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熟人相見

兩車一觸即分,相錯而過後,聶傷才看清,自家戰車上的車左不見了。

躺在地上的,正是剛才還龍精虎猛的左椒,他躺在地上,脖子上插著一支長長的羽箭。

斗耆國戰車一合便敗了!

損失了車左武士,戰車便沒了近戰和防御能力,沒有遮護的車右和御手非常危險,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戰車堪比後世的坦克,非常寶貴,損失一輛都肉疼,聶傷急忙命人鳴金收兵。

可是己方戰車上的剩余二人卻對撤退命令充耳不聞,駕車轉過頭來,再次和對方對沖!

這個時代的人氣烈,對名聲和尊嚴看的重于性命。尤其是軍事貴族,在兩軍陣前逃命,乃是奇恥大辱,他們寧死不逃!

兩車相對疾馳,很快又再次接近了。

兩邊的車右射手都直身跪坐起,手中勁弓拉滿,穩穩的瞄準對方。

不同的是,成國戰車上有車左武士頂著大盾為同伴做掩護,而斗耆國車上的車右和御手只能暴露在對方的箭矢下,咬牙硬挺著。

眼見射程將近,斗耆國射手雙眉一豎,就要松弦放箭。卻听對面一聲清喝,那成國射手忽然半個身子伸出車外,動作異常流暢的一箭彈射過來。

「啊呀!」

斗耆國車上二人都不由驚叫一聲。

射手失去了目標,慌亂之中不敢放箭,側身躲閃,御手也急忙低頭躲避。

「唔!」

御手一聲悶哼,捂著胸口往後倒去。

射手迅速瞟了一眼,只見同伴身上多出了一根箭來,來不及多問,急忙張弓重新瞄準時,對面的戰車已經沖到了跟前。

「呼!」

成國車左一根投槍擲來。

斗耆國射手忙伏身,投槍擦著後背扎在了車廂壁上。

射手驚出一頭大汗,剛一抬頭,就見一個白點出現在了眼前……

「咕咚!」

他額頭中箭,滾落車下,一動不動了。

斗耆國戰車失去了控制,戰馬跑出了幾十步,漸漸停了下來。

成國戰車繞了回來,放緩了速度慢慢靠近,車上三人都輕松的朝斗耆國車上看去。

「啊!」

躺在車廂里的斗耆國御手突然坐了起來,撈起身邊長矛,一矛朝對方的射手捅去。

那射手微笑著向後一仰,右手已經抄出一根箭搭在弓弦上。

「一邊去!」

車左武士喝了一聲,大盾及時揮了過來,把長矛打到一邊。

盾牌剛一收回,射手就像彈簧人一樣彈了起來, 地一箭就放了出去。

斗耆國御手咽喉中箭,軟倒在自己的御手車位上。

「……敗的好慘!」

聶傷眼角抽搐著,心中雖痛,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戰車的實力遠勝自己一方。

特別是那個車右射手,聶傷從沒見過這麼高超的射術,指哪射哪,無有不中,簡直出神入化!

這可是在起伏不定的戰車上啊,目標又穿著盔甲,只能射薄弱處,他竟然箭無虛發!

能把箭術練到這種程度,也太嚇人了,面對這樣的怪物,聶傷自己也不敢下場。

果然,斗耆國這邊士卒都沉默無語,好半天都沒人再主動應戰。

陣前的成國戰車往來馳騁,喝呼挑戰。

無人的斗耆國戰車也被成國人趕到聯軍陣前來回展示。聯軍士氣重起,五千人同聲叫喊,如山呼海嘯。

宿城牆下戰車群里,眾武士羞慚難耐,只听一聲馬嘶,又一輛戰車沖出隊列,車上武士喝道︰「城邑扶乙,前去致師!」

城邑便是候主領,這位扶乙聶傷也認得,是當初不服他的年輕貴族之一。生的五大三粗,車戰異常勇猛,和左椒一樣是戰車隊頭車之一,指揮九輛戰車。

聶傷猶豫了一下,再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扶乙之車馳出吊橋,沒有做調整,直往前方耀武揚威的成國戰車奔去。

成國戰車也沒有退避,直沖斗耆國戰車而來。雙方行車路線成一個銳角同向而馳,很快靠近到二十步內,頓時箭矛齊射,劈頭蓋臉朝對方打去。

「砰砰!」

「乓乓!」

投矛和羽箭都被車左的大盾遮住了!

