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算準了林之煙會去似的，李響端正地坐在龍椅上，那氣勢就像個爹似的。
他也確實是。
護衛和太監們連攔都不攔，直接就放林之煙入內，明擺著就是李響的意思。
林之煙來之前已經告訴過自己，一定要穩住，可是當她看到李響那囂張的樣子時，那股火還是壓不住了︰「毒是我下的，你殺吧，我又不是沒死過。」她連跪都不跪，完全不給面子。
李響不急不慌，將手扶著下巴，高高在上地看著她︰「你想死，我偏不殺。」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但你身邊的人，會一個一個因你喪命。」
「有什麼事你沖著我來！」林之煙恨得牙根直癢癢，她伸手指向門外，「安援，芩妃出事那日整日沒有離開過凌雲閣，她怎麼能下毒！」
「她既然已經替你頂了罪，你不如安心接受了。」李響故意氣她。
「我特麼也沒下毒啊，她給我頂的哪門子罪？」林之煙只覺得自己血壓無限上升，真是踫上個昏君能氣死人啊！
李響看林之煙氣得冒煙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咳咳。」勤習忽然輕咳兩聲，引起了李響的注意。
他嘆了口氣，對勤習使了個眼色，勤習馬上很知趣的，帶著堂中的護衛們離開。
「其實，只要你跪下好好求情，朕可以開恩，放過你那個宮女。」李響雙手抱胸，期待著她的回答。
「呵呵。」林之煙吐出了這兩個字，「我當乙方這麼多年，受盡客戶的折磨，那些都不要緊，可是你——」她定定地指著李響，「你侮辱的是我的尊嚴！這是我的底線！」
李響松開了雙手，眼里的怒氣又開始生出。
林之煙憤憤地轉頭，邁開了大步向門口走去，可是剛走了三步，就猛地轉身，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她低頭看著地面，滿臉的不情願︰「跪就跪！」
就當遇著日本客戶了，這是人家的禮儀。
她這樣安慰自己。
李響這才算松了口氣，端著的架子也放了下來，「你早該如此了。」說著，他拍了拍自己的椅子，沖她喊道︰「過來。」
林之煙抬眼看了一眼，卻不為所動。
「你不想救那個宮女了？」李響接著問。
林之煙猙獰著臉，從地上站起來，一臉不爽地坐到了李響旁邊，那碩大的椅子，她一差點把李響擠下去。
李響挪了挪身子，嘆口氣，似乎有妥協的意思︰「芩妃已經醒了，她沒事……朕也知道，你沒有下毒。」
林之煙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沒有說話。
「這兩日朕也想明白了，你是天人，地上的規矩對你而言並不適用，既然朕不舍得殺你，那麼與其做你的仇人，倒不如——」他說著，魅惑的眼神看向林之煙，距離也拉得更近，「讓你做朕的寵妃。」
「切，弟弟。」林之煙一句話，弄懵了李響，但她接下來的話，更讓他疑惑，「你多大了？有二十嗎？」
「朕？」李響指了指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大人的模樣，「朕，二十一了，再過幾個月。」
「才二十。」林之煙搖頭嘆氣，感嘆道︰「論年齡，你甚至應該叫我一聲阿姨你知道嗎？」
「你不過也只有十八歲而已。」李響皺眉說道，「要不是你一直說什麼未成年人保護法什麼的，你十六歲那年就入宮了。」
「沒錯啊，」林之煙對此表示十分理解，「但是那也不影響你年齡小這件事啊。」
「你不要混淆自己在地與天之間的身份，」李響終于接受了這個設定，「你是穆之煙，朕的妃子，不是什麼林之煙，你今年剛滿十八，記住了嗎？」
林之煙無話可說，即使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但有一件事她非常確定，她完全接受不了姐弟戀，尤其還是十歲的年齡差，根本不可能的。
無奈地轉身，眼神一撇，卻撇見了一旁的奏折，原本應該用毛筆寫字的李響，竟然用蘸水筆批閱了請上來的折子。
李響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不由得臉一紅，合上奏折，裝作若無其事︰「只是這蘸水筆寫字確實快，朕為了方便才……」
「對嘛，這樣才可愛，沒事總發什麼脾氣呢？」林之煙嘴上這麼說著，手卻去拿那奏折了，因為她剛才好像看見了里面的內容……
李響突然被這長輩似的話夸獎，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甚至都忘了不讓她看折子。
林之煙打開那奏折，看得起勁。
李響又皺起了眉頭，雖然之前確實有過皇妃和皇後輔佐皇後的情況出現，但那也要經過皇帝首肯，和大臣們的層層考量，可這林之煙……
「喂，這里說的地方……是沙漠嗎？」林之煙完全看不出他的不爽，自顧自地托腮考慮，「常年黃沙覆蓋，糧食水源稀缺，飯菜存放不住，百姓饑不果月復……那就是旱地啊……」
