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梅園,燈火明亮之中,落雁站在小樓外盡責地等候,見到燕洄回來,無聲地松了口氣,恭順地行禮,「郡主熱水與花瓣都已經備好了。」
燕洄聞言意外地挑眉,動作從容地上了樓梯,「你不但知道本郡主回來了,還能算出我要沐浴?」
「郡主取笑了,奴婢哪有這本事?」落雁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羞赧地笑了笑,態度格外溫順守禮,「是青總管吩咐的。」
燕洄偏頭看了她一眼,腳步微頓,「既然熱水已經備好了,你就先下去歇著吧,我這里不用伺候了。」
「郡主,這怎麼使得?」落雁一驚,「奴婢——」
「下去吧。」燕洄只淡淡說了這麼一句,就繼續抬腳往小樓上走去,顯然不想再听到其他多余的言語。
落雁站在樓梯中間遲疑了好大一會兒,直到燕洄身影消失在眼前,進了閨房,她才慢慢轉身下了樓梯,無奈地回自己廂房去了。
待在梅園伺候,實在是個輕松又無力的活。
燕洄不是個會隨意為難下人的主子,性子也不那麼嬌貴,要求很少,在她身邊伺候,沒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也沒有勾心斗角,更不需要時時擔心被遷怒受罰,只要做好自己份內之事,便一切萬事大吉。
即便是對常常偷懶耍滑,且心思不正的凝玉,她也經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多地與她計較。
但是同樣的,就是因為這點,她們始終無法與燕洄太過親近,即便頂著貼身婢女的名頭,也絲毫無法真正做到貼身。
或許是性子本如此淡漠疏離,也可能是刻意的防範,總之,不管是落雁和凝玉,她們如果想刻意接近燕洄,意圖從她這里得到什麼,哪怕只是一點信任,也一定是難如登天。
霧氣裊裊,花香四溢。
燕洄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偌大的浴桶里五彩繽紛的各色花瓣,浮在清澈的水面上,輕輕蕩漾出一波波花紋。
水面上騰騰的熱氣彌漫了雙眼,燕洄眼底神色柔和,也正如這輕波蕩漾的水面,浮現絲絲不易察覺的漣漪,須臾,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歸隱三年,出關第一天,收獲出乎意料的令人滿意。
而最令她滿意的,當屬……榮。
這看起來格外漫長的一天,似乎發生了太多事情,此時回想起來,真如走馬觀花一般,在腦子里慢慢回放——榮送她禮物,與青雲騎的梅林對決,以及他們的臣服,方媛媛來找她,再到她送到她手里的兩件東西,意外發現青雲騎里風十一特殊的身份,再到夜探逍遙王府……
最後,她一天兩次吻了榮,而他沒有避開。
想到這里,燕洄無聲笑得開懷。
不管他是因錯愕而反應不及,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總之兩次親密的接觸,已經確定了她與他的關系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如他所說那般,攝政王與義女的關系。
她早已說過,鳳燕洄不可能真的答應做他的女兒,她要做的,是他的妻子,是愛人,是他這輩子身邊唯一一個最親密的女子。
一生一世,只他與她,絕不容第三人插足。
寬衣解帶,褪盡衣衫,一身凝脂玉肌恍如上等的瓷器,不染半點瑕疵,抬腳跨進浴桶,修長如玉的身子緩緩浸沒在水中花瓣下。
三年的時間,身子抽高了許多,也更柔韌了,比起一般成年的女子也絲毫不遜色。
背靠著浴桶邊緣,燕洄輕輕閉上眼,全身浸泡在溫熱的水中,唇畔溢出享受般的嘆息,這一天的疲憊仿佛全部頃刻間煙消雲散。
許多三年前就存在且至今未破的迷題已然都有了眉目,只需要最後一個確認而已,還有些事情,卻才剛剛露出一點跡象。
帝都現在是一團迷霧,無數謎團等著一一破解,皇上的身體,霍太妃的籌碼,方媛媛的用意,三年前曇花一現又迅速隱匿的神秘勢力,伊藤的來歷,自己的身份,還有,蘇侯手里的皇城暗衛。
她沉寂的這三年,耽誤了榮太多事情,包括他對皇上的關注。所以,燕洄知道,她出關之後,首先要解決的就是皇上身邊的這個謎題。
只有讓皇上恢復正常,榮才有多余的時間與精力,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也才有時間,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她的身上。
帝都各方勢力,不管明處還是暗處,燕洄還不能真正確定孰敵孰友,她需要慢慢抽絲剝繭,而現在除了霍太妃與蒼靜海,還有身上比較可疑?
驀然間想起了霍太妃與蒼靜海的一句對話,似乎是……需要盡快讓方媛媛進宮?
在皇上正當虛弱,身體出現了嚴重問題的這個時候,方媛媛進宮,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要趁此機會控制皇上,掌控朝政?
不,控制皇上大概是真的,但朝政大權一直握在榮手里,他們要打這個主意,似乎並不那麼容易。
還有,今天方媛媛留在她手里的那個玉舞人佩,真的只是為了讓她那個神秘的或許並不存在的妹妹成為攝政王妃?
如果這是個謊言,那麼是不是太容易被拆穿了?至少青楓已經說了,方媛媛是方御史唯一的女兒,她沒有其他姐妹……
雖然燕洄知道方媛媛所說的是真的,但是,這一點,還是無法不讓人懷疑。
而青楓所說的話,又帶來另外一個問題,玉舞人佩與榮又有什麼關系?
「如果郡主真想知道,可以去問秦王。」這是青楓的原話。
那個一向低調的,如今皇族之中最為年長的秦王……
風城與風十一在房里的談話中,似乎也提到了玉佩和秦王的字眼,只是,他們嘴里提到的玉佩是不是就是這塊玉舞人佩?
燕洄腦子里慢慢過濾著所有的疑點,星眸睜開,視線瞥向梳妝台上的梳妝盒里。
身子微微前傾,抬手拿過精致無瑕的梳妝盒,垂眼漫不經心地看了片刻,終于輕輕打開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