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寒冷的天氣,還有什麼比暖和更浪漫

作者︰勝過所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花國的舉人考試由各部官員或翰林主考,各省行政長官擔任監考官,地點在各省的貢院。

張禮礤排隊檢查的時候,遠遠的還看見了那個坐在正中間不讓穿皮襖子的秦大人。

那秦大人果然威嚴的很,雙目如鷹,巡視著場上的學子們。

他旁邊的官員皆是最低舉人出身,中了舉人也意味著一只腳已經踏入仕途,日後即使會試不中也有作學官、當知縣的機會。

張禮礤一面羨慕地看著那威風凜凜的秦大人,一面又覺得這人如此的可惡。

要不是這個考官,想必自己還是有很大把握的,而現在……

說什麼都沒用了,未曾進場先有怯意,如何對得起父母親的一片期盼之心?

張禮礤正了正衣冠,不再看那位秦大人,低頭檢查起自己的考籃,撥開墨盒的下邊,五個小東西便映入眼簾。

這東西就要看運氣了,如果兵士覺得這東西不能帶進去,他就只能對不起小五了。

科舉考試考的是寫文章,筆、墨、硯、鎮紙、水注等,自然要準備充足。

當然,這些東西也不是隨便抓過來一套就能帶進考場的。

為了防止考生夾帶作弊,花國對文具規格做出了規定,硯台不許過厚、水注必須為瓷質、毛筆的筆管必須鏤空。

排到他的時候,果然這五個小東西被重點檢查了。

但是兵士居然沒說什麼,用手仔細地模了一遍,又認真的捏了捏,就放回籃子里了。

張禮礤還挺納悶的,檢查完他往前走的時候,想回頭看一下其他人,就看見他身後的那個考生的考籃里也拿出了個熟悉的東西。

他磨磨蹭蹭有意慢慢的走,又瞟了一眼其他檢查的隊伍,發現五排隊伍,有三人都是有這個東西的。

不過,他們也就一個兩個的,這些兵士顯然是見得多這樣的東西了,也掌握了排查這個東西方法,很快便放下了。

張禮礤滿頭霧水,小五拿來的這個暖寶寶,人人都有?

鄉試分三場,內容是八股文、試帖詩、表、判、論、策等等。

每場考試的時間長達三天,在這期間是不允許出考場的,每一場的最後一天會提前結束一個時辰,讓考生在貢院的院子里散散步,但是……

跟清瑤那個時代考三場能回家呆一天接著再考完全不一樣,花國的學子們並不能出貢院,要實打實的蹲九天。

因此,攜帶—些生活起居用品到考場,是非常必要的。

常見的考場生活用品有卷布、油布門簾、號頂、蠟燭和燭台、枕頭、面盆、衣竿、竹釘、錘子、水筒、小爐子等。

張禮已經考過一次了,科舉還有一樣東西,雖然不與寫字直接相關,但也是每位考生必須攜帶的,那就是卷袋。

胸前掛一油布卷袋,卷袋正中在場外貼寫好自己的名字,然後將考卷平放袋內,以防折疊與污損。

卷面印有座位的字號,有堂號,有東西考棚號,按照找得的座位,放好筆墨。

他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自己座位,每個座位前邊都站著一個兵士。

每個考生的小空間里也都會有一張可拆卸的大桌子,白天時就當作考試的桌子,晚上要睡覺時,直接將案板翻過來就變成了睡覺的地方了,就這樣度過了九天才能夠完成考試。

張禮礤的運氣還好,分到了比較中心的位置,離兩邊都很遠。

他松了一口氣,很快,貢院大門關閉,舉人考試正式開始……

里邊的人緊張,外邊的人更緊張。

這樣平安無事的過了三天,第二場考試的第二天黃昏,人們遠遠的望向天邊,那里天空烏雲密集,仿佛要壓下來一般,一股冷空氣傳來……

「不好,要下雨了。」

陶山長皺著眉頭臉色不善的看著遠方,那烏雲已經越滾越近。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才第二場考試,拖一拖也無濟于事啊!」

夫子們都聚集在了書院的房檐下,臉色都帶著擔憂。

「只盼望孩子們不要生病,答的好不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要是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此話是正理,孩子們穿的單薄,若是真的感上風寒,怕是要吃一番苦頭,這貢院的大門一旦關上,非考完可是不能打開啊。」

