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黑暗降臨。
本就隨著夢境諸神勢力投靠而熱鬧起來的哈利法克斯浮島,今晚顯得愈發熱鬧。
無數造夢者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熙熙攘攘的喧囂聲,沸如蟬噪,嗡嗡嗡吵鬧不停!
浮島本地居民也紛紛涌出,圍觀這場盛大活動。
「那是……夏塔克?」
「我在冷原見過它們, 那些可怕的雪人驅使著它們,從事奴隸貿易。」
排列在廣場上的龐然大物,吸引著無數人的目光。
它們大如巨象,膚如鱷皮,收攏而起的蝙蝠肉翼和似馬頭顱,令它們極具辨認度!
這赫然是生活在極寒之地的飛天巨騅——夏塔克鳥。
這些飛行怪物身後, 皆拖拽著一個好似雪橇般的飛車, 飛車旁有佩戴黃金臂章和踝飾的奴隸看守。
在人群的簇擁下,蓋文來到浮島廣場。
他下意識抬頭望天, 稀疏星落閃耀在漆黑夜空中,即便是熱鬧非凡的浮島,也無法遮掩星月的慘淡。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蓋文心中嘆了一口氣,心髒砰砰跳動起來。
他知道這一去,將生死未卜。
成則主貴僕榮,沐浴在偉大的幻睡之神神光下,榮耀幻夢。
敗……
蓋文輕輕搖了搖頭,不去設想這個可能,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
在人流匯集中,仿佛寂靜之石投入喧囂之湖,在一道道蕩漾中,迅速平息沸騰的人潮。
議論紛紛的入夢者們,似有所感般閉上嘴巴,抬首四顧間, 鎖定了正主︰
——造夢者‧哈利法克斯
他身披幻夢神祭長袍, 手持水晶牧杖,踩著一級級冒出又消失的石階,在萬眾矚目下, 來到廣場上空,睥睨四方。
「秩序席卷幻夢,混亂終將沉睡,在偉大的幻睡之神注視下,幻夢終將迎來唯一的夢神!」
「我主的羔羊們,看啊,深空已經打開,群星正在等待,飛天巨騅已經焦躁起來,是時候回應我主的召喚!」
「讓我們穿過星空,飛向織女星,迎接我主榮耀吧!」
哈利法克斯滿臉狂熱的高舉水晶牧杖,一頭頭夏塔克鳥仿佛解除了束縛,搖頭晃腦的站了起來,躁動不安的踢蹬著肢體。
拖拽的雪橇飛車亦大門大開!
蜂擁而來的造夢者們,紛紛涌向雪橇飛車,十三輛飛車裝下上千名造夢者及護衛之後,隨即轟隆一聲關上大門。
「唳——」
伴隨著尖銳的鳴叫聲,夏塔克鳥拍打蝙蝠狀肉翼,一飛沖天,向著閃爍著藍色冷光的織女星飛去。
——那是前往夕陽之城的道標。
在浮島居民眼中,龐大如象的飛車隊伍,如同不起眼的燭火,淹沒在無窮黑暗中!
只有以太天空之上的罡風,呼嘯著宇宙的孤寂和空洞。
驀然!
周圍一切都安靜了!
夏塔克鳥沖進了一片不祥的死寂中,狂風吹奏的深淵之嚎,在這一刻悄然遁去。
旅途只剩下無盡的虛妄。
無數造夢者趴在車窗上,凝視著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狂亂譫妄的幻覺從他們那富有想象力的腦海中迸發,令他們超越自我,而又吞噬自我。
就像是一條餃尾蛇,在餃尾中滿足,在餃尾中……走向滅絕。
「光!」
一聲驚呼,喚醒了沉淪在黑暗中的造夢者。
黑暗彌散,燈芒恍惚。
只見無盡黑暗的盡頭,一朵火光熠熠生輝,照亮來路。
那是夕陽之城那永恆燃燒的祭壇之火——艾萊德-納!
