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牧羊消失了。」
從聯盟那邊傳來的消息,曙光城這邊十分凝重,因為哪怕是李岩對于這件事的記憶也在淡化當中,要不了幾天,他也會徹底失去這方面的記憶。
「這只是個開始。」
姬長生認真說道︰「欲滅其國,必滅其史,毀滅文明的永遠不是災難,人類經受過無數次災難,也經受過無數次的戰爭。」
「社會毀滅了可以重建,生產力倒退了可以重新發展,只要還留有種子,就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唯獨歷史沒了。」
「那根就沒了,文明才真正的要亡了。」
歷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歷史研究社才能成為五大幻想組織之一,所以迦南才會常駐于世界線上巡游守護,剔除一切干擾的可能。
「神王是怎麼做到的?」
霍連山很疑惑,因為當年爆發幻想降臨,又回歸現實,再又篡改歷史,可以說2020年那個時間節點,因果重得可怕。
一般而言,根本無法跨越。
就算跨越了那個時間節點,動靜也絕不會小,迦南不可能沒有察覺,蘇武牧羊是漢朝的故事了,發生在兩千多年前,必然是跨越了節點的。
「這或許就是神王的底牌吧。」
「任俠稱呼他為玉皇,而不是禹皇,雖然兩者是共通的,但是有本質區別,玉皇的歷史原型是禹皇,可他是經過幻想加工的。」
「況且。」
「神王已經擺明車馬了要搞天庭,要永恆的固化世界,這本質上就是一種歷史終結,跟無量量劫是同一種性質。」
「只是,無量量劫只毀滅一段文明,而神王要永遠終結文明。」
「不得不說,神王其實是無量量劫的進階。」
「鑒于這個特性……」
「神王是歷史的終結者,他能夠無視節點,在歷史上穿梭,便可以解釋了。」
李岩就此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而且在他看來,歷史終結者的力量不僅僅在于此,這只是一個開始,伴隨著局勢的變化,如果神王局勢越好,那麼他的力量也會越來越強!
姬長生則冷聲說道︰「還有一種可能。」
「神王這次不是要對迦南出手,而是迦南就是那個一直在庇護神王的人,所以他不但沒有去阻止神王擾亂歷史,甚至還幫他遮掩了。」
李岩不贊同迦南遮掩一說,說道︰「可能性不大,漁叟的天池里面,垂釣的可不只是當世的氣運,而是諸天的氣運,包括過去和未來。」
「如果不是通過節點有特殊手段的話,反饋到平靜的歷史長河當中,動靜是十分巨大的。」
「節點就如同大壩,將歷史的前一段直接鎖定了。」
「平靜的湖面,哪怕是一顆小石子投進去,都會蕩漾出波紋來,更何況穿過節點,哪怕開閘放船,動靜也不會小。」
「迦南有沒有背叛我不知道,但是神王肯定是憑借自己能力度過節點的。」
姬長生說道︰「無所謂了,神王已經發動了,蘇武牧羊只是一個開始,消滅歷史,消滅一些精神,固然會讓文明損失巨大,可要真正傷筋動骨,甚至大廈將傾,那就必須特定的幾個時間段才可。」
「而且。」
「必須是從後往前,否則世界線的收束越強,越是難以改變。」
「哪怕他是神王。」
「更何況,這些只是他以前埋下的地雷,不是他本人在做。」
「所以。」
「神王做的這一切,是可以阻攔和挽救的,但前提必然是……穿過節點,去清理這些地雷。」
「迦南無論是否背叛,他都必須去清理。」
「而任俠賭不了,因為任俠不赴局,迦南倘若沒有背叛,必然遇害,接下來世界線就會完全失控,我們所有人,包括漁叟他們,都必須跨過節點去找他們,這下進入敵人的主場,必然被各個擊破。」
「倘若迦南背叛了,那結局同樣如此。」
「任俠這次過去,好歹有一網打盡的機會,而且世界線還沒有糜爛,我們的力量還很完整,一旦他們再往前跨越節點,將黃帝、伏羲的歷史改變。」
「那文明大廈就真的會一夜崩塌了。」
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所以只會出現碎片式的崩潰,例如蘇武牧羊這種民族氣節式的歷史記錄會一件件的消失。
而當神王挖斷一節節根基的時候,那才叫麻煩。
每挖斷一截根基,神王的縱深就越多,可以影響到了現實也就越多,他現在就像是北歐神話當中的黑龍尼德霍格,正在啃食著世界樹,當他將世界樹啃斷的世界,世界就毀滅了。
神王當然不是要直接毀滅世界。
而是他當釜底抽薪,打斷文明的一根根脊梁之後,就沒有人會反抗他君臨天下了。
所以。
在問題變得嚴重之前,必須阻止神王,而文明的眾多脊梁當中,離他們最近的一根便是——1921.
倘若這根脊梁斷了。
那麼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華夏文明沒有了涅槃,在滿清近三百年的殘害下就此隕落,淪為西方霸權下的眾多畜牧之一,在幻想降臨後,又如何力挽狂瀾,保持文明建制?
不,世界能不能堅持到幻想降臨都猶未可知。
沒有那樣的華夏,冷戰沒有了第三極的平衡,文明怕是早就毀于一旦了。
在幻想降臨尚且如此。
更何況他們位于的炎歷21年?
哪怕因為世界線的收束,強行度過了幻想降臨,那麼今天的一切會有多糟糕?革命軍都不復存在,還會有如今的天下四分嗎?
