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4 我若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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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評的詩詞,張菀青說話偏又捎上梳攏,像刻意提醒自己不過青樓女子,無論當下風光如何,始終逃不過人老色衰之後嫁作賤婦的宿命。

這話若由離姐姐來說不過打趣,可換成張家女子口氣平平,彼此又不相熟,細一品嚼更顯骨子里高人一等。

秦晚本性溫和,听完之後挽起沐姐姐的手臂寬慰著拍了拍。

人生富貴、己出寒微,她不屑爭辯,但真正的貴賤又豈在身份,何況這些年不平之事見得多,又哪能事事計較跟自己慪氣。

沐祈兒仿若未覺,她仔細疊了疊,收起那紙小令藏于袖中,作如常嬌羞態笑著說︰「張姑娘說得對極,不比人家富貴,風塵女子倚門賣笑無甚能耐,好不容易相中了良人,祈兒也就盼著能早些贖身把自己嫁出去,小小心思,莫讓人捷足先登了才好。」

那所謂良人,坐實了短命又風流成性的蘇少爺無疑,還真是吾之砒 霜、彼之蜜糖。張菀青忍不住反唇相譏,「那姐姐可要睜大了眼,苦了半生,萬莫所托非人才是!」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似巧笑嫣然,實則話里藏針,大家閨秀雖不至潑婦罵街,但不帶髒字斗起嘴來,卻也刀光劍影。

旁人猜不透虛實,倒是蘇離看出異樣,顧不得張菀青乃是堂弟未過門的媳婦,她朗聲打斷,摻和道︰「晚兒知心,祈兒順意,都是萬里挑一的賢內助。我若是男子,這兩妮子便一並娶了,正好左擁右抱!快哉快哉!」

好歹是一只腳邁進蘇府的新婦,對自己視而不見也就算了,竟還對個苦命女子不依不饒。蘇離心中不快,說完又一把扯下樹上那紅絹字字琢磨,方才不覺得,原來,其上的桃花詩寫得是真真暢快。她頷首又道︰「我若為男,當灑月兌如斯,當長嘯深谷,振衣山崗,當目送飛鴻,濯足長流。」

桃林里本是一群女眷喧鬧,不知何時已引得無數人圍觀。

二皇子站得遠,正抬手折了一束桃花聞香,听見蘇小姐妙語不禁感嘆,都說蘇府滿門人杰,不想只一女子便已讓人刮目相看,著實有趣!

那蘇離旁若無人邁步出來,可惜今日未著男兒裝,手上又無酒無劍,只見她面色不改,繼續引吭說道︰「女兒家與人做意氣之爭何其無聊,我若為男,當登高壯觀天地,當潛底暢游深海,學鯤蟄伏、學鵬扶搖。而今北燕鼎沸,正需運籌卻敵,也正需好男兒挺身出而戡亂御侮。」

說到此處,她目光環視,手指一眾翩翩搖扇公子,不無譏諷說道︰「我若為男,必救亡圖存,以身報國!而不是只知花間醉酒,傷春悲秋隔唱太平。」

「好!」二皇子兩掌相擊,笑得面如桃花,可惜余下的北燕才子盡皆羞愧低頭,附和者寥寥。

沐靜姝朝這邊瞪了一眼,笑著去拉人,離姐姐巾幗本色,壓抑多年,今日不過借機吐濁氣一抒胸意,她贊道︰「姐姐說的極是!下次平賊,趕在十月之前,定邀姐姐一道!見過姐姐仗責無賴,還沒見過姐姐馬上颯爽。」

那張家女子羞得臉紅,本不過看不慣青樓女子賣弄行徑,竟不知緣何得罪了旁人,又不服輸小聲嘀咕道︰「可惜,離姐姐也只是女兒身不是?」

蘇離把人看了一眼,平胸扁臀,看模樣即便能生,也不能為蘇家生出個將來馳騁沙場的大胖小子來,正要敲打之時,那董艾不知被誰猛推了一把越眾出來。

董公子腳下踉蹌,不留神一跟頭跌在地上,哎喲一聲,還高高甩出一只鞋拔子。

眾人見狀,憋不住一場哄笑。

蘇離上前把人腰間佩劍鏘一聲拔出,舞了幾下,同樣大笑著說︰「你等都看不上我這未來夫婿董艾,嫌他溫吞無用,可知當年燕州被北蠻人劫掠,堂堂北燕兒郎賠錢割地只知苟且,而後沾沾自喜歌舞照舊,殊不知他手無縛雞之力的西秦儒門董家,盡遣男兒趕往三降城御敵,苦戰三月,無一生還。燕州本歸屬我泱泱北燕,姓董的是西秦人,卻能為御外族之敵而甘心赴死,董家當年,更是死得只剩年邁的董老夫子和這結巴的董艾爺孫兩人,爾等可知羞恥兩字如何書寫?太公讓我嫁,起初我本不願,而今看來,他董艾勝過北燕男子萬千!我嫁他,也是替北燕還債,不虧!」

那董艾沾了滿身花瓣,狼狽坐在地上一時忘了起身,蘇離劍尖指著自己,離鼻頭兩寸,她道︰「來日外族入侵,國破家亡之時你董艾要是貪生怕死不敢應戰,我便一劍殺了你!」言罷一劍揮下,斬落人冠髻,散了滿頭發。

「離……離妹妹殺……殺得好!」那董艾傻頭傻腦,笑呵呵說到。方才文辯出盡了丑的董艾依舊情急口吃,卻再無人笑話,還平白生出幾許英雄氣概來。

王府宴開,蘇離不顧女眷本該隔席坐在里間,大堂與那董艾把酒言歡,二人喝得大醉時勾肩搭背,差點沒當場結拜為異性兄弟,可把人看傻了眼。

蘇家大小姐那一席我若為男的豪言壯語口口相傳成為佳話,眾人酒照飲、歌照唱,賓主盡歡,席間,只有張菀青再未多說一句,草草吃了些點心之後,早早離去。

出門時蘇少爺正跟一幫武夫斗酒,他不知那腳步匆匆又目光多有鄙夷的女子便是張九秋的閨女,莫名其妙,只說這妮子長得太瘦,模起來鐵定膈手,而後又被陳克重拉著繼續猜拳。

陳克重那腦子碎大石板磚好使,玩猜拳哪夠,接連猜了數十次全都是輸。

蘇錦笑著跟旁人說︰「疊兄你平心而論,我這一手猜拳功夫,可還入得了法眼?」

那王府劍師難得貪杯,紅著臉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疊某痴迷練劍,平日喝酒不多,想來,蘇老弟超凡月兌俗,至少應該位列東都三甲。」

這蘇錦如何使詐,自己是真沒研究明白,天下怕也就只此一人糾正了不下百次,依然死不回頭稱自己「疊兄」,還離奇听得順耳。

這一日荒唐,回府後蘇少爺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喝了半壺茶,天黑洗漱睡下,不想王府又有人來喚。

那屯騎校尉豹一抱還是一身金甲,他急匆匆趕來,掀被子看了半晌,竟也傳染了口吃一般結巴說道︰「錦……錦弟……大……大事不好,又死了人,還不快快起來!」

「死了人兄長不報衙門,與我何干?」

那豹一抱眼珠子轉了又轉不知如何作答,強拉起人,一邊幫著穿戴一邊說道︰「嘖嘖!年輕真好,氣血兩旺,錦弟可不能再補……快快快,晚了真要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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