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
孫局長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現在這個當口，鄒主任要說話，在他估計顯然不會是夸獎和表揚。但人家堂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行政級別就不比自己低多少，更何況還是他的頂頭上司派來的代表，人家客氣詢問，他不可能真的不知輕重不讓人說話。
「鄒主任，看你說的，領導派你過來就是給我們體育系統指導工作的，哪還需要有什麼顧忌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咱們最終的目的都是要把咱們徽省的體育工作發展起來不是？」
鄒主任輕輕頷首，其實他真的不想說話，領導說讓自己來看看听听，他是報著這樣的態度來的。但是這會議開到現在，他是越听越不舒服了。特別是听了這位林幕教練的簡介以後。有些事，真的是要說說了，要不然，這些下面的人可能根本上不會重視起來。
「孫局，各位，可能我有些話不太好听，但是咱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咱們徽省的體育事業。」鄒主任首先定了調子，接著道︰「從前面各位主任的介紹，還有剛剛田管周主任的介紹中，我總結了下，發現一個情況……那就是，咱們徽省體育目前情況不太好。我知道的是上屆全運會，我們徽省的獎牌數在29個代表隊中排在16位。
成績就算已經如此，但我們依然對體育人才，特別是比較優秀的體育人才缺乏足夠的重視……」
「拿這位林幕教練來說，受傷，接著就是退役，時間僅僅一個多月。效率真的是很高！但是呢，現在人家又上了亞洲賽場了，而且是破全國記錄的成績拿了亞洲冠軍，這值得我們深思……
這或許是多方面的失誤造成，或者是人家自身努力尋找康復手段，咱們就姑且先不論。
但是，運動員退役了，有成績、自身有多年的訓練經驗，又有教練資格證書，難道一個全運會第二，不值得咱們省隊給他一個留在隊里的身份。從他後來在學校也依然選擇執教學生就可以看的出，他不是不願意繼續從事體育工作的！
想想他的經歷，才24歲，運動黃金年齡才剛剛起步，何況是教練工作。如果當初能夠有足夠的重視，或許現在獲得諸多成績的人會是咱們徽省運動員，甚至于這位林幕同志根本就不會退役……
同志們，時代不同了。凡事首先要考慮，我們給與了多少，最終才能去要求收獲多少。可以想象的，現在這位林幕教練，不是一點點的感情和物質就可以輕易維系的……
孫局，我的話激烈了些，多原諒，實在是不吐不快，這只代表我的個人立場。」
鄒主任的話完了，會議室陷入空前的沉靜，話有些重，也有些直白，就差直接點出里面的彎彎繞繞了。
「鄒主任，你的話很中肯。這些問題，確實值得我們深思，下一步工作，我們需要更多的總結經驗教訓，力求從根本上提升咱們徽州的體育工作。」
定了個調子，緩和了下氣氛後，孫局長才接著道︰「馬主任，周主任，既然目前情況已經是這樣，那麼我們需要多努力爭取些。至少他恢復運動員身份後依然是咱們徽省的注冊運動員，顯然這位林幕同志還是心系咱們徽省的嘛！」
周振不經意間的瞄了眼馬主任，之前可沒有定論，見馬主任點頭，于是他放了心，開口說道︰「局長，鄒主任，在考慮如何進一步發展咱們田徑工作的時候，田管和訓練中心、田徑隊是有過深入探討的，總結起來就是內挖、外引。而且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而這兩方面，都需要合適的人才和目標。而在我們考慮，林幕同志在這兩方面都能給我們提供很大的助益。
我們考慮的是，用這次城運會為契機，把林幕教練請回來，給我們的運動員們把把脈，也請他給我們的運動員訓練方面提些意見。如果能相處配合的好，可能就會形成一種默契，以後歷屆大賽，我們都可以遵照此例……
