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破城

縣衙之中,收到衛兵傳來的消息,慌亂的崔縣令再也顧不上形象,當著縣中大戶的面驚呼道︰「你說什麼?敵人攻城,南宮縣尉身亡?」

叛軍攻城不是什麼新鮮事,不說每年都能夠遇到,反正三五年總是會踫上一波,大家早就已經習慣了。

可是戰斗才剛剛開始,主持城防的縣尉就領了盒飯,那就非同一般了。

「是的,大人。叛軍領頭的膘型大漢非常厲害,在五百米開外一箭三發,同時射殺了南宮校尉、周千戶、劉千戶,還重傷了銅百戶和段司馬。」

衛兵的話,再次給眾人潑了一盆涼水。這幾名軍官雖然不是什麼高手,可那也是難得的軍事人才,起碼在龍山縣這一畝三分地算得上良將。

現在死得死、傷得傷,對接下來的守城來說,絕對是一個重大打擊。

冷靜下來以後,崔縣令看了一眼眾人說道︰「列位,現在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家的家業都在城中,若是叛軍破城,我們誰也討不了好。

至此危急存亡之時,我希望大家能夠同舟共濟,合力守住龍山縣城。」

家業雖然不全在城中,但是縣城卻是大家的根基所在。自從進入亂世,大家就默契的將城堡搬入縣城、抱團取暖。

大周帝國經歷了萬載歲月變遷,小魚吃蝦米的時代已經結束,現在進入到了大魚吃小魚時代。

小家族一旦喪失根基,被人吃掉只是時間問題。看看被叛軍攻破過的縣城就知道,當地的本土世家日子過得那是一個慘。

叛軍過了一道手,大家的產業就變成了無主之物,接下來就是各憑手段,誰搶到了就歸誰。

本就元氣大傷的小門小戶,如何能夠和郡中大戶爭搶?若是有子弟在外做官還好,大家會給幾分面子;要是朝中無人,等待他們的命運就是被吃抹干淨。

叛軍中的武者,很大一部分都是來自敗落的小家族。大家之所以反周,就是為了拿回自己失去的東西。

「縣令大人,我陳家願意……」

不等陳家住把話說完,就听到「轟」的一聲巨響,大地都開始顫抖了起來,房頂上的瓦片也嘩啦啦的掉個不停。

猝不及防之下,文官出身的崔縣令直接摔了一個狗吃屎,門牙都被磕掉了兩顆。更悲劇的是茶幾上一壺茶掉落下來,給他補了一個熱水澡。

突如其來的變故,眾人紛紛傻眼。反應過來之後,眾人立即上前扶起了悲催的崔縣令。

只是大家好不容易提起的戰意,就這麼被折騰沒了,悲觀的情緒不斷在室內醞釀。

為了穩定人心,崔縣令顧不得自身傷勢,強自鎮定的說道︰「諸位,立即帶人去守城吧!

護城大陣被人破了,接下來我們只能拼命,本官這就取官印同大家一同上城牆。

本官授皇命牧守一方,不能保境安民,實乃罪孽深重。今叛軍攻城,本官唯有以命相搏,以報皇恩!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今日本官將與龍山縣城共存亡,還請諸位助我一臂之力!」

盡管崔縣令盡可能的表現出了悲壯,可惜眼前的都是一群老狐狸,沒有那麼好忽悠。

一個整天忙著摟錢的官員,要談以死報效朝廷,怎麼看怎麼滑稽。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這樣的口號拿去忽悠普通人還行,稍微有點兒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是大周官員的基本操作。

丟城失地,要是不戰死沙場,朝廷問起罪來,那就是全家跟著一起倒霉。

甭指望跑路,這方世界尋人的手段多得去了。一名朝廷命官失蹤,官府肯定會追查到底。因果牽扯之下,要找到人並不困難。

拼命還有一線生機,不拼就是死路一條。區別只在于死一個,還是死全家。

畢竟,能夠調動國運之力作戰,文弱書生也是有殺傷力的。雖然是在氪命,但是領了大周的俸祿,就要有這一份犧牲的覺悟。

明知道崔縣令要拉著大家拼命,眾人還是不敢拒絕。大周帝國的對頂尖世家豪門沒有多少約束力,但是對他們這些小家族還是有震懾力的。

要是不配合,誰知道這位崔縣令會不會破罐子破摔,直接拉人墊背?

只需要一道傳訊符,將縣城丟失的鍋扔在他們頭上,那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禍。

相互對視了一眼,眾人強忍著不適,沖崔縣令一拱手,齊聲說道︰「吾等願效犬馬之勞!」

……

望著城牆上裂開的口子,原本傷亡慘重的攻城大軍,瞬間士氣大振。

大陣被攻破了。雖然不知道怎麼破陣的,可終歸還是達到了目的。

至于因破陣誤傷的自己人,完全沒有被大家放在心上,亂世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相比眾人的驚喜,李牧依舊面無表情。現在他將目光投向了打醬油的投機者們,用眼神告訴這些人,到了該履行承諾的時候。

一道又一道的信號彈,不斷開始升空。李牧知道這是大家開始搖人了。

不得不承認人的潛力都是逼出來的,用不起昂貴的傳訊符,這些家伙也搞出了自己的傳訊方式。雖然沒傳訊符好用,可是勝在便宜。

事實上,各路人馬距離縣城並不遠。估模著也就十幾里的距離,就是等待著最後關頭過來摘桃子。

遇上這種豬隊友,李牧也是無力吐槽。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都是互相算計的利益結合體,未來翻臉的時候他也沒有心里壓力。

