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掘壕野戰

宿國大軍來的很快,只三日就從鑄國趕回了宿國。

蓋因他們是從水路而來,而行舟的大汶河水是向西流的,全軍乘坐著幾百艘大小船只順水而下,行進速度非常快。

宿軍進入宿國之後的動向,也正如聶傷和革叔預測。

他們心急如焚,根本沒有心思和時間去攻擊大汶水兩岸的斗耆國小部隊的軍營。

直接過敵營而不顧,在距離國城二十里外的汶水下游渡口登陸,留下數百人看守船只,其余大部直撲宿城。

四千大軍浩浩蕩蕩涌到國城下時,卻發現斗耆國軍隊居然放棄堅守,出城列陣而戰。對方人數還不到一千,可能只有七八百之數,這點人都敢出戰!

宿國人驚愕之余,又都慶幸不已。

本來還擔心斗耆國人據城堅守,他們攻下城池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甚至有很大可能會糧草食盡,最終敗于城下。

現在好了,斗耆國人估計是偷襲成功後得意忘形了,居然犯傻到以少數人和己方正面野戰,正求之不得!

當宿伯淖看到依城列陣的小小斗耆國軍陣時,不禁長長的出了口氣,當即命令隊伍在一里外停下,擺成一個又厚又寬的陣列。

聶傷挺立在陣中的戰車上,神情漠然的觀察著對面的陣型。

只見宿國士兵裝備十分精良,甚至勝過奪取宿國兵庫之前的斗耆軍隊。

他們的披甲率幾乎達到了八成,只有後方及邊緣的一些應該是奴隸的輔兵沒有盔甲。其他平民士兵,幾乎個個都有精良甲冑在身,其中還有數百犀皮釘銅片的重甲士兵。

手中武器也盡是銅兵,不見一支石木兵器。

而斗耆國,集全國之力,也只能給一千戰兵裝備甲冑,大部分還只是半身的劣質皮甲,重甲士兵也只有不到一百。

宿國之富,可見一斑!

不過他們的扮相卻很是怪異,從士卒到軍官,都喜歡佩戴鱷魚頭頭盔。

那是怎樣一種玩意呢?

就是把一個風干鱷魚頭直接戴在人頭上,人臉從鱷魚牙齒參差的嘴巴深處露出來,頸部披著鱷魚皮護頸,模樣非常駭人。

宿國不但產犀皮,還盛產鱷魚皮,鱷魚這丑陋動物的繁殖力比犀牛強的多,所以宿國人利用鱷魚皮範圍也比犀皮更廣。

所以大部分士兵都戴著鱷魚頭頭盔,不過身上穿的盔甲,卻以犀皮為主。只有一少部分人從頭到腳直接披一身還帶尾巴的鱷魚皮,看起來像只鱷魚精一樣。

不但單個士兵看著像鱷魚成精,整個宿國軍隊遠遠望去,都像一群直立的鱷魚一樣,甚是人。

「……你們的審美觀太非主流了。」

聶傷之前就見到過種扮相的野人戰士,當時感覺很好笑,現在才知道,原來野人是學宿國人的。

「嚇人的效果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防御力如何?」

旁邊戰車上的革叔笑道︰「嚇不到我們。」

「我斗耆國士兵和宿國人前些年經常交戰,在陸地上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決不會被他們的鱷魚頭盔嚇著。倒是在水戰時,猛地從水草里冒出一堆鱷魚來,那才真正嚇人。」

「至于防御力嘛,鱷魚皮質硬,加上里面的頭骨,確實比一般的皮冑結實一些,就是戴著太笨重,太熱,還影響視物。關鍵是此物能浮在水上,可以助宿人游水,所以才受宿軍士卒歡迎。若讓我選,我絕不會用此盔。」

「听說這種盔還是當初宿國人和當地土著野人交戰時學到的。呵呵,可惜他們作為商人,竟然拋棄了精良的商盔,反而用野人的野蠻習俗,真是墮落啊!」

聶傷也不禁笑道︰「你看他們,這麼大的軍陣,卻只有三輛戰車,看起來只是指揮所用,非能戰之戰車。」

革叔點頭道︰「宿國境內水多,利舟船而不利車馬,宿軍作戰向來不倚重戰車。」

對面在急急布陣,斗耆國軍隊嚴陣以待。

聶傷仔細觀察了一會宿國的陣型,對革叔道︰「司戎,前番與南山野人對陣時,你曾教過我。軍陣要層次分明,前後左右中齊備,各小陣要保持距離,嚴守己位,不能混雜一起。我說的可對?」