往年並非沒有因為高燒不退無法醫治而殞身的學子。

「唉,咱們書院有騎馬射箭的課業,算是讓他們的身體強健那麼一點點,現在憂心忡忡也沒有辦法,只能吸取這次的教訓,加大孩子們這方面的鍛煉了。」

齊先生哼著小曲溜溜達達的自山下走來,看見好多同事就連陶山長都站在房檐下看著遠方,俱都面帶憂慮之色,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說諸位,你們是不是擔心的早了點啊?」

「齊兄,你這話是何意啊?」

齊先生並不答,坐在椅子上便開始月兌鞋。

「你你你,你這大庭廣眾之下的,你月兌你那靴子干什麼!」

「給你們看個好東西啊,我有個學生啊,學業不怎麼上進,搞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倒是十分擅長。」

他自腳底板上摳下來一個黃了吧唧的東西,「你們瞧。」

「這是何物?」

「你模模不就知道了~」

「誰要模你的腳底板,羞也不羞。」

眾夫子們反而掩住口鼻,離他遠遠的,被齊先生這麼一打岔,他們擔憂學生的情緒果然淡了一些。

「老齊啊,我們知道你的好意了,定是來扮丑讓我們心安的,古有彩衣娛親,今有老齊月兌鞋安兄,也算是一大雅事。」

「是啊是啊,此事我們承你的情。」

齊先生哭笑不得,「哪跟哪啊,你們倒是想謝謝我,可是我這受之有愧啊,我腳底下這東西名為暖寶寶,是我那頑劣的學生家鄉賣的東西。」

說著頑劣,不過是個謙詞,他是十分滿意這個學生的。

齊先生自己動手把那東西送到了其他幾人身前。

「你們模模,熱的,據我所知,咱們學院要臨考的學子們都是人手一個或者更多,最寒冷的時候大部分人熬一熬,只要不會病的傷了根基就行。」

他這話一說,其他的夫子們才提起興趣,紛紛忍著這是從腳底下摳下來的,上手去一探究竟,模了一手帶著溫熱的臭氣。

夫子們眼楮都亮了,「當真是熱的,當真是大部分的學生們都有?」

「我騙你干什麼,當真是都有,就是多少的問題,最差就一對足貼,能熬過最冷的時候就有希望了,反正也就是夜里難熬了些。」

齊先生又喊大家進了屋寬衣解帶的月兌了外衣,他的背上也貼著一個。

「還有這種貼背上的貼月復部的,要是有兩貼這個,便能熬過去,怎麼也能熬到第三場頭一天,剩下兩天考的詩詞一類不是重點,多多少少拼一拼還是有望能過的,再不濟生病兩天而已,及時醫治也不至于就落下病根。」

「這東西都是你那學生拿來的?」

夫子們眼楮都亮了,這要是人手幾個,豈不是以後深秋考試都可以不用考慮突發惡劣天氣的問題了?

「這玩意可貴著呢,五兩一貼,要不是我這兩個這是我那學生送的,我也不好這麼奢侈,我這心還痛著呢。」

「這東西听我那學生說,他們家鄉有個叫王氏小胖人的鋪子,這東西就是那家生產的,你們若是喜歡,我那學生為了感念咱們盡心盡力幫他出書,已經準備一份重禮,若是你們同意,他便要送過來。」

看著夫子們你擠我我擠你的,輪流來看這個東西,齊先生現在明白那個混小子為啥這麼殷勤的喊人幫自己月兌鞋穿衣的,還無償把這個東西送給自己。

這大概就是讓自己把這東西的好處轉達給自己的同僚們吧,果然很鬼。

夫子們全都沉默了,這一說出書,大家就知道那學子是誰了。

這玩意一貼就五兩,要是十貼便要五十兩銀子,文昌學院是個官學,而夫子們的月俸不過才二十兩銀子。

他們不比在家設館或者自己開私塾的人家,光見面禮便要二十四銀子,這丁點的月俸根本買不起幾貼這個東西。

齊先生見狀便轉向一直不曾說話的陶山長。

「山長,您看我那學生一片赤誠之意,偏偏他自己膽子小,不敢直面大家把敬意說出來,便讓我從中做個牽線的,我這事沒辦成,也無顏面見我那學生,這可如何是好?」

陶山長暗自好笑,那小子會膽小?