現在他發現那位「天香姑娘」說的確實有道理,生意就是生意,絕不能牽扯上感情。

城外的援兵還沒有抵達,城內的聞香教教眾已經開始發動。不願意上城牆替大周賣命的民眾,此刻正拿著武器和縣兵對抗。

在聞香教的鼓動之下,許多臨時征招的鄉勇也發生了嘩變,搞得守軍狼狽不堪。

多名主事軍官剛剛冒頭,就被潛伏其中的聞香教中殺手暗算,城中局勢近乎全面失控。

接二連三的變故,搞得崔縣令瀕臨崩潰。玩弄權術他是內行,可用兵打仗那就太為難人。

就算是簡單的紙上談兵,他都做不到,因為沒有兵書可讀。所有的兵法都被勛貴集團壟斷,只有優秀子弟才有資格學習。

能夠帶人上城頭拼命,那就超水平發揮了。調兵遣將,處理戰場突發情況,那實在是太為難人了。

只能憑借感覺,頭疼醫頭、腳痛醫腳,根本就把握不住病根。搞得手下人苦不堪言、怨氣沖天。

……

城樓之上,幾名縣中大戶聚在一起,低聲談論道︰

「王長老,這位縣令大人一會兒讓我們守城,一會兒又調我們的人到城中平叛,根本就不是知兵之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不同于其它家族,一身富貴全在龍山縣,王家的基業已經轉移到了郡中,留守老巢的只是一名長老。

雖然家族根基不在這里,但是族地卻在龍山縣。祖宗基業不可丟,王長老的心情並不比這些人好多少。

只是眼下不是潑冷水的時候,萬一這些家伙承受不住壓力跑路離開,龍山縣就真的守不住了。

自家族地都保不住,一旦消息傳了出去,王家苦心經營起來的威名就毀了。

競爭對手們肯定會落井下石、大肆抹黑,搞不好漢川郡中三大家族的名頭,都會受到動搖。

「你們放心吧,我已經向族中救援了。太上長老已經出關,不日將抵達龍山縣。

家族正在給郡中施加壓力,估模著援兵已經出發了。只要我們撐住這一波攻勢,叛軍就不足為懼。」

這話不光是說給眾人听的,同時也是在給自己打氣。不斷的暗示自己︰叛軍不足為懼。

至于援兵神馬的,那都是在扯淡。郡中局勢亂做一團,不吵出個子丑演卯來,別指望大軍會出發。

反正叛軍圍城,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幾乎每年都會發生,大家早就習慣了。只要不是縣城真的被攻破,郡中那幫官僚就不會當成一回事。

想要在最短時間獲得援兵,除非王家舍得拿自己私軍出來救援。可惜這是不可能的,萬一和叛軍交手,損失算誰的?

現在這種亂世,保存實力才是第一位的。非凡萬不得已,大家可舍不得拿自己的力量替大周拼命。

一旁的陳家主提議道︰「城外的叛軍並不多,要不我們集中人馬殺出去,先擊潰這支叛軍。

說不定還能震懾住敵人,沒準另外幾支叛軍就不敢來了。縣城之危,迎刃而解!」

身後的段家主急忙打斷道︰「陳兄,此事萬萬不可。根據探馬來報,在十里開外還有大量的叛軍雲集。

現在擺在城外這幾萬人,多辦是敵人故意放出來的誘餌,故意引我們出城的。

現在護城大陣雖然沒了,可好歹還有城牆守護,只要賭住那幾道缺口,敵人想要攻城也不容易。

一旦出城作戰就不一樣了。搞不好我們在東門作戰,敵人就從西邊殺了進來。

自古攻城都是圍三缺一,大家可有听說圍一缺三的?這種違背常理的做法,絕對不是一個巧合。

叛軍能夠想到破陣之法,背後肯定有大勢力支持。我們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中了敵人的奸計。」

說話間,幾人還用余光瞟了王長老一樣。在這里龍山縣被破,最有可能獲利的就是王家。

一旦大家完蛋,憑借王家在郡中的勢力,吞下最大的一塊肥肉,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雖然族地被破,有些傷聲譽、丟面子;但是在利益面前,沒有什麼是不可妥協的。

血腥的戰斗還在繼續,盡管李牧刻意壓制了攻城力度,等待盟友們的加入,但是戰斗卻沒有停下來。

不斷的有人倒下,又不斷的有人補上去。大軍沒有崩潰,完全是督戰隊的功勞。

混入隊伍的投機者們,一個個都賣力的驅趕著手下們往前沖。炮灰不值錢,只要能夠攻破縣城,些許犧牲完全不值得一提。

城牆上在激戰,城內也是喊殺聲一片。滾滾硝煙不斷升起,仿佛在血與火中訴說著無盡的痛苦。

等待沒有持續多久,或許是大家太過興奮了,又或許是擔心守軍修復大陣,各路人馬很快就抵達了城下。

隨著生力軍的加入,四面八方都被圍了起來,攻城戰變得越發血腥了起來。

此時,起義軍的隊伍也變得越發混亂,對半道加入的各路人馬,李牧這個臨時總指揮完全沒有約束力。

總結起來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從什麼地方進攻,全憑大家的心情。

兵法、戰術,完全都是多余的。現在大家的目標只有一個︰攻破眼前這座縣城,進去發財。

蟻多咬死象,何況守軍遠遠算不得大象。面對源源不斷的起義軍,城防終于還是被攻破了。

「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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