革叔點頭道︰「國主所言無誤。軍陣要調動靈活,各陣必須要分清界限。」

聶傷指著對面笑道︰「可是司戎請看,為什麼宿軍也只有大陣而無小陣呢?他們可是追隨過王室的商人,又不是野人,如此陣型,可稱合理?」

「哈哈哈。」

革叔也撫須笑了起來,道︰「當然不合理。」

「所以說,宿國人被稱為水賊,不是別國亂說的,而是他們真是不擅陸戰。宿人背靠大澤謀生,受環境所迫,漸漸習于操舟,疏于陸戰,也是正常。」

其實宿軍陣型也沒有聶傷說的那差,他們還是大略分了左中右三陣和前後兩陣的。

只不過三個陣列太過龐大,士兵亂糟糟的擠在陣中,界限也不明顯,和城下稀疏整齊,各小陣涇渭分明的斗耆國陣型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盡管己方戰力勝出不止一籌,但敵方人數畢竟是自己的好幾倍,聶傷雖然故作輕松的笑談,心卻一直懸著。

「他們沒有四千人,每個大陣也就一千人,只有三千人左右。」

革叔經驗老道,大概觀察了一番,就估算出了宿軍的數量,對聶傷道︰「宿軍這趟征伐鑄國之戰,足足損失了一千戰力,可見戰事之激烈,宿國士卒一定很疲憊了。」

聶傷深以為然,道︰「在圍攻鑄國時,宿軍眼見鑄城即下,雖然損失慘重,也還能保持士氣。而眼前的他們,其實早就沒了氣力和斗志,全靠奪回家人財產的一點念頭支撐著,一旦受挫,必然大潰。」

一旁的仲柏插嘴道︰「是否將宿國俘虜立刻牽至陣前來?嘿嘿,宿軍士卒見其父母妻子在我斧鉞之下,必然軍心動搖,說不定會當場潰散。」

「不行!」

聶傷一擺手,斷然拒絕道︰「宿軍現在還有一股戰意,若是見了親人被我要挾,不但不會潰散,還會激起他們的仇恨、憤怒。彼攜恨而來,勢必戰力狂漲,我軍雖然精銳,亦不能敵也。」

「那……」

仲柏瞅了瞅身後的城門,那里已經聚攏了幾百個宿國老幼,隨時準備押出城來,問道︰「那該何時用人質相脅呢?」

聶傷笑了笑,豎起三根手指,胸有成竹道︰「三通鼓後!」

「為何是三通鼓?」

仲柏不解的撓頭,就連革叔也有些疑惑的看著聶傷,二人見聶傷閉口不言,也沒敢再問。

「咚咚咚咚……」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宿國三千大軍終于完全擺好了陣型,宿伯淖急不可耐的命令擊鼓,並揮旗令前陣出擊。

前陣的軍官們在陣前陣中奔走喝呼,左中右三陣同時分出一半人馬來,漸漸朝城池逼來。

他們的戰線很長,是斗耆國的兩倍,中路的宿軍直面斗耆國軍陣,心理壓力大,走的較慢。兩翼宿軍卻在包抄斗耆國軍陣側翼,士卒壓力較小,走的較快。

一條直線走著走著就不自覺的成了弧形,從三面向斗耆國的小陣包圍過來。

斗耆國的軍陣緊靠城牆,不但能得到城牆上的弓箭掩護,還能隨時得到城里的支援。並且在聶傷的堅持下,他們還沿著軍陣外圍挖了兩圈壕溝,放置了兩道鹿柴。

這種防御手段是這個時代前所未有的。布置防御時,軍隊上下都不理解,分明是野戰嘛,怎麼把守城的辦法都用上了?

待聶傷細細的解釋了一遍之後,眾軍官都恍然大悟,原來仗還能這麼打!

聶傷用自己超越時代的見識給古人上了一課,同時也有些失落,虐菜太沒成就感了!

