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人外有人

楊奉說得不錯,張繡不是李式,所以他率領的騎兵雖然不是飛熊軍那樣的精銳,戰斗力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騎將對騎兵戰斗力的影響絲毫不遜色于步卒將領,甚至有過之。

但劉協不覺得張繡不可戰勝。

尤其是看到楊奉對張繡的畏懼,他更有必要打破這種騎兵無敵的慣性思維。

白波軍,甚至是絕大部分黃巾軍,因為騎兵數量少,不熟悉騎兵戰術,都對騎兵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感。

這一點,在之前商討戰術的時候,劉協就已經意識到了。

包括楊奉在內,對據陣而守還有一些信心,對主動出擊,和李傕野戰,想都不敢想。

楊奉走後,劉協叫來王越等人,商量怎麼伏擊張繡,至少要抓幾個俘虜過來,殺殺張繡的銳氣,讓他別把這兒當自家院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藝高人膽大,王越等人的膽量明顯比楊奉及其部下要大得多。

听完劉協的要求,王越拱手領命,帶著兩個虎賁侍郎出帳去了。

——

張繡下了馬,將長矛插在地上,走到一旁的草叢里,撩起甲裙,撒了一泡尿。

遠處的楊奉大營燈火閃爍,營樓上觀望的士卒身影隱約可見。

「將軍,今天還去襲營嗎?」親衛將張威走了過來,遞過一壺酒,一塊干肉。

「去。」張繡接過酒肉,先灌了一大口酒,又咬下一塊肉,用力咀嚼著。「李傕不敢來攻,我就幫他敲敲邊鼓,將來問起來,也有話說。」

張威撇撇嘴。「將軍,李傕這是怕了嗎?這都三天了,一戰未打。」

「不好說,也許是怕了,也許是想等朝廷斷糧,不戰自潰。」

「這倒也是。」張威唾了一口唾沫。「朝廷混到這種地步,真是丟臉。將軍,你不做羽林中郎將是對的,這樣的朝廷有什麼前途,遲早要亡的。」

張繡喝了一口酒,沒有接話。

張威的想法是很多人的想法,他大致也這麼想。只是對朝廷的前途,他有一點不同的看法。

大漢四百年,根基深固,不是說亡就能亡的。

以袁氏四世三公的雄厚人脈,尚且不敢無視朝廷,自立為王,還要想出各種借口來掩飾,涼州人又有什麼資格蔑視朝廷?

如果朝廷真的人人都可代替,李傕、郭汜又何必來追,叔父張濟又何必一心想將朝廷遷往弘農,掌握在自己手中。

說到底,還是希望借助朝廷的名義罷了。

這本身就說明朝廷還有價值,並非一錢不值。

當然,讓他向朝廷稱臣,去做什麼羽林中郎將,那也是不可能的。

要做就做驃騎將軍,像霍去病那樣。

叔叔做大將軍。

「休息一會兒。」張繡擺擺手,示意部下各找地方休息。

楊奉以步卒為主,騎兵極少,只敢嚴守大營,不敢出營接戰,這里就是他自由馳騁的牧場,毋須擔心敵人出現。能威脅他的人只有段煨,但段煨不會在這個時候與叔叔張濟為敵。

大家心照不宣。

騎士們散去,以百騎為單位,各找地方休息。他們成軍多年,配合默契,不用張繡吩咐,自有人在外圍警戒,其他人找地方打盹。

騎兵游弋在戰場上,是不可能真正閉上眼楮睡覺的,餓了就吃,困了就打個盹,騎術好的甚至可以在馬背上睡覺。

這些都是長年累月的馬背生活養成的習慣,不是短時間內能訓練出來的。

真正的騎兵,永遠是幽並涼的特產,中原人有錢也買不到,學不來。

張繡靠著一棵大樹,雙手抱在腦後,看著夜空出神。

他這兩天總是想起皇甫酈。

他比皇甫酈小幾歲,一直很欣賞皇甫酈,甚至有些崇拜皇甫酈。

出身好,有學問,少年入仕,每一樣都是他可望不可求的。

皇甫酈趕到弘農,極力勸說叔叔張濟向朝廷稱臣,又盛贊天子是中興之主,雖說最後沒能成功,卻對張繡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以皇甫酈的見識,他如此賣力地支持朝廷僅僅是因為守節嗎?

這兩天,張繡四處游弋,去過士孫瑞的陣地,看到了天子大 ,也去過楊奉的大營,隱約看到了天子身邊的郎官,但他一直想的天子本人卻沒見到。

他知道天子就在這方圓數里以內,卻無法準確判斷天子的位置。

天子真的是龍嗎?或飛于九天之上,或藏于九地之下。

就在張繡出神時,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吵鬧聲,有人大喊大叫,好像出了什麼事。

張繡有些不快,卻沒當回事。

或許是楊奉派出的斥候到了附近,被警戒的騎士發現了,發生了小規模的戰斗。

這種小事不用他去管,百人將足以解決。

片刻之後,吵鬧聲果然消失了,恢復了平靜。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百人將奔了過來,氣喘吁吁的喊道︰「將軍,將軍。」

「什麼事?」張繡沒好氣的說道。「抓住了?」

百人將愣了一下,隨即連連搖頭,一滴也不知是汗水還是口水的液體落在張繡的臉上。

張繡更不爽,一躍而起。

「有屁就放。」

「我們一隊游騎遇到了襲擊,損失了三個人。」

張繡一愣。「對方幾個人?」

「好像是兩……兩個。」

張繡的眉梢頓時豎了起來。一隊游騎通常是十人,被對方兩個人襲擊,不僅沒能抓住對方,居然還損失了三個人。

這樣的事,聞所未聞。

「什麼樣的高手?」張繡莫名的興奮。

「不知道,從他們用的刀來看,好像是……虎賁郎。」

張繡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模著下巴,沉吟了片刻,擺擺手。「加強警戒,游騎人數加倍。」

「喏。」百人將如釋重負,匆匆去了。

張繡來回踱了兩步,心中有些興奮。

如果真是虎賁,那說明天子在附近,很可能就在楊奉的大營里。

「你說,今晚去襲營,有沒有可能生擒天子?」張繡對部曲將張威說道。

張威直勾勾的看著張繡,嘴唇翕動,手按在刀柄上,一動不動。

剎那間,張繡渾身發緊,一陣寒意由尾閭升起,直奔後腦。

張繡大喝一聲,突然拔起一旁插在土中的長矛,轉身便刺。

他刺了個空,眼前並沒有人。

抱著旗桿,靠在樹上假寐的掌旗兵倒在地上,鮮血從咽喉處汩汩流出,旗桿上的戰旗卻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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