至于他本人，更是一名優秀的短跑運動員。以他的年齡和競技狀態，他的運動生涯也才剛步入巔峰期。我們隊里的教練找過他決賽時的錄像，都一致判斷，他未來依然有成長空間。而且明年他就要參加奧運會了，短跑項目上，咱們徽省的運動員將登上奧運賽場……」
說著說著，周振不自覺的就有些激動，他不止一次憧憬過能培養出運動員代表國家登上奧運賽場。可是一直也沒能實現，現在終于有一位了。不管怎麼說，這一位都是他們隊里培養的，後來雖然出了問題。但不可否認，是省隊給他打的基礎，帶到了全運會第二的成績上。
「呵呵！」局長笑了笑，緩緩搖搖頭。地方體育隊培養人才被選拔到國家隊，然後出了成績國家給與地方隊政策和資源上的傾斜。這是慣例！更何況對于他們這些領導干部來說，是徽省的名聲也是他們的政績。
如果當初拿了全運會第二時入選國家隊，現在有如此成績。那一切順理成章，當然是好事。但現在這個林幕中間出了問題了。可能資源上，他們會有些收獲，但其他方面，真不一定！更重要的是，人家從退役開始，到現在又復出，可是好幾年時間了，都還沒代表徽省參加過比賽呢！現在听起來美好，如果真的美好也不會如此鄭重其事的特別說明了。
「局長，我們中心希望邀請林幕教練是以省體育局的名義，而他也作為體育局下派指導。這樣既表示了對他的重視，也有利于開展工作。
至于他的運動員身份，7月份的時候林幕來重新登記注冊的時候，我們也根據其他運動員的情況按照全運周期來擬的協議，時間到05年底。
不過協議上的一些關于比賽的要求不太明確，他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出賽國內比賽。所以，為了工作需要，我們建議對于他的破記錄和亞錦賽冠軍獎勵，按奧運會大項目冠軍標準來執行。我們了解了下他的實際家庭情況，家里的居住條件很困難。如果可能我們希望能另外獎勵一套住房！」
硬著頭皮說完了，心里舒了口氣，周振再次看了眼馬主任，之前他都提過了，被否決了。現在這個場合說出來，那就是中心的集體提議了。
其實馬主任這個時候也沒想法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是集體決議也只能是集體決議了。誰叫現在田徑項目上能讓領導看到成績希望就只這一個人。
現在他想想，這些東西其實也合理，只是標準高了，超出了制度範圍，可能會讓很多老資格的人產生不好的情緒。如果領導再否決，搞不好還會給領導一種不知輕重的印象，那就不美了。
他是外行在領導著田泳中心，跟大多領導希望下面人斗起來不一樣，他更希望下面人能和睦些，別弄出亂子，反正在他看來不好不壞就行，至少不會影響到他。當然要是有個突破那當然更好，但這個前提是別麻煩，像這樣超過規章外的，能免則免！
「孫局，我插句話！」
一個聲音突兀的冒了出來，略顯尖細的女聲，與會的眾人，除了鄒主任外，其他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歐陽娣，現任徽省射擊與射箭項目管理中心主任，是所有分管項目中唯一的一位女性。21年前，她發掘了許峰海，也成為許峰海在省隊時的主管教練。後來這位許峰海入選了國家隊，成為華夏第一位奧運會冠軍。
有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帶著幾分貶義。但對于競技體育來說，卻是極為真實。那位奧運冠軍，現任國家射擊與射箭管理中心主任的許同志，他曾經的啟蒙教練，為他能以高齡進省隊付出極大努力的吳教練，著實獲益良多。當然也少不了這位歐陽娣主任。
歐陽娣要發言，其實在座的其他各項目主任覺得不奇怪。要說徽省出來的奧運冠軍一共也只有兩位，其中那位跳水冠軍也只是徽省人，她代表的還是燕京隊。真正代表徽省的奧運冠軍只有一位。因此，在這些方面，這位歐陽主任是最有資格的發言人。