「殺呀!」

宿國人進到了五十步內,迎來了第一波箭雨。

這波箭是斗耆軍前沿兩百弓手射出來的,宿軍士兵見到箭起,立刻加快速度奔跑起來,頂著頭頂落下的箭矢發起了沖鋒。

他們的裝備太好,特別是頭上巨大的鱷魚頭盔,能很好的遮擋空中落下的羽箭。一撥箭雨射倒了稀稀拉拉不到十個人,還有幾個倒下之後,又翻身起來繼續前進。

第二撥箭雨襲來,數量驟然增加了兩倍,這是城牆上的兩百士兵也加入了射擊行列。

箭矢帶著哨音落到密集的人群中,幾乎箭箭中的,可是也才射倒了十幾個運氣不好的宿國人。

三波箭之後,宿國人已經沖到了第一道壕溝前。鹿柴後的弓手迅速收起弓退到軍陣里面,早就等在後面的士兵立刻上前幾步,把手中長矛搭在鹿柴上,畜力待刺。

宿軍士兵跑到壕溝邊,都不由一愣,沒想到這條溝這深這麼寬,根本跳不過去,更嚇人的是,里面還栽滿了尖刺!

下面是駭人的尖刺木樁,對面是成排的矛尖!

這他~娘的誰敢下去?明顯是找死嘛!

宿軍士卒都猶豫起來,擠在壕溝前不再前進。後面的人卻不知道,還在往前擠,結果人越擠越多,前面的站不住腳,最後被成堆的堆進了壕溝里,頓時慘叫聲大起。

底下堆積了兩層死尸和傷員之後,尖刺被填平了。再落進來的宿軍士兵沒有受到刺傷,急忙站起身來,挪到壕溝前面,盡力往上爬。起身慢的,則被上面落下的人砸倒,被壓在下面很難再站起來。

宿國土軟,易挖掘,壕溝挖了足有一人深。里面的宿軍士兵扒住溝邊,費盡力氣,好不容易露出個頭來,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直刺面孔的利器!

溝邊就是斗耆軍的鹿柴,鹿柴後面的斗耆國士兵看的分明,對準一個個冒出來的鱷魚頭猛刺。把露頭的宿國士卒一個個捅下去,壕溝內頓時又是一陣慘嚎。

對面溝邊的宿國士卒在軍官的吼叫聲中,總算停止了前沖,不再有人被推下壕溝。

斗耆國士兵趁勢從鹿柴缺口繞到坑邊,居高臨下朝下捅刺,溝里還活著的宿軍士兵腳踩著同伴的尸體,難以躲避,被全部捅死。

上千鱷魚兵被壕溝內的慘狀嚇壞了,都退開好十幾步,站在遠處不敢再上前。

指揮前陣的軍官從後面趕過來,一看之下,倒吸一口涼氣。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突破壕溝,必須要準備好器具,否則只能用人命來填。他若敢命令士兵以死填壕溝,士兵絕對會先把他扔進壕溝里。

「撤!全部撤回!」

前軍指揮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撤退命令,宿國士兵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到了己方陣前,又被命令撤到後方,然後後陣前移,準備發起第二次進攻。

這次他們沒有再莽撞,一群軍官聚在宿伯淖的戎車旁商議了好一會,才各自返回,命令士兵去準備過壕器具了。

……

「第一通鼓!」

聶傷豎起一根手指,大笑道︰「哈哈哈,還有兩通!」

革叔一臉敬服的說道︰「國主掘壕野戰之法,真乃絕妙兵法也,下臣從軍幾十年,卻從未想到過,真乃愚人也!」

仲柏也湊趣道︰「別說兩通,就算十通鼓,我看他們連第一道壕溝都過不了!」

聶傷搖搖頭道︰「不可能,他們只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而已,一旦見到了,自會想出辦法解決。不過就算過了壕溝也無關緊要,再挫兩次,宿軍的士氣就徹底枯竭了。」

宿軍在重新整備,需要很長時間準備器械,斗耆軍的輔兵從城內跑了出來清理壕溝,把尸體用長戈鉤出來,搬到一邊。

戰斗停了下來,好半天都沒有動靜,雙方士兵都坐下來休息,聶傷也有些無聊的站在車上等著。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宿國軍隊總算備好過壕器械,四輛滿載樹枝的大車,以及數百背著一大捆木柴的士兵。

「咚咚咚……」

鼓聲再起!

大車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士兵推著前進,身邊還有舉盾的士兵保護,背柴士兵跟著大車後面,慢慢朝壕溝而來。

他們冒著箭雨沖到壕邊,將大車推進溝內,背柴士兵也把身上的木柴扔了進去,很快就以大車為中心填滿了壕溝,形成了四道寬闊的通道。

再後面的宿軍後陣,緊跟在背柴士兵後面,站在弓箭射程之外,待壕溝填平,立刻發起了第二次沖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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