「也罷,既然是學生們的一片孝心,你們也不必覺得不能收,倒是冷了孩子的赤誠之意,我做主,便叫那小子送來學院吧。」

陶山長又想到了什麼,「對了,可告訴那小子,我可也有幫忙,可不要忘了我呀。」

堂堂山長跟著討要東西,簡直是絕無僅有的事,陶山長啥好東西沒見過,哪里會直接開這樣的玩笑,無非是為了讓在場的夫子們不至于心里扭捏,大大方方受著便是。

夫子們心里領情,嘴上卻說起了別的。

沒一會兒,牛毛交織的細雨便淋淋灑灑的飄落下來。

貢院內,學子們紛紛支起了油紙門簾跟號頂,油布門簾是擋在號舍門口防風的,號頂,則是罩在號舍頂上的布,和油布門簾性質相同,也起到遮風擋雨的作用。

不過「油漬為防秋雨驟,布粗難禁曉風尖」,油布門簾跟號頂的防風效果似乎並不理想。

為了不被打濕了試卷,張禮礤只得把試卷收了起來,轉而支起了小風爐,炖上了茶水,看這個天氣,晚間怕是難熬了。

喝了茶稍微暖和了一會兒,可是茶涼了還是難熬。

到了飯點,分炭的士兵一間一間的送炭過來,這時候雨勢還是不曾減弱。

眾學子無奈,又不敢點蠟燭,風太大了,只能就著爐火烤烤手,吃一些熱乎的食物。

家境好一些的,可以攜帶包子、細點心,熱一熱就行,保證自己在考場內吃得好。

還有的人家會攜帶蓮子、參片等養生食品,考試時口含參片,起到補氣提神的作用。

經濟條件不那麼好的考生,只能攜帶干糧了,比如饅頭之類的。

這里邊,姜片是每個人的必帶品。

好在考生攜帶的所有食物,在進入考場時沒人粗暴的檢查,每個號間都有一名兵士死死的盯著你,如何作弊?

並且兵士他們一個時辰便換班一次,他們一點都不累,有足夠的時間盯著每一位學子的一舉一動。

但是呢,貢院里絕對不允許帶任何藥材和有味道的東西,主要是怕氣味有毒或者有的味道讓其他學子難受。

張禮礤靠在牆上與站在雨中的兵士對視了一眼,唉,他們也是可憐人,好歹學子們是淋不到的,這些兵士可難了。

這才第二場考試的第二天,好在重要的都在白日里答完了,明天白日只要放晴,便能答完這第二場!

可是夜里要如何度過呢?張禮礤打了個寒顫,雨夜的後半夜定然寒涼無比,現在他就有些受不住了,生怕睡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對面的兵士好像動了,似是進入考棚檢查了什麼東西,然後又退了出來。

兵士對著來回巡檢的人說了一聲,無事,是暖寶寶。

暖寶寶?那個東西好像是小五塞給他的那個。

張禮礤連忙從籃子了翻出那個東西,果然,他門口的兵士也進來查看了。

陸陸續續地,不斷有兵士開始進入考棚翻看,但是好像都是暖寶寶,並沒什麼違禁物。

張禮礤連忙撕開了一個,一開始,他沒發現變化,慢慢的,他便感覺到了這個東西似乎在發熱?

張禮礤大喜過望,小五果然沒有不知輕重的瞎胡鬧,塞給他的東西竟然是個炭火包。

他把這個東西放在肚子上,用衣服蓋住,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縮著睡去。

雞鳴時分,考棚里陸陸續續的有學子醒來。

這一夜,竟然無人因為暈倒而被拖出考棚。

天色還沒有好轉,倒是雨停了,考生們連早飯都是隨意塞了兩口,擦干了桌面就抓緊時間答卷子,果然,晌午一過,那雨水便又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張禮礤踩著點答完了卷子,還算是有驚無險,不用擔心試卷被雨水打濕,可有的……

他斜對面那個只能把試卷鋪在座位上,蹲在地上繼續答卷,張禮礤看見他的後背都被淋濕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濕了,總比試卷濕了要好。

到了晚上,天氣更寒冷了,他一夜用了兩個那東西,足下一對兒,腰間一個,還剩下兩對兒足底用的。

就在他擔心剩下的兩對兒能否撐過之後的三天的時候,天氣竟然放晴了……

可是,一早起來,兩名學子就被拖了出去,張禮礤知道,這想必是昨日里便凍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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