其實與會的這些人剛听到田泳中心的匯報後，他們雖然沒說話，但想法都是有的。從徽省定下獎勵制度後，還從來沒有哪位讓省里有機會兌現的。亞洲冠軍，甚至破亞洲記錄都曾經有過。但這個獎勵可比奧運獎勵差多了，何況剛說的還是大項。
沒錯短跑確實是大項，但你不是沒獲得嗎？一個全國記錄，亞洲冠軍現在就要破格，他們能沒想法，至于人家願不願意代表徽省參加國內比賽，那是你們田管溝通的問題。沒說話也只是因為他們少了點底氣，畢竟沒出過奧運冠軍，別被領導話給堵回來。
現在正好，歐陽娣合適，她曾經的弟子可是奧運第一人，而且，當年可沒有這些獎勵。也只是省政府批示給他漲了4級工資。可那會的工資才多少，漲了4級也才54塊。
「哦？歐陽主任，有什麼想法就說嘛。工作會就是要開誠布公，大家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說，雖然剛剛周主任說的是他們田徑項目。但都是體育項目，能共通的地方很多嘛！」
「那好，局長，鄒主任，我就說說我的看法。」歐陽娣毫不推辭，一張臉硬派剛強，滿帶著嚴肅︰「剛田管周主任說的方案，前面的我都贊同，提級別，給職位都好。就是體育局今年所有榮譽推薦資格都給他，我都不覺為過。
他帶出了世界冠軍，突破了黃種人百米10秒大關，他也會獲得國家應有的獎勵。這證明了他是位高水平的教練員，給他高水平教練員應有的待遇不矛盾。
但歸根結底，這些教練榮譽跟我們徽省無關啊！事情要一碼歸一碼，要不然很容易造成不好的影響。就比如那位跳水冠軍，我們能因為他是徽省人就給她奧運冠軍的獎勵？
所以，剛周主任說的運動員方面的待遇，我不贊同！他目前注冊單位是徽省，在此期間獲得什麼榮譽就按照什麼標準來執行。
咱們徽省有這樣的制度，那麼就必須要按制度來執行，咱們華夏的優越性就是在制度上，任何事情……」
很嚴肅，很深沉，歐陽娣說了一通，最後就快延伸到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上了。也許是發現自己越跑越遠了，歐陽娣這才收了回來︰「局長，我的意思就是這樣，現在不合適！雖然我知道這位林幕同志身份特殊，是教練員和運動員雙重身份，而且水平都很高。但終究，有些底線不能破。
如果他現在真有成績，或者明年奧運會上取得突破。哪怕不是奪牌，就是能站上決賽場，我都舉雙手贊成。現在的話這無論是對他還是對于其他運動員來說，都不會是激勵……」
隨著歐陽娣的話結束，會議室里其他項目的人也跟著有不少附和。終歸結果，就是不合適。
孫局長不言不語，看著眾人紛紛表態，他有時候覺得奇怪。他不太能明白這些人的心態。或許只是因為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不能有吧？微不可查的搖搖頭，他其實也不太贊同，但是看到這些人的這番作態，他還是難免憋氣。
鄒主任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也有孫局長一樣的想法。至于待遇或者獎勵什麼的，大致情況他也了解。一個大省，對這些獎勵還真不在乎。
而且剛剛那位田管的周主任的意思他都能听的明白，這些玩體育的會不明白？根本上看中對方的教練身份，但是就像那位歐陽娣主任說的，教練榮譽跟徽省無關，要獎勵也只能是榮譽上和級別上，物質上無章可循。因此才變相的在運動員方面去找平衡。
而這些人呢，可能很多自身都是教練出身。但結果就是，依然不看重教練，或者根本就是自己沒得到過，也不能看別人得到，那樣心理多不平衡？！
周振看著一圈人的「表演」，無奈的搖搖頭。只盯著運動員方向說事，完全不去管他真正的意圖所在。
他們不在意，可他在意，他還年輕，他還想做出成績。