這次斗耆國一方有了準備,那扶乙和車右自知己方射術不如對方,在車廂邊豎了兩面大盾遮護,還真的防了下來。

「哈!」

頂過第一波遠程攻擊,斗耆國御手打馬疾沖,很快就和成國戰車靠在了一起。

他們畏懼對方射手,所以打定主意要貼近了近戰。

成國戰車怕撞軸翻車,想要拉開距離,斗耆國戰車卻不怕,豁出命來往上靠。

成國御手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分開,兩輛並駕齊驅,糾纏在了一起。

見對方掙月兌不得,斗耆國車上兩個武士從盾牌縫里看到對面準備好了近戰武器,不禁大喜,猛地放下盾牌,拎起長矛長戈就往對面捅。

「呃!」

那車右才把戈伸出車去,面上就中了一箭,一頭栽到車下。

車左扶乙看到那成國射手只一手持矛,居然用腳蹬著弓一手拉弦放箭,登時驚的面色煞白。

對方箭術太厲害了,絕不能再給其放箭的機會。

他心下一狠,也不躲閃,拼盡全力去捅對方。

成國車左不慌不忙的用矛架住他的矛,往旁邊一撥,順著矛桿刺進懷里。

扶乙武技不弱于他,長矛一攪,又將對方的矛頭壓了下去。

正要反擊時,眼皮子忽然一跳。斜眼一瞥時,對方車右射手又是一箭射來。

「!!!」

扶乙驚的瞳孔放大,顧不上身前的長矛,全力往側面躲閃。

「哧!」

羽箭險險的在他臉上擦出一道血痕來,那成國射手終于射空了一次。

可是,躲過了箭,卻再也躲不過長矛,那成國車左趁著扶乙身體失衡,一矛捅到了他的月復中。

扶乙雙手緊握住矛桿,雙目滲血,恨恨的盯著對方,激發出全部潛力,大吼一聲,一把將長矛奪了過來,又反擲了回去。

那射手正要放箭,突然被這一下驚到,急忙躲時,這一箭便沒有射出來。

扶乙一只手捂著月復部,一只手抓起大盾遮住御手,低喝道︰「走,快走!」

御手見己方武士已敗,沒必要再打下去,用力一振韁繩,趁機月兌離了接觸,往壕溝處狂奔。

成國戰車轉彎慢了一步,在十幾步外緊追不舍,射手不停放箭。

扶乙痛苦的挪動身子,把大盾支在車後。

追擊戰車處于不利位置,成國射手連放三箭都射在了大盾和車廂上。

看到已接近壕溝,壕溝後面有弓手張弓以待,他不再追趕,駐車在斗耆國陣地前繼續挑釁。

扶乙逃回陣地,聶傷急忙命戰車載他回城救治。

葵婆等醫所醫護人員就在西門內待命,迅速把扶乙抬下車,展開了急救。

「好變態的神射手!」

聶傷看著對方車上的面白無須的年輕射手,對方也正目光炯炯的向他看來,對著他空弓虛引。

聶傷感覺到了危險,不由得偏了下頭,那射手見了,哈哈大笑。

「混蛋!」聶傷深感羞辱,罵了一句,扶著城牆的雙手下意識抓緊了土垣,在上面扣出一個手印來。

「哇呀呀,小臣勾仲,出陣致師!」

有一個車上武士忍不住大吼,打馬就要出動,卻被聶傷嚴厲的呵斥停住。

「哈哈哈。」

聶傷突然笑了起來,對身邊之人說道︰「此人箭術不錯,我有些欣賞他了。派人去問問,他姓甚名誰。」

一個傳令兵得了命令,立刻縱馬出了營壘,跑到成國戰車前叫道︰「對面車右武士,吾主重你射術,可願告知姓名?」

那成國射手听了,往斗耆國陣地走近了一些,對著聶傷高聲叫道︰「成國射手余元在此,聞斗耆國主乃斗奴出身,武技定然不凡,可敢和我一戰!」

斗耆國軍士皆怒不可遏,紛紛請願出戰,聶傷不在意的笑了笑,高聲回道︰「本候不擅車戰,亦不擅射,余元將軍若敢棄弓步斗,本候願意奉陪!」

那余元就要答應,卻被身邊的車左武士拉住,說了幾句話後,余元改了主意,嘲笑道︰「我等貴人,出入駕車,戰則驅車,焉能效徒卒步斗?斗耆國主,只擅步斗不擅車戰,鄙賤之人也!」

