,不過不是射影子,而是因為人的影子擋住了曬太陽的蜮,才會被射。」

……

長長的隊伍往北方迤邐而行,車超載,馬負重,人扛木,走的異常緩慢。

聶傷的戎車上也堆滿了東西。他坐在一個柳條筐上,听著屁-股底下的雞鴨叫聲,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這支軍隊,怎麼好似魔獸爭霸里的獸人軍團一樣,升級了掠奪技能。

「獸人也不會搶廢品呀!」

他看著隊伍里運載的各種無用之物,不禁失笑。

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宿城,宿伯淖正和一大群貴人站在城頭,一動不動的看著這里,荒草孤城,瑟瑟秋風,構成了一副意境淒涼的圖畫。

「宿國已經完了,你們再堅持也逃不過滅亡的命運。」

聶傷心情舒爽的靠在一塊門板上,望著西邊水波粼粼的大澤,開懷笑道︰「從此,西邊之路暢通,再無礙腳之人!」

「哞嗷!」

前方象群嘶鳴,十幾頭大象組成的大家庭也混在人群之中,不論大象小象,身後都拖著木頭。

聶傷見象群似乎情緒躁動,象夫在盡力安撫,忙驅車過去查看,心憂道︰「象群失控就麻煩大了!」

自從守城之戰象兵立下大功之後,他對戰象的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轉彎。這兵種就是重型坦克,弱點多,但是在合適的場合簡直無往不利,于是決定大建象兵。

至于以後天氣變冷,大象逐漸在北方消失的擔憂……那是幾百上千年後的事情了,先顧著眼前再說吧。

他不敢靠的太近,只在隊伍後面詢問一個象邑的村民,為何如此。

村民不在意的說道︰「象群離開了熟悉的地盤,有些緊張。大象還好,小象戀家,賴著不走,鬧的得象群亂了。國主放心,很快就能安靜下來,我們象邑之人還對付不了幾只小象嗎?」

聶傷見最小的一頭只有肥豬那麼大的幼象身後也拖著一小根木頭,不禁皺眉罵道︰「怪不得小象會鬧,這麼小能拖什麼東西?難道缺這點運力嗎,虐待如此小的幼象?快說,哪個給它綁上的!」

他對虐待幼象的行為很是憤怒。

大象繁殖率低,生長緩慢,要十幾年才能使用,損失了很難補充,每一頭馴化的大象都很寶貴。

「不是,不是!」

村民忙擺手解釋道︰「國主有所不知,大象要從小役使,養成服從習慣。那幼象也是如此,木頭很輕,累不到它的。」

「哦?這樣啊。」

聶傷的無知讓自己出了次丑,臉上有些發燙,急忙轉移話題,指著另外四頭不合群的大象問道︰「這幾頭外來之象可還溫順?」

他說的那四頭大象個個帶傷,還有兩頭走路一瘸一拐的,和前面的象群隔了老遠。都單獨走著,也沒有拖木頭。卻是斗耆國接收三國聯軍的受傷戰象。

話說聯軍撤走後,留下了這六頭傷勢嚴重的戰象,聯軍見救不活又帶不走,便要殺了吃肉。

聶傷正缺大象呢,聞訊急忙把它們高價買了下來,並命象邑之人去照顧它們。

在象邑之人和醫所的努力下,他們終于搶救回來了其中的四頭,雖然這四頭戰象傷勢還很嚴重,但是走路都沒問題。沒有了原來的象夫,外來大象對陌生人的敵意很強,所幸象邑之人世代馴象,很快就控制住了它們。

這次回國,整個象邑被整體搬遷走了,一些人想留下來,聶傷堅決不允許,強制將所有人都帶走。只要是技術人員,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听了象夫們的意見,聶傷準備在大汶河北岸選一塊適合大象生活的開闊地重建象邑,大力繁育大象,訓練象兵。

隨同搬遷的還有須獺一伙野民。這幫家伙和聶傷共同經歷過小島冒險,還喝了聶傷的‘神血’之後,都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聶傷的附庸。不論身體還是精神,他們都屬于偉大的神眷之人——斗耆國國主聶傷!

總之是忠心爆棚了,當然要跟著聶傷走。

他們不但搬走了自己的家人,還到處游說居住在大澤邊上的野民,藏在大澤里的野民、水賊,宣揚自己國主的威名。

這些人听到了聶傷把蜃龍都打跑了,簡直視之如神靈,一窩蜂跑來投奔。一算人數,居然湊了一千多人,全是帶著船來的。

聶傷大喜,這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組建一支龐大的水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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