「夠了。」李響奪過那折子，不爽地推開她，斥責道︰「你若想輔佐朕，就要先通過大臣們的考試，這樣隨意翻閱奏折，是大不敬，要砍頭的。」
「砍頭能解決問題的話你就砍吧。」林之煙站在一旁，拿起墨水端倪著，「只是砍了我，這個解決問題的方法，你可能要等下一位天宮之人才能告訴你了呢。」
一句話，李響瞬間沒了脾氣，他「啪」地一聲，將奏折拍到桌子上，一字一頓︰「應該如何。」
「求我呀~~」林之煙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可李響可不是乙方，自然不會理她那一套，「哎呀開個玩笑。」林之煙是很會看眼色的，立馬就慫了，她再度擠到椅子上，拿起筆，寫下了幾個字︰餅干，植樹造林。
李響托住下巴，盯著這幾個字若有所思，「植樹造林我明白，這些年一直都在規劃，可餅干是……」
「我本來想說壓縮餅干的，可那需要糧食膨化粉，需要高溫高壓，你們沒那樣的設備。」林之煙邊說邊畫膨化機，「就是這種東西。」
「你會畫構造圖？」李響來了精神，什麼大不敬的都忘了。
「慚愧，我們美術生，雖然什麼都得畫，但是都畫外形，下次我給你畫個水龍頭。」林之煙放下紙筆，接著說，「所以我覺得，餅干可以暫時解決沙漠地區的糧食短缺，雖然保質期也不長，但至少比飯長多了，你可以推廣這種食物，讓周邊地區的人們做好了，再賣給沙漠地區的人們。」
「那東西好做嗎？」李響問。
「好做！」林之煙大言不慚，「最簡單的形態是面粉和水混合，但是後來改良了，用烤箱……啊你們沒有，沒關系，平底鍋就行。」她這時候終于開始感謝自己的貧窮，因為窮，她才不得不學著做飯，以至于在廚藝方面還有點造詣。
「那水的問題呢？」李響突然變得悉心。
「植樹造林，尤其是草和灌木，這兩種植物生命力頑強，可以在風沙起時減少一點沙，然後，就是養駱駝了。」林之煙也認真起來，她又開始畫駱駝的樣子，畫完還拿起來晃了晃紙，「見過嗎？」
「你當朕傻子？」李響不悅，「朕倒是每年都給沙漠地區送去牛羊，產下的牛女乃和羊女乃可以代替水源……」
「駱駝女乃更金貴。」林之煙指了指畫，「而且營養成分還高，再者駱駝還是抗旱的動物，糞便還可以用來燒火，這才是沙漠該養的動物啊！」
「養駱駝有什麼用啊！」李響與她爭論，「沙漠本就苦寒貧窮，百姓已經食不果月復，每年都要靠朝內撥糧餉救濟，養那種動物，只會增加百姓的負擔。」
「所以你要推廣旅游業啊！」林之煙說得動情，雙手都用上了，在空中各種比劃，「你沒听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嗎？你這麼救濟他們能富嗎？你得想辦法讓人民自己有賺錢的意圖，提高生產力，這樣GDP才能直線增長啊！」
李響現在甚至都已經不想問什麼是GDP了，反正她說話也一直听不懂。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桌上的奏折，忽然站起來，說︰「你等著，朕一會兒要見大臣，晚上，晚上朕會召你侍寢，然後你再好好跟朕說說那個旅游業的事……」
「只談公事嗎？」林之煙低頭想了一下，接著問，「不用真侍寢吧？」
李響留給她一個壞笑︰「不好說。」
此時，在芩妃的寢殿內，她躺在床上，兩行淚，從眼眶中流出。
勤習恭敬地站在一旁，勸說道︰「芩妃娘娘深明大義，若不是您勸說皇上寵幸十六皇妃，恐怕咱們就要失去這位天宮之人了。」
芩妃紅著眼楮，翻了個白眼，聲音帶著重重的哭腔︰「若十六皇妃能帶來萬世安穩，皇上就不該顧忌我，反正……我也是個無用之人。」
「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勤習拍拍掌，下人們便抬著一堆金絲綢緞進來，「這些都是太後賞賜您的，太後說，皇上最听您的話，以後，還望您多多提醒著皇上。」
「我知道了。」芩妃拼命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那，奴才告退了。」勤習笑了笑，慢慢退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去好久，芩妃才痛哭出聲，她貼身的婢女合久，听到這哭聲，趕忙走進來，卻不知該如何勸阻主子。
「請娘娘保重身體！」合久跪倒在地，也跟著一起哭了起來，「奴婢知道，娘娘您無辜被毒已經夠冤屈，太後不但讓您說成是自己用藥不當，還要您勸說皇上去寵幸其他妃子，這……什麼天宮之人啊！有什麼了不起，能得宮里上下都那麼重視！」
芩妃痛苦的搖頭︰「十六皇妃，和我，不過都是一枚棋子罷了，你以為她不可憐嗎？」
「那芩妃娘娘您就不苦了嗎？」合久就是不服氣，「皇上明明最疼的是您，可卻因為太後……」
「又關太後什麼事呢？是我自己不爭氣，是我的身體，不爭氣……」
芩妃再也說不下去，她望著外面的天，是那樣的藍，那樣的愜意，可惜，她無福享受。
耳邊，李響年少時說的話，至今仍舊回蕩在耳邊︰
芩兒，我發誓，如果以後我當了皇帝，那麼我第一個寵幸的妃子，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