「局長，相對于他運動員的身份，我們田管更看重他教練的身份。林幕同志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短跑教練，在國家隊，他有火眼金楮的綽號，因為他看人準，觀察準。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我了解過，沈歡，是他在江鎮帶學生比賽時就發現的，後來進國家隊，是他直接征召的。那位世界冠軍趙林，18歲前就是普通學生，更是他在訓練場外一眼看中的。
而且，他的訓練水平更高。從這麼短時間能把他們帶到如此成績就可以看出來了！我們要提高我們徽省的田徑成績，但更需要提升總體的水平。這不僅需要有天賦的運動員，更需要有水平的教練和先進的訓練方法。這些林幕教練都能帶給我們……」
「周主任，水平不水平的雖然是看運動員成績，但不能全看嘛。他現在帶的運動員確實出色，但是他帶的好還是運動員確實天賦優秀，這不好定論。當然，我知道他水平肯定有的。但到底多高，值得商榷，畢竟才24歲嘛！
剛不是說要聘做技術指導嗎，真像你說的那麼高，那就讓他帶幾個人練練。如果城運會上拿個金牌，甚至哪怕奪個牌。那我沒話說，我贊同任何破格方式去爭取！」
還沒等說完，舉重和搏擊管理中心的老主任就出言打斷了。
周主任一听，差點氣樂了，現在離城運會不到20天了，你這完全就是胡攪蠻纏嘛。再說，人家現在在國家隊位置穩的很呢，有沒有徽省的級別待遇人家在不在意還不一定呢！需要你來測試？還待再說，這時候局長終于說話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有想法，那很好嘛，我也希望看到你們的成果，咱們徽省的體育工作需要你們更積極的開展工作。這次的城運會還有10來天，我到時候看你們表現！」
局長一句話，會議室里頓時鴉雀無聲。除了個別兩位，其他人可都心里沒底。
「馬主任，周主任，剛戴主任的話也是一個思路……」說了一句話讓大家都消停了後，局長下了決定︰「你們剛剛前面提的那些，局里可以出面……吳局長，你出下面。正式聘請林幕同志做我們體育局的技術顧問。規格可以高些！」
坐在下首的體育局吳副局長輕輕頷首，接了指令，這個不是難事，形式而已，級別待遇也都是小事。體育局吃閑飯的多了去，不在乎多一個兩個。何況，這個林幕哪怕沒有想象的那麼高，但肯定也是有水平的，惠而不費的事。
「至于後面的……你們出面和他溝通下，不算派任務，就是試試。如果真能給帶出些成績，那麼後面的，我們可以再商量……」
「局長……」周振忍不住就想再說下的時候，在他身邊的馬主任拉了拉他，輕輕的搖搖頭。
馬主任還是比較放心這位副主任，關鍵是辦事讓他省心，他可不希望周振給局長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太了解他的領導，從剛才說的話他就知道，決定已經下了。下了決定，也就不容反駁了！
「好了，看來你們也沒什麼想說的了！」局長看到了兩人的小動作，也沒在意，就像馬主任理解的那樣，他已經決定了。
林幕的情況在他看來，不管怎麼說，他是徽省運動員的身份擺在這里。如果踫到全運會這樣的大賽，他不相信他不想參加，那位東山的不就是想名額轉來徽省的嗎？
至于教練身份，他知道現在的做法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但他想法就是人家畢竟是國家隊的在編教練，水平多少那都是另外的事，不會真有多少時間來給省隊做指導才是真的。
當然，如果真有短時間就能帶出成績的水平，那性質就不一樣了。那說不得真需要不惜一切的去爭取下了。
「鄒主任……」體育局長看了看鄒主任，見其搖頭後，站起身來宣布︰「那就這樣，各家回去安排吧。至于後續工作成果，我只看成績……
「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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