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天氣，發酵著擁擠在廣場上的人群，令各種汗臭體味混合在一起，醞釀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但此時擁擠在人群中的屈萊頓，根本顧不上這些。
他驚恐的環顧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無法給他帶來絲毫安全感，反而令他愈發恐懼。
有種家畜被趕上屠宰場的絕望感覺。
曾經代表著安全和庇護的巫師塔，在前日轟隆一聲巨響中坍塌。
只留下一片光禿禿的天空，令人錯愕而茫然。
格雷戈里變天了！
屈萊頓只知道前日，城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後來就听說不僅巫師塔塌了，甚至連貝內特城主都被殺了。
現在掌管城市的是一名自稱「小丑先生」的存在。
天啊，誰會自稱是小丑？
屈萊頓听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就感覺一陣怪異。
不過，也就僅此罷了。
他只是一個勾欄宰殺牲畜的屠夫，如果說有什麼特殊，大概就是識字吧！
——這也是他頗為引以為傲的本事，雖然這項本事，並沒有給他帶來更高社會地位和經濟收入。
他之所以識字，還是他父親用羊下水賄賂酒館會計，給他換來的機會。
可惜，賤民的孩子，大概永遠就是賤民吧！
他除了認識不少字之外，啥也沒學會，只能灰溜溜滾回來子承父業。
因此他對于格雷戈里的變天並不在意。
畢竟被誰統治不是統治？
該驚恐的是那些耀武揚威的小吏。
沒看到，這幾天勾欄的畜倌都消失不見了，听說了，正拼命上下打點呢！
這讓屈萊頓暢快不少。
然而直到今天，一切都變了。
凶殘小吏帶著皮膚蒼白的可憎僵尸，挨家挨戶敲著大門，驅趕著所有人前往廣場，美曰其名︰
見證小丑國王的加冕！
屈萊頓懵了。
哪有國王加冕會帶著僵尸驅趕民眾？
這讓屈萊頓想到了無數恐怖傳說。
據說，在祖爾巴哈薩爾城居住了一頭可怕怪物，那是所有食尸鬼的祖先。
它喜食人尸，這是城內所有人死後，都要通知吏卒收尸的根本原因。
據說，如果食物不足，它還會勒令僕從，大開殺戒！
屈萊頓很擔心，這會不會就是一場集中屠宰？
在極致的忐忑中，廣場上轟然傳來喧囂之聲，屈萊頓循聲看去。
只見數十頭僵尸、食尸鬼充當著戎馬，匍匐在地上，拉著一輛巨型花車，緩緩駛入廣場。
請原諒屈萊頓用「花車」，來形容這超出認知的存在。
這是一輛堆滿鮮花和黃金寶石的巨型四輪馬車。
馬車上，擺放著一張瓖滿寶石，既奢華，又花俏的高背椅。
椅中赫然坐著一名紅發紅瞳男子！
他裂著夸張笑容，興奮的向人群歡呼著，不時以飛吻示意他的子民。
然而面對他的歡呼，偌大廣場上，除了喧嘩之聲，幾乎沒有歡呼。
僅剩的那點歡呼，也僅僅是一些貴族僕從，以及吏卒富商！
「哦，我的子民們，你們不歡迎偉大的小丑先生……不不不，小丑國王嗎？」
小丑國王站了起來，咧嘴大笑質問著。
廣場上一片安靜。
「歡迎！我們當然歡迎！」
「歡迎！」
七零八落的歡迎之聲，勉強湊出幾分熱鬧，沖淡一些尷尬。
那是既得利益階層的歡呼。
「啊，我明白了！」
小丑國王見狀忽然一拍額頭，恍然大悟。
他隨手彎腰撿起車上的黃金寶石，仿佛石頭般，向人群中撒去。
天啊！
那足以砸死人的沉重金屬和石頭，就這麼灑了出去。
人群卻驟然狂歡起來。
無數人拼命得向花車擠去，渴望而貪婪的伸出雙手，搶著那危險的金屬和石頭。
偌大的廣場，頓時熱鬧起來。
「瞧，所有人都在歡呼我的加冕！」
小丑國王一邊撒著黃金，一邊對站在旁邊的老巫師海曼道。
「國王陛下英明，些許不值錢的黃金，便收買了一群愚鈍之民。」
「哈哈哈……」
小丑國王聞言大笑，愈發得意的大喊起來︰「我的子民們，我還有比黃金還要珍貴的財富，你們要不要？」
「要！要！要！」
「國王陛下萬歲！」
「小丑國王萬歲！」
人群傳來歡呼聲。
小丑國王咧嘴大笑著，忽然張開雙臂，擁抱藍天。
咦？
老巫師海曼神看向天空，臉上閃爍著驚愕之色。
「下雪了？」
「這……這不是雪，這是……紙？」
是的，只見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紙張。
民眾傻眼了。
老巫師海曼更呆住了，甚至渾身顫抖起來。
只見幾張白紙悄然飄落在他面前，在紙張翻轉之時，他那雙渾濁眼眸，一眼便認出紙張的文字。
……接觸食尸鬼……死者復活術……凋死術……守密人︰食尸鬼語……維瑞之印……
‘這是……這是……《尸食教典儀》！！！’（第163章）
海曼心中幾乎尖叫起來。
這赫然是傳說中食尸鬼教會秘典之一。
擁有它，幾乎擁有加入食尸鬼教會的資格。
不，即便不加入食尸鬼教會，在佐西克也能活得更加滋潤。
甚至在壽元將盡之時，還能將自己轉化為食尸鬼。
這是他苦求而不得的秘典。
沒想到，小丑竟然將它……將它直接公開了？
他、他這是要做什麼？
老巫師海曼內心尖叫起來！
隱藏在人群中，觀察著小丑的超凡者、食尸鬼教會成員，更是心神劇震，魂驚魄惕。
此時能平靜下來的，只有那些爭奪黃金寶石的平民。
「這是什麼鬼東西？」
「好可惜，竟然寫滿了字，不然還能賣上好價錢。」
是的，在舉城皆文盲的情況下，這些記載強大魔法和巫術的紙張，對于平民來說，還不如一張白紙值錢。
只有一些精打細算的婦人，趁機撿拾著紙張，尋思著，拿來擦也是好的。
當然，並非所有平民都不識貨。
屈萊頓撿到了一張，他看著上面污穢而邪惡的法術，心頭劇震頭皮發麻。
他本能想要丟掉紙張，卻鬼使神差的塞入懷中。
一雙眼楮滴溜溜的四處亂飄，尋找著飄落的紙張。
「偉大的國王陛下，再賞賜給我們一些黃金吧！」
人群中，傳來狂妄之徒的呼聲。
「沒問題。」
小丑國王大聲應諾，他伸手向車子里抓去，抓了半天，這才一臉尷尬道︰
「啊，貝內特的私房錢都被我賞賜完了，我的子民們，不要著急，等我從其他城市搶來黃金，立馬賞賜下去，等著我啊！」
說完，堂堂一城之主，竟然從花車上跳了下來，火急火燎的向城外跑去。
身後還跟著一名年老體衰的老巫師。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跟得上小丑國王。
這荒謬一幕，直接把滿城之人看傻眼了。
這……這都什麼跟什麼？
正當滿城嘩然之際，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咆哮︰「卑劣骯髒的小丑，給我出來！」