「哈哈哈哈!」

三國聯軍放聲大笑,那些徒卒們沒注意到此言也在鄙視他們,也跟著一起笑。

斗耆國軍士氣悶不已,聶傷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利,冷笑著吩咐道︰「傳令下去,不準再與此人致師。哼,讓他叫罵好了,有本事殺進來試試!」

那余元在陣前辱罵了一會,見斗耆國不再應戰,得意洋洋的退了回去,受到了聯軍士卒英雄般歡迎。

聶傷本以為陣前單挑就這樣結束了,正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卻見對面陣中又跑出一個人來,大叫道︰「听聞斗耆國國主要步戰,吾特來一戰!」

「嗯?」

聶傷停下腳步,回到牆邊看去。

只見那人是從任國陣中出來的,想來是任國不想見成國獨自出了風頭,也想派人致師。

不過見斗耆國不敢再派戰車出戰,索性抓住聶傷的話頭,讓武士來步戰挑戰聶傷。

若是成、曲兩國前來步戰,聶傷隨便派個斗奴護衛就打發了。可是任國不一樣,那任國世子椎擅養斗奴,手下斗奴有高手存在,自己手下這伙斗奴不見得能贏。

讓他自己出戰,絕對不可能,他現在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和一個無名之輩比斗?

那余元勉強配的上他出手,而且聶傷對余元也有興趣。若余元真的答應了步斗,聶傷不介意出場將之生擒。面前此人就免了。

「國主,讓我去吧。」

亢站出來說道。

亢是劍舍一眾斗奴中除了劍父之外劍術最高超的,聶傷相信他有把握戰勝對面的任國武士。

不過,他已經對單挑沒興趣了,也不想讓自己的心月復去冒險,無聊的擺了擺手,道︰「不用。」

那任國武士等了半天不見聶傷下城,放肆的叫嚷起來。

「斗耆國國主,言而無信,懦弱小人也!」

「斗耆國國主,有膽快快出戰!」

聶傷皺著眉頭看了看仲柏,仲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一個大嗓門的軍官說了幾句。

那軍官便大叫道︰「我國國主乃堂堂侯爵,一國之主,怎可屈尊和一介莽夫比斗,平白墜了身份。」

「汝匹夫小人,大言不慚,可敢讓任國國主來戰?」

那任國武士頓時語塞,回頭看向陣中的己國貴人。

任國貴人們激烈爭執起來,不一會,就見一個貴人跳下戰車,提著劍盾走到場中。

此人揮劍支走那個武士,看著宿城城頭的聶傷,哈哈笑道︰「聶傷,你可認得我是誰?」

對方既然這麼說,肯定是個熟人,聶傷饒有興趣的看去。

距離較遠對方又戴著青銅盔遮了大半面目,認不出來。不過听著聲音確實很熟悉,稍一回想,立刻想起是哪個了。

「你是任椎!」

聶傷也歡喜的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老熟人,老對手。

「哈哈哈,正是我,任椎!」

任椎拄著劍盾,昂然道︰「聶傷,我乃任國嫡世子,可能堪與你一戰?」

「可以!當然可以!」

聶傷胸中豪氣迸發,猛然轉身,喝道︰「取我劍盾來!」

身邊軍臣皆面色大變,紛紛勸止。

聶傷喝道︰「休要阻我!敵方嫡世子來叫陣,我若再不出戰,士氣沮矣!」

說完,分開人群,提著劍盾大步走下城頭,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走到了壕邊。

「任椎沒有帶人來,你們也不要過去!」

聶傷喝令護衛留下,自己一個人穿過吊橋,一步步的走到任椎面前。

二人想對而視,都不禁露出了微笑。

這一刻,聶傷忽然感覺任椎像個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一樣,不禁開口笑道︰「你真有自信,竟敢和我比斗?」

任椎把劍抗在肩上,也笑道︰「你聶傷是什麼人,我當然曉得。徒手自然不敢,但是比劍嘛……」

他揮了揮劍,輕松笑道︰「若非身份所限,我早就想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劍法。知道嗎,劍父臉上那道疤,便是我所賜。」

聶傷面色大變。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