炎帝國會如同一個怪物一樣鎮壓在世界上……
「任俠肯定會在迦南過去後才去,只是不知道迦南會如何選擇,是聯手其他執劍者去,還是他自己一個人去。」
李岩覺得這一次迦南的動作,可以看出審判委員會很多信息了。
……
兩儀山。
漁叟和陳白衣有些沉默,許久,陳白衣開口︰「迦南沒有來。」
「嗯。」
漁叟點了點頭,看著天池里的水波蕩漾,說道︰「他過節點了。」
陳白衣怒道︰「我不信他不知道這是神王在設局,他連來都不來,這是不相信我們可以解釋通的?他就是叛徒!!」
「不行!」
「我們也過去,不能任由他們殺掉任俠。」
漁叟問道︰「如何過去?」
陳白衣︰「有東皇鐘還過不去?」
漁叟︰「能是能,但過去了,如何回來?節點橫亙在那,我們如何傳信,讓趙錦韻操縱東皇鐘打開通道來接應我們?迦南是叛徒的話,我們過去,不講迦南殺掉,如何能回來?」
「而我們一走……」
「神王回來了怎麼辦?狂士還在坐忘,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根本無法喚醒,神王回來,狂士凶多吉少。」
「讓神王再解開一個內宇宙的封印。」
「我們就沒人可以打贏他了。」
陳白衣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睜睜看著任俠被他們伏擊不成?任俠一死,誰還能限制神王,坐看著他將我們逐個擊破嗎?」
漁叟沉默,他也沒有辦法。
陳白衣拍案而起︰「我去將狂士喚醒!」
漁叟沒有阻攔,這個時候不讓陳白衣去試試,他是不會死心的,坐忘當中的狂士,哪里這麼容易喚醒?
按照任俠給的那份關于輪回的理論。
狂士這是尋找阿賴耶識,然後在尚未身死,尚未進入先天靈海洗滌之前,將今生的一切業果抹除,讓這一生連種子都不復結存。
這有多難?
恐怕連「攖寧」都不一定能夠做到……
而狂士為了做到這一步,如今可能已經「遁虛」了,即,狂士想回來,都回不來了……除非有特殊的方法拯救。
仔細想想。
這份關于輪回得到的結論,任俠才得知不久,其他人肯定沒有先得到成型的理論,但是,很多時候哪里需要理論?
迦南在佛法上造詣最高。
他肯定早就有感覺狂士回不來,或者說,在遇到生死危機的激發前,狂士是無法從自我的虛無中解月兌的。
因此……
從頭開始,他們審判委員會,就沒有壓制神王的力量,神王和迦南這麼多年按捺不動,是因為李新德,是因為任俠……
「呼……」
漁叟吐了口氣,站起了身來,兩儀山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那些道童,那些龍鳳異獸,還有池中的魚兒們。
「該下山了啊。」
自言自語,漁叟緩緩邁步,看著只走了兩三步,但卻已經到了山下,離開了兩儀山,來到了任俠面前。
似乎,任俠正要開辦一場演講。
「知道漁叟要來,特意留了貴賓席,請。」這一身簑衣草鞋的老頭,其他人並不認識,還在驚異,任俠卻似乎早有所料,而且十分平和從容的發出了邀請。
漁叟沒有立刻入座,而是問道︰「是否需要老夫同往?」
「世界還離不開漁叟。」
「那你待如何?」
「漁叟听完便知,總之,我還是有兩分勝算的。」
「兩分……」
「很高了,漁叟。」
漁叟嘆了口氣,入席就座,而聯盟各地過來的代表則好奇的看著這位老人,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身份,竟然讓他們的盟主如此鄭重。
執劍者的名號又豈是世人所知?
雖然听到「漁叟」二字,他們也不知道其人是誰,只覺得這老者不一般,但也沒有多在意,因為盟主的演講要開始了。
這是他們盟主第一次向他們全體人民講話……
所以他們無比認真。
從聯盟創立至今雖然只有四個月,但是這四個月帶來的改變是他們之前一生都沒有的,他們能夠明顯的感受到一切都在欣欣向榮,即便物質上有暫時的短缺,可氣氛很好,所有人都相信未來會更好,人們的心無比安定。
這是過去所不曾擁有的。
他們無需向富人低頭,他們無需擔心幫派的暴力威脅,他們無需畏懼執法者的勒索、貪婪,他們有問題可以由公社幫忙,由大伙一起解決。
沒有不均,沒有攀比,沒有嫉妒……
他們安心處理好手頭的工作,便可以安心的入眠,第二天起來,神清氣爽,他們有更多的心力去生活,去向喜愛的女孩吹一曲手風琴,去畫一幅寫生記錄生活的美好,去學習更多的專業知識讓工作效率更高……
僅僅四個月。
所有人就習慣了這美好的社會,他們對任俠無比推崇,幾乎沒有人願意回到從前,畢竟,掌握財富的是不到0.1%的少數,而窮苦的才是大多數。
他們發自內心的崇拜任俠,擁戴任俠。
所以。
當任俠站在台上,要向他們全體民眾講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以最認真的姿態去傾听,要將任俠說的每一個字記在心里。
他說……
「今天召開這個演講,並不是想做什麼工作總結,也不是想說什麼制度上的事情,公道自在人心,什麼制度好,誰做的好,人民心中都有桿秤。」
「過去怎樣,將來怎樣,也無需去多說了。」
「今天喊你們過來,也面向整個聯盟,面向全人類,只講一個論題——歷史。」
「何為歷史?」
「有‘歷’,方才有‘史’,若無時間,若無歷法,記述何用?」
「我們常說歷史乃文明之根本,這是意義上的,但也是字面上的,因為文明的起源必是天文,必是歷法!而後才有史,記錄文明發展的一切,讓後世可鑒!讓文明發展,有脈絡可依!」
「這便是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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