夏塔克鳥低鳴一聲,循著那一點光芒沖了過去!
擁擠在仿佛沙丁魚罐頭飛車中的造夢者們,亦欣喜若狂起來。
出發時,他們曾激動于這場鮮有人經歷的旅程;恐懼于摧毀夕陽之城的罪孽,狂熱于未來的光明前景。
但現在他們只想早點結束旅程。
那一片死寂的黑暗,是他們永遠也不想經歷的懲罰。
在諸多造夢者的期待中,艾萊德-納的祭壇之火越來越亮,傳說中,只有夢境諸神才能找到並造訪的夕陽之城,呈現在最富有想象力的智慧生物面前。
然而便是這群最富有想象力的造夢者,在看到這座城市之時,卻自慚形穢的徹底呆住了。
這是一座金色大理石城市!
雕刻欄桿的矮牆上,堆疊著古怪甕壇;
依附在矮牆邊無盡階梯,仿佛一個轉身,便可以抵達城市任何角落;
寬闊的廣場和彩虹般的噴泉,噴吐著不屬于這個宇宙的絢麗色彩;
還有那鵝卵石小巷,成堆的煙囪、隱藏在霧霾間的塔尖。
……一切的一切,令人睹之忘我,仿佛回到最美好的童年!!
「吱呀——」
夏塔克鳥不知何時,在一片虛空中停下了神性,造夢者們懵懵懂懂的從飛車上下來,他們看著眼前的仿佛漂浮在眾生想象之巔的城市,顯得那麼措手不及。
那是朝聖般的虔誠喜悅;
那是即將摧毀的褻瀆惶恐;
那是不忍瀆視和瘋狂貪婪的矛盾心境!
尤其是造夢者哈利法克斯,他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座遠超他震驚諸神的奇跡浮島,一種無可名狀的火焰,彭得從靈魂深處滋生。
——那是妒忌之火。
他知道,他永遠也創造不出如此完美的城市,但只要毀了它,那麼他的浮島就是幻夢境唯一的奇跡。
「我主的羔羊們,向我主證明忠誠和虔誠的時候到了,隨我一起摧毀這座罪孽之城!!!」
哈利法克斯高聲尖叫起來。
「不——不——這是奇跡之城,不曾毀了它!」
聲未落,人群中便傳來反駁之聲。
「沒錯,不能毀了它!看啊,它是那麼的完美,那麼的聖潔,它是幻夢的奇跡,造夢者的朝聖之所,我們不能毀了它。」
無數造夢者附和起來,那是忠于造夢之心的膜拜和狂熱。
哈利法克斯臉色大變!
但更讓他臉色心跳如鼓的是,一聲譏笑倏然從虛空中傳來。
「可悲的幻睡之神,禰的信仰甚至不及一座簡陋的城市,哈哈哈,多麼美妙的畫面,多麼虛偽的忠誠!!!」
在刺耳的嘲諷聲中,遮天蔽日的綠色幽光覆蓋虛空。
只見一片龐大的、簡陋辭藻難以描述的巨物,翻騰盤踞于虛空之上,在只鱗片甲中可窺那一抹嘲弄目光。
「復仇者‧伯克魯格!」
「舊日支配者……」
造夢者人群驚恐起來,那目睹舊日的恐怖,更是令不少敏銳之輩,精神為之沸騰。
「噗通……噗通……」
便在這時,驚恐的喧囂聲,倏然被一陣噗通聲所掩埋。
只見人群中,不時有人倒地不起,陷入如死亡般的沉睡之中。
仔細看去,這些人赫然正是最初抗命之人。
死亡的恐懼壓過了目睹舊日的驚悸,造夢者隊伍意識到了什麼,陷入彷徨不安之中。
「伯克魯格,這就是禰的回答?」
一聲憤怒的質疑聲從空中傳來,眾造夢者仰頭看去,只見偉大的幻睡之神阿瑟斯,不知何時神降而至,對峙上龐大的復仇者‧伯克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